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现在连我斟的酒,你都不喝了?”林方的目光落在那个未曾都过的酒杯上。
“内人吩咐了,在外不可饮酒。”临行前,淳歌郑重地说过,要是林洎敢在外头,乱喝酒伤了身子,淳歌一定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那么红。
“你还是个妻管严啊。”林方夺过林洎的酒杯,仰头喝尽。
“这一点,我不否认。”林洎是个极其听话的相公,这是经过淳歌验证的。
“好了,我也不隐瞒了。”林方一改先前的玩笑姿态,正经说道:“老爷早就知道你会寻来,下令说,不得让你离开。”
“我料到了。”林洎慢条斯理地夹菜,悠闲地吃着饭。
“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你在我这绝不会亏待了你?”林方本想拍拍林洎的肩膀,可距离有些远,便改成了夹一个鸡腿给林洎。
“你觉着,你拦得住我?”林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林方这才感觉到少了什么,开口问道:“林木呢?”
“你说呢。”林洎的嘴角扯起了笑意。
当林洎让林木去找林方的时候,林洎已经料定了,自己绝对会被扣在这儿,所以才让林木赶紧去秋家药房。只要告诉秋家,那便是告诉了淳歌。
“你。”林方你了半天,终究是丧气了:“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厉害啊。”从小开始林方和林洎玩阴谋诡计什么的,他就一直败北,明明是林方的性格比较像反派啊,可偏偏林洎肚子里的坏水,足以淹死林方,谁能想到一个温文尔雅的公子,竟藏着满腹的诡计呢。
“我既敢来,就已经考虑到了后果。”林洎从来不做没有打算的事情,他一知道林相之死有蹊跷。必是能找到处在南城的暗桩,寻到林相踪迹后,无非会有两种处境,一是能自由离开。二便是被扣在此处,当然林洎更加倾向于第二种。
“当日我瞧你离开了,还以为瞒过了你,可老爷却说,世上若有一人能找来,必定是你。”林方起初还不信,有了娇妻在侧的林洎怎么会转而去找林相这个糟老头呢。
“他借着我同淳歌的关系,与淳歌修好,从而瞒过苏见豫,此计甚好。”林相最后时期的放弃抵抗政策。让苏见豫误以为林相是为了淳歌与林洎不得不妥协,苏见豫似乎也没有怀疑什么,因为一切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可林洎却不信,一个能将亲手送自己最亲叔父上路的人,会为了一个区区的儿子。死得如此窝囊,数十年的基业,一朝散,那个人可以任何人,但绝不会是林相。
“那你为什么不与少夫人直言呢?”林方已经打听清楚了,林洎乃是带着林木离开,淳歌也不知道林洎到了南城。
“我在赌。”林洎自嘲一笑。说道:“我寻思着十分机会里,总有那么一两分,是父亲为了我,放弃自己的打算,既然遁走了,便等着我与淳歌陪他安度晚年。”
“所以我不打算打草惊蛇。”林洎笑得有些令人心疼:“当然了。我更加清楚,他这一次冒了这么大风险,必有大图谋。”
“他是一国丞相,再大一点的图谋,也不过是金殿上的那把椅子罢了。”这个理由让林洎怎么说得出口。难道要告诉淳歌,我父亲要造反了,你要怎么做。这不是给淳歌难堪吗,所以他宁愿自已来劝林相,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能成功。
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林洎有多么高尚,是因为他看见了,淳歌竟来为难的处境,淳歌会为林洎而对林相留有情面,可林相却不会,这便是淳歌的弱项。
“没错,当今的皇上也不过尔尔,在他的统治下,也没见有苏好了多少,换个人,那又何妨呢?”林方原先在京城里待,并没觉得这天下有多么的不太平,但是换到了地方,他便深感,地方人民的苦痛,朝中的党派之争,一直不断。
而苏见豫,身为有苏的国君,他绝对是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的。可他的选择,却是冷眼旁观,或许他可以说,自己也无能为力啊,但事实却是,没有比两派相争更好的方法,去平衡朝中的势力。林派在林相的领导下,毅力在朝堂,那么苏见豫便培养另一个党派去抗争,陆卿士没了,淳歌顶上,淳歌不干了,高卿士顶上,这就是帝王的手段。
“是啊,换一个人,又何妨?”林洎眼中泛出寒意,说道:“但年苏见豫羽翼未丰,林家谋逆,尚不能有什么所得,这一次,你就有一定的把握,林家会成功,而不是毁灭吗?”
