二月末的天的是个大晴天,淳歌林洎等一干考官终于从矮房子里走出来了。这一群本来号称是才子的美男子,各个都成了胡子拉碴的小老头,其中也就是淳歌稍微好那么一丁点,俊秀的脸庞只不过是有些虚弱,身旁的林洎也没有走了形,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英俊。众人相识一笑,都没有在说些什么,作揖后便相继离去。
“这几日倒是苦了你。”淳歌没有安排人来接他故而他坐在林洎的马车里,闭目养神。想起这十日阅卷的煎熬,淳歌最为感激的还是林洎了。淳歌虽用药克制住了他身子的发育,但他从骨子里来说还是个女子,只是纵然他用药如神,也没法让一个姑娘家长出胡子来。因而林洎为了掩护淳歌,常常要在阅卷的过程中抽出时间来刮胡子。
“小事儿而已,不用在意的。”林洎握拳挡住了自己的咳嗽声,却挡不住胸口的闷气,蓦地呕出一滩鲜血在娟帕上。
“怎么了。”几乎是同时,淳歌睁眼一把抢过林洎想要藏起的娟帕,稍一用力将林洎拉到自己身边,未曾想个高的林洎比姑娘还要轻盈,淳歌这力道足以让这人跌进淳歌的怀中。
“你”林洎惊讶地抬起头,看见的却是淳歌一场认真面庞,这一刻他似乎忘记了自己胸口的不适,愣愣地盯着淳歌,这个略显疲惫却目不转睛地凝视自己的女子。
淳歌可不在乎林洎是不是在自己的怀里,他紧扣住林洎的手脉,这人的脉象浮躁地紧,若有如无但却跳动地极快。他再看看脸色苍白的林洎,心中不由得一阵恼火。
“病了怎么也不吱个声。”淳歌的话虽有些冲,但他还是从腰间掏出常带的药丸,亲自喂到了林洎嘴边。
许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淳歌抱着林洎。又微微屈身紧贴着为他喂药,这样的亲密接触,就连夫妻都不见得有,但淳歌却丝毫不在意,林洎真不知该为淳歌这份坦然而高兴还是伤悲。他好不容易让淳歌将他放到了心上。但却是以一种知己的方式。瞧着淳歌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儿女之情,他也只能暗自叹息了。
“病傻了?”淳歌没好气地望着开始发愣的林洎问道。
林洎淡淡一笑。回道:“有些冷。”
淳歌摸了摸林洎的额头,确实是冰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搂紧林洎,问道:“这样暖些了吗?”
“你记不记得当初我在识破你女儿身时说的话?”林洎当初的话说得直白,他想以淳歌的智商应该能有些许的察觉,而淳歌如今还是与苏佑启在一起,又为什么要待他这般的好,难道不怕他误会吗,还是……
“什么话?”事情过去好些年了。淳歌记不太清,更何况,那会他心中也是紧张,又怎么记住林洎的话呢。
“果然。”林洎苦涩一笑,原是淳歌压根就不知道自己的心思,只怕若是淳歌知晓了。只会远离自己,那里还有如今这样的亲昵,算了,说他是饮鸩止渴也好,说他是痴人做梦也罢。只要淳歌心中能有他的一分地位就好。
“不要扯开话题,我问你可暖些了吗?”淳歌摸着林洎的额头一直不见温度回升。
“很暖,很暖。”在你怀里,林洎在心中暗暗补上这一句。
“那你先睡会儿。”淳歌让林洎倚在自己大腿上,就像是在安抚元宝睡觉一样,轻拍着他的胸口。
不知不觉中,睡意笼罩住林洎,他安心地睡去,淳歌这才对赶车的林木说了句:“先回林府。”
车外的林木应了一声,便调转了车头。
林洎本是想先送淳歌回家的,可却没有料到突发情况,淳歌也不放心林洎一个人待着,这会儿正打算让林木回林家收拾些东西,然后自己再与林相禀告一句,再带林洎回自己家休养。毕竟在官家自己不仅能就近照顾,还有个子衿呢。
“公子,到家了。”马车外的林木并不知晓林洎已然睡着。
淳歌轻轻将林洎至于马车内,掀开车帘,瞧着林木一眼,跳下马车,轻声说道:“你家公子身子不适,已睡下。”
随即又道:“如今是初夏之际,只怕你家公子的病,又得犯了。”
“公子又犯病了?”林木眉间闪过一丝焦急,他对林洎的病情可说是了若指掌,不过是近来林洎事务繁忙,林木也忘了这茬。
“嗯。”淳歌微微点头,说道:“方才睡着了,这会儿你去林府收拾些细软,到官家过上几日,让我为他好生调养一番。”
“这是好极。”林木刚才的忧郁瞬间就被驱散,他可是深知林洎心中所想,这番若是住到官家,万一近水楼台,让林洎达成心愿,那便是他家公子因祸得福了。
