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亦楠啊,这不关你的事,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也不好受,兄长刚刚过世没多久,你嫂子又没了,你也是一个苦命的孩子,唉,这就是命啊,这争来争去的,哪争得过命啊!你不必自责,人各有命,你说这个老林,他怎么就想不开了呢?”任元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手扶着额头,一个劲地摇头叹息。
突然任元道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问凌云鹏:“那依依的骨灰呢?”
“我急着回来向您和石川将军复命,所以就把依依的骨灰坛交给我堂弟了,我委托他去我老家一趟,把依依的骨灰埋在我哥的墓穴旁,让我兄嫂一起长眠于地下吧!”凌云鹏对这个问题早已成竹在胸,所以对答如流。
任元道听后点点头:“虽说你兄嫂还未成婚,不过这小两口情投意合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让他们在地下做夫妻吧!”
“那林主任的骨灰怎么处理呢?”凌云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那就把老林的骨灰和他的发妻合葬在一起吧!”任元道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老林是我们司令部的元老,他人虽然驾鹤西去了,但后事该操办还得操办,而且还得搞得隆重一些,待会儿我就让老邱亲自带人去林府设灵堂。”
“任司令想得周到,林伯伯和我嫂子要是地下有知,也会感激任司令对他们父女俩的一片深情厚意。”
任元道摆了摆手:“不说这些了,我现在心里堵得慌,眼前尽是老林的影子,唉,我们俩在一起共事也快十年了,有谁会想到老林这辈子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任司令,我知道您和林伯伯情同手足,他的离去是我们司令部的巨大损失,请您节哀,如果您这儿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去向石川将军复命了。然后我再回来给林伯伯操办后事。”
任元道点点头:“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显然,任元道还没有从这噩耗中缓过神来。
凌云鹏向任元道行了个军礼,便离开了任元道的办公室,随即走出绥靖司令部,叫了辆黄包车,前往派遣军司令部。
当石川接到门口卫兵的电话,告知他肖亦楠求见时,他不禁愣了愣神,随即命卫兵放行,让凌云鹏进来。石川原本对凌云鹏还存疑,认为那个绑架事件太过于蹊跷,怀疑是不是凌云鹏想要临阵脱逃,不愿去刺杀松岛而编造的谎言,现在凌云鹏居然还敢于登门求见,看来有可能是自己误会他了。
卫兵领着凌云鹏朝石川办公室走去,在石川办公室这一楼层,竟然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种肃穆的气氛让凌云鹏感觉非比寻常。
卫兵敲了敲石川办公室的房门。
“请进。”
凌云鹏推门而入,向石川行了个军礼:“将军阁下,肖亦楠前来向您复命。”
石川抬头见到凌云鹏的那一刹那,有种恍如隔世般的感觉。虽然两人只有一个多月未见,但在这一个多月里所发生的一切令他有种噩梦般不真实的感觉。
想当初他还能在与南野胜平的明争暗斗中占据上峰,南野被他整得几乎已无还手之力了,但就因为他想要将南野彻底踩在脚下,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所以萌生一计,他想要拿南野的同窗兼死党,而且还是南野的妻弟,如今是少壮派领军人物的松岛正雄开刀,试图以松岛的人头来震慑南野,让南野倒戈弃甲,俯首称臣,并想以此对那些少壮派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的这个一石二鸟之计却被搞砸了,自己派往香港的刺杀小组居然被一锅端了,除了肖亦楠莫名其妙地未能及时到达狙击点,因而免遭逮捕之外,刺杀小组的其他成员都无一幸免,一枪未发就全都落网,更令他沮丧的是,这三位他精心挑选过的亲信竟然都没扛过刑讯,全都出卖了他,指认他是刺杀行动的幕后主使,他的所作所为引起了军部的震怒,要不是他在军部所编织的关系网极力为他脱罪,又有田骏六郎司令官替他说情,恐怕他早已被解职入狱了。
他的那些同僚朋友以斋藤刑讯逼供,屈打成招为突破口,找到了几处疑点:首先松岛是被定时炸弹炸死,而非被狙击枪击毙,所以,黑木等人的目标可能并非是松岛本人;
其次,斋藤在审讯结论中认定,狙击和爆炸是石川为刺杀松岛而制定的两套方案,担心炸弹失灵时,便实施狙击,目的是为了确保松岛必死无疑,而这两套方案都是由黑木,冈本和筱原,以及那个侥幸逃脱的支那人肖亦楠四人完成,但从那枚定时炸弹的残片中发现,这枚炸弹并非本国制造,而是英国制造,但驻港司令部里全都是日产弹药,并无英国产的枪支弹药,因此推断这枚炸弹很有可能是当初英军弹药库里的存货,所以筱原健所承认的这枚炸弹是自己从司令部的弹药库中偷拿出来的口供与事实并不相符,可见这份口供不是诱供就是逼供得来的,可信度值得怀疑,而那枚炸弹的来源至今尚未查明;
再者,黑木承认是自己趁夜色将这枚炸弹安装在主席台中央的位置,可这一说辞更是可笑,庆祝活动前夕的安保工作可谓重中之重,驻港司令部不敢有丝毫懈怠,广场整夜灯火通明,这点斋藤自己也承认,所以,黑木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亮如白昼的广场上实施炸弹安装任务呢?
因此,石川的这些同僚基于这三个疑点,对斋藤的审讯结论存有异议,大家也都知道斋藤与松岛的私人关系甚笃,所以他们认为是斋藤为了替松岛报仇而故意误导凶犯,将主谋这个罪名扣在石川的头上,当然这里面肯定是南野游说的结果。故而这起案件一拖再拖,现在离案发已经过去了快一个多月了,可还是没有最后的定论。
石川原本以为这件事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没想到新上任的军部当权派倾向于少壮派,因而对松岛正雄遇刺一案颇为重视,石川已经接到命令,将于一周之后回总部接受调查。
石川没想到自己亲手布局的一起刺杀案,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而且还不是一般的伤筋动骨,这都快将自己给砸废了,砸死了,非但南野没有因此而失势,自己反倒成了众矢之的,南野现在对他变本加厉,将矛头直指他,扬言要替松岛报仇,要不是田骏六郎司令官阁下一直庇护他,恐怕南野早就对他动手了,欲除之而后快。
最近半个月里,他接连遭受了两次刺杀,虽然刺杀未遂,但也让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由于杀手不是被击毙就是服毒身亡,所以至今他也没搞清楚想要刺杀他的人到底是那些抗日分子呢,还是南野雇佣的杀手。不过,正因为发生了接连两起针对他的刺杀案,为了确保他的安全,最近田骏司令官阁下将他的安保级别又提升了,在他的住所和办公室楼层都加派了警卫。不是他所熟悉的人,或是南野的人都很难接近他。
在去香港之前,凌云鹏出入石川的办公室还是相对自由的,石川曾经跟门口执勤的卫兵交代过,凌云鹏是他的人,不必阻拦,所以卫兵见凌云鹏来求见石川都大开绿灯,但没想到如今想要进石川的办公室,不仅要事先通报,而且还得卫兵一路相送,可见石川如今像是惊弓之鸟,怕稍有不慎,恐有性命之忧。
“亦楠,终于见到你了。”石川从办公桌后面走了出来,走到凌云鹏的面前,仔细打量了凌云鹏一番:“嗯,瘦了,眼窝深了,你这一个多月辛苦了。”
“将军阁下,您托付亦楠的事情,亦楠没有办好,请将军责罚。”凌云鹏面露愧色,主动向石川请罪。
石川一听,连忙将办公室房门反锁了:“来,我们进里屋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