“不可能。”林相的势力林方可是清楚:“这一次,老爷带足了人马急军粮,又是敌明我暗的局面,优势却是明显。”
“你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林洎淡漠地看着林方。
“淳歌虽然对苏见豫失望,但是我敢保证,要是父亲谋逆,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苏见豫的就是淳歌。”人们私底下都管淳歌叫东南王啊,足以证明在南方淳歌比苏见豫更厉害,无论是物力还是人力,这儿都是淳歌的主场。
“这不还有您吗。”林方轻松一笑:“就在方才,南城的城门已经被封锁了,即便林木到了秋家药房,消息也是传不出去。”好在林相临走前吩咐,要是林洎来了不仅要扣住人,还得封了城门,以免消息走漏。
“你是打算用我做人质了?”林洎觉着可笑,林相用自己的儿子去威胁自己的媳妇,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也可好生想想,老爷这么大年纪了,坐那位子能坐到几时,最后还不是落到你头上。”林方就不信,这么大的诱惑,林洎就一点儿也不心动。
确实,林洎是半点意动都没有,可能对于权势,男子在骨子里便是有渴求的,然而林洎却是个另类。他少时便尝过这滋味,有的是不过是无穷无尽的寒冷,还不如夜间有个人陪着来得温暖。
“你们不会是想将淳歌诓出城吧?”突然一个更可怕的想法展现在林洎的脑海中。
“这就得看,少夫人对少爷的情感了。”林方不曾回答真个问题,却是默认了。
与此同时,林木与秋家药房之人商量着传递消息,可城门已经被封了。远在万里之外的淳歌一行人却是回到了杭城,而传说中,已死的林相却找上了门。
“大人,药房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找你。”小旗子收到下人的禀告就去找淳歌。
“秋家药房?”淳歌一愣,一般人若是找淳歌,大多数会选择递上拜帖,光明正大地来官府。而去秋家药房的显然是一个曲线方案,向来只有一些麻烦人,才会这样做。
“来人说,此人身份不好说,还请大人亲自去看。”小旗子一个字没改,照搬原话。
能让秋家药房的人如此听话的道官家来报到,显然此人不是等闲之辈。
“难道是,桑青回来了。”淳歌细细想想,似乎也只有林洎现在的身份,才会这般的敏感吧。只不过,令淳歌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他在秋家药房所见的,竟会是那个人。
淳歌可是亲眼看着这人,人头落地的,此刻站在他眼前的是谁,难道是大白天的见鬼了。
“林,林,林相?”淳歌眨了好几次眼睛,才肯确定眼前的这人是林相本尊。
“淳歌”林相低沉的声音响在房间里,似乎正在说明,来的这个人,不是鬼,而是活生生的人。
“你不是?”淳歌细细一想,便也想得通,林相早朝三十多年,难不成还没个退路,保全性命吗。
“说来惭愧,老夫脱险后,未免节外生枝,这才瞒住了这消息。”林相的脸上,显出了不好意思,放入一个正常的老人家,那个在朝堂上深藏不露的人,似乎随着这一次劫难消失了。
林相也曾是读书人的典范,因此一旦他脱去了官服,便也是一个老学究的模样,在某正程度上与官鹏是极为相似的,故而勾起了淳歌对官鹏的念想,同时淳歌对林相的态度也越发的好了。
“你若早些出现,兴许林洎便不用走了。”淳歌惋惜于林洎的离开,早知道林相平安无事,林洎也少了一趟散心。
“我这一次来,就是为了洎儿。”林相眼中闪过一丝坚决,说道:“老夫现在不求什么名和利,只盼着你与洎儿身体常建,给老夫生个孙儿,再这个地方颐养天年。”
“只可惜,可惜,皇上不愿放过洎儿啊。”说到此处林相是老泪纵横,略带着哽咽:“老夫在路上碰见洎儿了。”
苏见豫想要出去林洎,这一点淳歌一直都知道,可以林洎的本事,逃脱统卫不是难事,再者说淳歌还给了林洎很多护身的药粉,有必要时,一把药粉药倒一大片人,莫不成林洎还能出事。
“老夫见到洎儿的时候,他已然是奄奄一息了,不远处还躺着皇上的统卫,想来是经过一场的厮杀。”林相沉痛的表情无不预示着,林洎病情的严重。
“好在老夫去的及时,带洎儿到了城中的医馆,可那大夫却是束手无策啊,只能用药物吊着洎儿的命,再过几日,只怕就,就”林相落下了属于父亲的泪。
“哐当”林相在淳歌吃惊的眼神下,跪倒在地。
“还望淳歌随着老夫,去救洎儿一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