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佛叹息了一声离开后,没有人敢靠近的十里远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娇媚的身影。
“惊澜小姐,你看我把谁带来了?”红得似血的罗裙,柔得似水的身段,一张秀美的素颜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唇边的笑弧弯成冷酷的线条,似在嘲讽着什么。
“是你——!”敛起所有的脆弱,忘川的眼睛即使相隔了那么长的一段距离看到她也不会把这么一个人错认。是的,没有人会认错一个和自己长得那么相似的人,即使只是相似,但对于女子来说,这就足够了。
“惊澜小姐记得我……”红裙女子“格格”笑了,那声音听进了忘川的耳中分外刺耳。
白忘川放弃了蜷缩着身体的姿势,她的右手虚空一拨扫开了眼前那遮掩视线的黑雾,然后定定的望着那红色的人影,平复了狂乱情绪的瞳孔在落在她身上的时候快速紧缩、冷凝。
“你和他一样,居然还敢回来!”堇啊,你跟碧海是在她的地界里住得太习惯了么?你找到了自己缺失的一半之后回来了,碧海也在离开了这里之后也回来了,“你们两个真是一对啊!”
“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为什么会有三张一模一样的脸了吧?”碧海抚着自己的脸,隔着十里的距离和忘川遥遥对望。是的,当初她和雪妖因为不愿意说出为什么会有和她相似的脸的原因而被她扔进了她的地界承受着可以把人逼疯的荒芜和寂静,她对她这个树妖的记忆犹新,不想她对她这个鬼族公主的记忆也是那样的深刻,“不过你一定不知道另外一件事情,一件你会很感兴趣的事情。”
“惊鸿——!”忍不住惊叫的奔向前去,白忘川不敢置信的望着倒在她面前的人,双唇不住颤抖。
预感灵验了,惊鸿出事了。
苍白的脸不再有过去温柔的笑,发紫的唇也没有了她吻他时的温度,清澈的眼眸不再随着她的靠近而有任何反应地阖上了,她的心被揪紧,淌下流不尽的泪来。
“为什么……”颤抖着声音的蹲下身体去触他冰凉的脸颊,她心如刀割,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溯源又一次在她面前跳下了诛仙台,痛得她脸色发白。
她又失去了么?她总是这样错过自己所爱的人么?
惊鸿,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你可不可以不要玩了?我很怕,你可不可以睁开眼睛,看看我?一下下就好的,我不贪心的,只要一下下就够了,你不要吓我啊!
我说真得,真得只要一下就好了,我…真得一点都不贪心的……
“他是鬼族的王子,他的父亲本身就是鬼族的王。所以他身体里流的根本不是半人半鬼的血,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鬼族皇室成员,鬼族的继承人!”轻轻地俯身附在忘川耳边将这个消息低喃给她听,碧海的笑容是那样的美丽,比桃花还要美丽。
“你说真的么?”有些呆滞地望着没有温度的心爱男子,白忘川像木偶一样表情僵硬,“你说的都是真的么?”
“我不需要骗你,我骗你不会有任何好处。”瞥了一样能把地府搞得乌烟瘴气却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失魂落魄的白忘川,碧海似乎看到了一个同样痴傻的自己。她也曾经这样痴迷着所爱的人,她也曾经这样为他失魂落魄过,她明知道他断然不会爱上自己,却依旧守着不肯放手,“今天本来是他正式蜕变的日子,鬼族的王子想要成为真正有能力继承鬼族之王的人的方法就是在他二十五岁的七月十四蜕变。”
“蜕变?”慢慢的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白忘川迟半拍的重复着由碧海嘴里吐出的字眼。
“可是他不愿意,不管我用什么方法激起他体内鬼族的血脉的苏醒,他就是不肯蜕变。”平潮国的前任君主其实就是鬼族的王,只不过那个人,她始终看不透,“惊澜小姐,你知道为什么么?”