“那你去收拾,我去同林相说一声。”淳歌与林木到达林府前头,便要分道扬镳。林木是府内人,自然不用通告,但淳歌是府外人,要见林相自然是要递拜帖求见的。
好在林木在府中还是颇具威严的,门外的下人自然是不敢阻拦淳歌的,急忙进去告知林相,林相此刻正在书房办公,得知淳歌要来,搁下手中的文书,理了理桌面,让下人将淳歌请进府门。
淳歌倒是吃惊,林相竟会在书房接见他,书房可是一个人的秘密所在,林相倒也不怕淳歌瞧见他的秘密。
“若本官没有记错,今日应是官大人与犬子归家之时,此时到访,本官倒也惊讶。”只见林相身着青衣,恍如一个归隐的儒士,手边的茶盏正冒着青烟。
淳歌倒是一呆,未曾想林相私底下会是这幅模样。迟钝了一会儿,急忙说道:“方才与浸之一道回府,只是路中浸之犯病,特此到林府向林相讨几日,让浸之到我官家过上几日,调养一番。”
“又病了?”林相不染尘埃的脸上,闪过微微苦意,他最得意的便是他的儿子。可上天偏偏是给了他一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难题,纵然林洎天纵奇才,可林洎这身子却是弱不禁风,自小到大得了大病小病无数。
“林相莫要着急,官某颇通歧黄之术。不稍几日浸之便可好转。”淳歌与林相本是水火不相容的敌人。但是随着淳歌越来越接近林相,淳歌才发现他往日所思所见的林相更有别样的姿态,他心中那恨意也少了许多。
“我是信你的。怕是在你身边,他更是高兴。”林相眼眸低垂似是想到了那日林洎以性命作为要挟时所说的那话。
“那官某便将浸之带走了,皇上那儿,还望林相告知,告辞。”淳歌作揖,缓步走出了书房。
直到坐上回府的马车,看着林洎绝美的睡颜,淳歌不禁深思,林洎这般坦荡的人物。怎会有个龌龊不堪的生父呢,显然他是将林相想偏了。
“我若对付林相,你该如何自处呢?”淳歌的手抚上,林洎俊逸的脸庞,痴痴说道。
林洎的睫毛动了动,但却没有醒。然而他却听清了淳歌这句话,他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这个问题。一边是他的亲父,一边是他的挚爱,他虽厌恶林相的作为,但却不得不承认。林相待他极好。倘使林相真要对付淳歌,他一定会救下淳歌,不惜一切。可若换成淳歌对付林相呢,他又该怎么做。
“听到了么?”淳歌瞅着林洎缓缓皱起的眉间,不由得为他抚平,说道:“我不会再记恨他。”
“若非死生之境,我绝不让你为难。”淳歌轻轻浅浅的声音在林洎耳中萦绕。
林洎心头一震,淳歌竟是为了他,淳歌放下仇恨了,却是为了不让他为难,他多么想将淳歌拥进怀中,他多想向淳歌诉说自己心底的深情。可是他知道,淳歌于他有义无情,不过是为了报答自己的照拂恩情。
官家众人早就知道淳歌今日会回来,早早便等在门口,见是林木驾马而来,也不觉得稀奇,毕竟淳歌与林洎的交情不浅,让林木送淳歌归家,也是常事。
“爹爹”元宝在淳歌下了马车的第一时间,便冲到淳歌怀里,不停地蹭啊蹭。
“你啊”淳歌无奈地揉了揉元宝的小脑袋,朝着众人说道:“林洎旧病犯了,要在这儿住上几日,如今在车中睡着了。”
“啊”慕容倒是实在,直接掀开了帘子,当真瞧见了林洎安睡在内。
“我没事骗你作甚。”淳歌一掌拍向慕容的手爪子,恶狠狠瞪道。
“朱叔,你带林洎住到客房,吩咐府内众人不可怠慢了林洎。”淳歌领着元宝等人进府,至于林洎,林木早就将人扶下马车,随着朱叔离去。
淳歌的回归给官家平添了几分热闹,晚上子衿更是为淳歌做了一桌子的好菜,为淳歌补身子,毕竟阅卷可是可体力活,不过十天,淳歌都瘦了一圈了。淳歌这几日也是饿坏了,只要是菜,便来者不拒。等到酒足饭饱,才想起待在客房的林洎,一问朱叔才知道,林洎如今还未苏醒,当下淳歌便带着些清粥,亲自到了林洎所在的房间。
林木正恼怒呢,淳歌这家伙,一到家中便忘了他家公子,这会儿,见淳歌端着晚饭,倒也将房中的地盘让给了淳歌。
淳歌进到房中,见林洎眼眸紧闭,丝毫没有苏醒的意思,他放下盘子,走到床边,低头用额间抵着林洎的额间,感受着林洎不正常的体温。
说时迟那时快,林洎悠悠地睁开了眼,淳歌就这样没有预兆着出现在他眼前,鼻子眼睛嘴巴,几乎立即一抬头,便能亲吻到淳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