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何事了?”林洎一上车便瞧见淳歌沉思的样子。
“哎”淳歌长叹一口,有些郁闷,说道:“事态的发展,似乎不在你我的预料啊。”
“苏佑仁和你说了什么?”林洎因卿部有事,故而没有和淳歌一同下朝,想必就是在这个时候,淳歌遇上了苏佑仁。
“他轻薄我了。”淳歌挑了挑眉,看似满不在意却又可以留心林洎的表情。
“轻薄”林洎的嘴巴里缓缓地吐出这两个字,面上的平静也瞬间打破,他千算万算就是想不到苏佑仁那个不要脸面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会做出这种事儿。
“嗯”淳歌笃定地点了点头,用一种大有其事的眼神望着林洎。
“我找他去。”林洎自是知道淳歌的每一个小举动的意思,说着便作势要下马车。
“得了。”淳歌顺手拉住林洎,他们成婚也有一段日子了,淳歌哪能不知道林洎这家伙的小心思,不过他们就喜欢这样子玩闹,还美曰其名为夫妻间的小情趣。
林洎也没有不好意思,只是摸了摸鼻子,笑道:“娘子。”
“瞧你那样子。”淳歌一笑,也不扭捏,钻进了林洎的怀中,脸上的温和逐渐被冷漠取代。
“苏佑仁这一次,是非得和他斗个高低。”淳歌笑得有些无奈,说道:“北王也是这个意思,他料定了苏佑仁不会有生命危险。”
“依我看,苏佑仁是站在你这边的。”纵观苏佑仁在朝堂上那出人意料的所为,林洎隐约间可以知道,苏佑仁对淳歌还是有几分情分在的。
“倘使北王与皇上不和,你便是最大的箭靶子。”林洎同样的眉头紧锁,淳歌是皇上手下的第一大将,即便苏见豫不承认。这也是大家伙公认的,因此若是谁要和皇上拧巴,那就是和淳歌拧巴,淳歌还得誓死捍卫苏见豫的尊严。但是相反的,若是有人找淳歌麻烦,苏见豫可不觉得是打了自己的脸面,所以说,淳歌在这种局面中就是被动的。
“我还是个定靶,动不得。”淳歌也只能自个儿苦中做点乐,他稍有动静,对苏见豫来说,那就是与北王勾结,对北王来说。那就是断绝往日恩义,故而,淳歌此时此刻只能按兵不动。
“所幸,苏佑仁还念着你的好。”照着淳歌的反应,苏佑仁应该不会逼迫淳歌。否则他也不必刻意得与淳歌闹翻。
“可不是,他可是当着阿奴的面占我便宜。”淳歌眨巴眨巴眼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让阿奴知道,就等于统卫知道了,统卫知道了就等于是皇室知道了。”林洎毫不客气地说:“你我的关系,皇上他们都是清楚,这样一来。苏佑仁一下子就‘得罪’了我们俩。”
“也亏得他想出这么损的招数。”淳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说道:“要不是我清楚他的为人,我还真的就信了他,反正大臣们都已经信了他。”
“他这么光明正大地陷害你,要是中了皇上的下怀呢?”林洎揉了揉淳歌可爱的小脸蛋。
“不会的。”说道此处,淳歌的眼中便泛起了寒意。说道:“阿奴这么凑巧赶来,绝不是个意外。”
以苏见豫在宫中的势力,风吹草动都能知道,怎么会不清楚淳歌与苏佑仁发生了什么,阿奴早不来玩不来偏偏等到苏佑仁把该做的都做了才来。这是个什么用意不言而喻。
“退一步说,若是他真的有意针对我,阿奴便不会来了。”什么师徒情分,现在就只剩下互相猜疑的彼此,淳歌心中真可谓是百感交集。
林洎却没有说些什么,他总感觉这事儿没有这么简单,但他并不想将这个难题抛给淳歌,也许这就是丈夫起作用的时候,可能他不能做到给淳歌一片无拘无束的天下,但起码他能在任何时候,挡在淳歌前面。
“怎么不说话了。”淳歌推了推发呆的林洎,问道。
“只是觉着俗事太多了。”林洎压下心中的不安,将头低下,压下淳歌脑门上,深情地望着他。
“再等一会儿,就只用一会儿。”淳歌毫不避讳地回应林洎,说道:“许多事儿,我都安排好了,该放手的,我也找了接班人,等苏佑仁回去以后,我就辞官。”
不知为何,最近淳歌总会有一种失去的感觉,他开始怕了,这种离开很久的情绪出现在淳歌的记忆力,显得这样地无力,所以他决定了,与其承担如此大的风险,好不如早些归去,反正他们本也就是这般打算好的。
“你是归心似箭了?”林洎眉间一挑,仿佛变成了一个等候妻子的小丈夫,说道:“娘子,是迫不及待要和为夫过日子了。”