“为什么?”她说的没错,她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因为事关惊鸿,她无法坐视。
“因为蜕变需要舍弃他作为人的心,所以他不肯。”淡漠的凝视着忘川的脸,碧海好半响才直起腰来道,“他不想忘记你,也不想失去爱你的心,更不愿意再看到你的时候不会再有心跳的感觉,所以他宁愿变成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也不要蜕变。”
从她告诉他他真正的身世的时候开始,从她要帮助他蜕变开始,从她说明了不蜕变的后果开始,他一直坚持着保有那颗只会给他带来痛苦的人心不愿交出。明明只要他交出了自己的心,他就可以不用再受心疾影响,明明只要他交出了自己的心,他就可以拥有鬼族的一切,明明只要他交出了自己的心,他就可以不用死,他依旧坚持着要爱她,要爱这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子,要爱这个和她有着一模一样的脸孔的女子。
“他…怎么可以……”这样的傻?忘川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够捂住自己的哭声溢出喉咙,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早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流了多少眼泪了。
天啊!他想让她抱着这样毫无知觉的他哭死么?为什么他和溯源一样任性呢?为什么他和溯源一样的傻?为什么他们都要这样的不顾一切?真得好讨厌这样的他们却又无法不去爱他们,因为知道他们爱着她,因为知道他们的任性都是因为爱她,因为知道他们所做的一切除了为她好还是为她好,她没有办法不去爱上他们啊!
“惊鸿,你知道你这样做,我要如何面对你么?你知道你这样做,我会有多么心痛么?”死死地抱紧怀里的男人,忘川又气又恨又心痛的质问着他。气的是他不珍惜自己,恨的是他居然连招呼都不打就这样去了,心痛的是她只能这样抱着他冰冷的躯体哭叫着却挽救不了他。
上天怎会待她如此刻薄?一个溯源不够,一个柔然不够,一个清不够,还要加上一个惊鸿才肯罢休么?她已经开始放下心底的恨了,她只想整理好自己的一切回到惊鸿的身边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而已,这很困难么?这是罪过么?这是不可原谅的亵渎么?
你定要逼我灭世么?你定要让我被你逼到无路可退么?
我的要求是如此的卑微,你给的回报确实如此的残忍,难道爱有错么?
你定要一个个将我在意的人都毁掉么?你定要让我知道孤独寂寞的痛苦么?高高在上的天,我是妖,我是怨气积聚而成的人,我是三界最不该存在的存在,所以你就可以那么冷酷的剥夺我一切想要拥有的东西而不用觉得自己有罪么?你伤我伤的还不够重么?你伤我伤得还不够深么?!
“你究竟要我如何?你究竟要我怎么做?你究竟要我做什么——!”仰天长啸,白忘川的那张脸慢慢的剥落了,露出了一张倾城绝世的容颜。是啊,这才是她真正的模样,藏在树妖的身体里的真正的白忘川,忘川河的化身。
“沙沙!”无名的风吹落了银杏树的扇形叶子,那棵立在忘川河畔整整八万多年的银杏树一下子就落光了它所有的叶子,光秃秃的只剩下树枝,无言的伸展着自己的枝桠。
“是不是真得要我死,你才满意呢?”痴痴的笑了,白忘川的脸上是一种凝固的笑容。有点像为了笑给一个人而硬逼着自己笑出来的感觉,她笑得很妖娆、绝美。
如果,第一次失去所爱的人的感觉是悲痛愤怒,那么第二次失去所爱的人的感觉大概就是心死了吧?
心死了之后要做什么?
白忘川放开了怀里抱着的人,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仰视着黑蒙蒙的天。
巨镰在手中振动,她用力将巨镰挥掷上头顶的天空化作一道黑光直冲云霄,然后一道惊雷从天而下地劈向她的头顶。
“这次,你该满足了吧?”自嘲地笑笑,白忘川闭目等待着那惊雷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看到毫无知觉的惊鸿和自己的额上同时都浮现出了着同样特殊的印记。
她在求死,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