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高仓君,当初见过肖亦楠被拷打的可不止我一个,那个唐司长,还有他的秘书可都知道此事,当然还有你们的人,现在高仓君怀疑我,我也并不感到惊讶,毕竟我和唐司长,还有徐秘书对你们来说都是外人,不过,你们也知道,唐司长这人是个大嘴巴,他知道肖参谋被严刑拷打了,那也就意味着市府里头没几个人不知道这事了,我估计绥靖军司令部里应该也都知道肖参谋被捕一事了吧!肖参谋在司令部里可是红人,不仅得到那些司令啊,参谋长,主任的欣赏,而且与底下的军官关系也不错,人缘很好,他们要是得知肖参谋遭到这种虐待,不知作何反应?”康钧儒不动声色,有意无意地将高仓君的注意力引向绥靖司令部。
高仓虽然觉得这个陆尧久有为自己开脱,嫁祸于唐崇信之嫌,但他所言也并非空穴来风,北原就曾向野泽抱怨说,这个唐司长一点保密意识都没有,当着肖亦楠的面就把投毒案中四死三伤这个机密说漏嘴了,而且也看不出他有什么审讯经验,竟问一些与此案无关的问题,东拉西扯,谈天说地,纯粹是在浪费他们宝贵的审讯时间。
这么说来,唐崇信极有可能将肖亦楠在司令部里被严刑拷打一事说了出去,随后一传十,十传百,让绥靖司令部里的人也都知道此事了,而且唐崇信是知道废弃大楼这处秘密办案点的,换句话说,他们这个秘密据点早就不成为秘密了。那这次参与营救行动的人会不会是绥靖司令部里肖亦楠的那些铁哥们所为呢?他们听说肖亦楠被捕后又遭到严刑拷打,而且还怀疑他就是毒杀石川将军的凶手,他们会作何感想呢?会不会一气之下为了替肖亦楠报仇雪恨而谋划了这次营救计划呢?
可惜啊,昨晚那个神秘的黑衣人挟持了涩谷将军,而涩谷将军真的是给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丢脸,一个堂堂的中将,竟然贪生怕死到如此地步,一口答应了黑衣人所提出的条件,让习文斋里的那些人全都撤离了,那几个死了的抗日分子也被那些人给带走了,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让他无从判断那些营救肖亦楠的人到底是谁。
高仓嵘不置可否地对康钧儒笑了笑,然后拿出一支梅花镖,询问康钧儒:“陆桑,你见过这种飞镖吗?”
康钧儒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弘玉的梅花镖,他从高仓手里将这支飞镖拿了过来仔细看了看,随即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是头一次看见有人把飞镖做得这么精致的。说起飞镖,我记得石川将军在肖亦枫的葬礼上曾经遇刺的那次,好像也是有人拿飞镖想要刺杀石川将军,这支飞镖跟那支飞镖是不是同一种啊?”
高仓摇了摇头:“这两支飞镖不一样,石川将军遇刺的那支飞镖当初是从肖亦楠的手臂上取下来的,我当初见过,是一支屁股后面系着一根红布条的挺一般的飞镖,但这支飞镖做工就考究多了,你看这梅花花朵雕刻得多精细。”
康钧儒边看边点头:“嗯,这支飞镖确实做得挺精细的,那这飞镖上的血迹是……”
“是昨夜的那个黑衣人用这种飞镖杀死了我们五名将士,手段毒辣,这镖上的血迹就是他们的鲜血。”
康钧儒佯装不可思议的模样,深深叹了口气。
“我一定会将那个黑衣人绳之以法,用他的人头祭奠野泽君他们。”高仓的眼里露着凶光。
“嗯,对对,是要绳之以法。哦,对了,我听说昨夜西北角的燃料库爆炸了,高仓君,是不是有这么回事啊?”康钧儒又试探了一句。
“陆桑的消息倒还真是灵通啊!”
“今早我去市府上班的时候听说的,要真有此事的话,那我这财政司司长可不又得忙着拨款筹建燃料库不是?职责所在,并非是我爱管闲事!”康钧儒苦笑了一声。
“这倒也是,陆桑是南京政府的帐房先生,钱袋子嘛!”高仓嵘叹了口气:“情况确实如你所听说的,我们西北角最大的燃料库昨晚确实爆炸了,没想到那个肖亦楠竟然进行自杀式袭击,驾车冲进了燃料库,致使整个燃料库都被摧毁了。”
“高仓君,你是说肖亦楠死了?”康钧儒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吃惊地望着高仓嵘。
高仓嵘眼神阴冷,咬牙切齿的回答道:“这个肖亦楠死有余辜,这次爆炸还累及紧随其后的我司令部的两车宪兵和绥靖司令部的三车士兵,初步统计已经有百十来人伤亡。”
“你确定这是肖亦楠所为?他身上的伤这么重,怎么可能驾车袭击燃料库?”