淳歌小眼神一挑,淡定地伸出右手往林洎腰上一拧,如愿以偿地看到林洎的脸色变了变,嘚瑟道:“三天不打,你倒是上房揭瓦了。”
林洎趁着淳歌不注意,将淳歌压在马车座上,嘴上却是讨饶道:“不敢,不敢。”
这样赖皮的笑颜,这样的林洎,淳歌打从灵魂上就舍不得,透过这张脸,他看到的,感受到的都只是林洎,他畏惧分离,可无论是梦境还是现实,总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尖告诉他,分离近在咫尺。
“怎么哭了。”淳歌的泪,就这样好不预兆地流下,烙在林洎的心中,他小心翼翼地拭去淳歌的泪,将这人拥进怀中。
“我梦到你,离开了。”淳歌平淡地叙述着,他自己也不曾料到,他竟会因此流泪。
“傻瓜,我怎么舍得呢。”林洎揉着淳歌的小脑袋,笑道:“你在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我呢。”
“我心中总是不安,生怕有一天,你会死,会去一个我找不到的地方。”淳歌凝视着林洎,认真说道:“我宁可,你与我情断,也不愿你有半点的危险。”
“傻子”林洎笑骂道:“我什么都能放弃,唯独是你,我命里的劫,我甘之如饴。”
“瞧我,当真是嫁了你,多了几分女儿姿态,学起了杞人忧天。”淳歌被林洎逗笑了。
“娘子这是深爱为夫的表现,为夫表示非常地高兴。”面对淳歌,林洎的脸皮,倒是放到了城墙上。
“你啊”淳歌灿然一笑,马车中的欢声笑语,从来都没有间断。
那一夜,淳歌睡得格外地安心,许是将心中的话都说开了,林洎也在他的身旁,他很快就沉浸在美梦中了。
而林洎呢,他却在淳歌熟睡后,悄悄地起身了,他离开了官家,带着林木回到了林府。
“咚咚咚”这是林洎回京后第一次敲响林相的房门,林相似乎一直就等着林洎找他。
“进来。”林相略带沙哑的声音传到了林洎的耳中。
这一夜,林相的房中,只有他们父子。
“你,还好吗?”林洎有些艰难地问出这一句。
林相没想到林洎会主动关心他,想来是官淳歌跟说了些什么吧。
“你想不想知道,官鹏为何被罢官,甚至等到皇上登基,也不肯还朝。”林相看着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心中的那些个不能说出口的秘密,终于想要倾诉了。
“为什么?”林洎是知道的,苏见豫与淳歌是八拜之交,关系好到离谱,光看苏见豫能抚养淳歌成人就知道,可官鹏就死活不肯再度为官,这确实是个问题。
“一个字,妒。”林相这一番话已经藏在心中数十年了,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了。
“妒”林洎觉着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有些不大明白,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惊讶道:“是皇上。”
“很惊讶吧?”林相讽刺一笑,说道:“那个与官鹏称兄道弟的人,竟会嫉妒官鹏。”
“就和现在的官淳歌一样,那时,在官鹏之下,看不到任何天才的影子。”有时,林相真觉得淳歌就是为了完成官鹏未完成的事儿,才会入朝为官的。
“苏见豫,怎会是一个屈居于人下的人呢?”林相永远不会忘记,苏见豫那一年与他联手将官鹏的官途埋进了死路。
“若非官大人,急流勇退,只怕,有苏朝第一个被杀的文官,便是他了吧。”林洎心中一悸,苏见豫的手段他向来了解,官鹏能全身而退委实不容易啊。
“是,那一天,要不是官鹏提前辞官,他必死无疑。”林相记得当时的圣旨都握在苏见豫的手中,当初苏见豫脸上的不甘,他至今难忘。
“淳歌,淳歌。”林洎有生以来第一次这般的慌张,原来他所认识的苏见豫,还不过只是表面罢了,那么淳歌该怎么办,以苏见豫的行事风格,淳歌生命危矣,可淳歌却一直想着报恩。
“你到现在还想着他?”林相真是哭笑不得,他素来以狠辣著称,怎么会生出林洎这个情种啊。
“你不是恨我,如此无情吗?”林相平静的脸上泛起了波澜,无助道:“若非我亲自参与那事,若非官鹏,我们林家也不会想到去做什么防范,你以为我愿意做那些大义灭亲的事儿,啊,要不是为了林家,我又怎会落得一个孤家寡人的地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