“人一旦疯狂起来,什么事做不出呢?我们已经从燃料库里发现了他的那件军服的碎片和那辆别克车的残骸,当然人已经尸骨无存了,那辆0186车牌的别克车是肖亦楠的吧?”康钧儒默默地点点头,喃喃自语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呢?难道是觉得走投无路了,所以就选择这种决绝的方式?真是太傻了,太傻了。”
“陆桑,你是说这个肖亦楠觉得走投无路了,所以才驾车闯入燃油库?”
“高仓君,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你不是说,爆炸累及了后面紧跟的几辆军车吗?那肖参谋驾车闯入燃油库有可能是因为被你们紧追不放,觉得无路可走了,所以头脑一热,做出这种疯狂举动,但我觉得他越狱的动机可能是觉得无法洗刷自己的冤屈了,不可能活着出来了,所以才横下一条心走这条路的,北原少佐不是硬逼着他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吗?肖参谋毕竟是个军人,军人身上的血性让他决定破釜沉舟,铤而走险,当然我并不清楚他是如何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是如何与那些人勾结的,但肖参谋这么聪明,肯定是发现了你们在安保上的漏洞,所以才有机会越狱,肖参谋真是太傻了,年轻人太容易头脑发热走极端,有时候会失去理智,他就不能等调查结果出来后再进行申辩吗?唉……”
高仓嵘见陆尧久对肖亦楠驾车闯入燃油库的疯狂举动虽然深感震惊,甚至还挖掘肖亦楠这么做的动机,但却并不掩饰他对肖亦楠的惋惜之情和他们之间的关系,这应该是陆尧久的真实反应,并不因为肖亦楠的十恶不赦而赶紧与他撇清关系,与他进行切割,甚至还想替肖亦楠辩解几句,解释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缘由,看来这个陆尧久的为人还是挺实诚的,实诚人应该不太具有欺骗性。
高仓嵘对陆尧久的怀疑再次降低。
“哦,陆桑,还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
“但说无妨。”
“那些参与营救的抗日分子最初是冒充施工队,悄悄地进入到我们关押疑犯的大楼附近,他们一定是在那儿进行地形观察,情况排摸,他们施工时发出的嘈杂声让人难以忍受,现在想来,这是他们故意为之,他们想利用这噪音让我们搬离东面的房间,这样他们就能趁我们不在时,悄然带着武器进入习文斋书店而不被我们发现,甚至有可能趁机跟肖亦楠联络。我当时因为这噪音问题报警了,可警察查验过他们的施工许可证之后,却反过来告诉我说,他们手续齐备,有市政府的施工许可证,这个工程是市府工程,所以他们无权阻拦,我想知道,你们市府真的批准了这块地方的施工工程了吗?他们的施工许可证是不是伪造的?”
事发之后,傻瓜都明白了,当初在废弃大楼施工的施工队是那些策划营救行动的抗日分子假冒的,可问题是他们向警察出示的那张施工许可证到底是伪造的,还是确有此证,如果这张施工许可证是真实的话,那么给这些抗日分子这张施工许可证的人必定就是他们的同伙了。而陆尧久是市府财政司司长,他对此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高仓君说的究竟是哪块地皮啊?我确实审核过鸡鸣寺附近的施工工程的款项,我记得是58#地,不知是不是高仓君说的那块地方?要不,这样吧,我回办公室再去核查一下,明天给你个答复。”
高仓嵘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便点点头:“好吧,那就麻烦陆司长了,明天我听你回音。”
“哦,对了,高仓君,跟你谈了这么长时间了,差点把我来此地的目的忘说了。”
高仓嵘也不禁哑然失笑:“是啊,陆桑,你来找我到底是什么事?”
“我是想问一下,我那个侄儿大成能不能回家了?你看,现在那四个中国人都已经离开了,那他这个翻译是不是没事可干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回家了,我哥嫂都已经过世了,他们就大成这么一个孩子,我这个当长辈的,得为他负责不是?既然是我送他进来的,那我就得负责接他出去,你说是吧,高仓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