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在开满了曼珠沙华的地方,红得妖冶的花,像从人身上留下的血。
“辛未……”无意识地**着,朝歌满头是汗地伸手在虚空中摸索,脸上是一片对梦魇的恐惧,如溺水的人一样想要抓住身边的浮木,“辛未——!”
“嗯。”微凉的手握住她冰凉的手,白衣冷漠的辛未凝视着她惊惧交加的脸,没有去管她到底是在睡梦中还是清醒的,只是握着她的手。
“不要!”惊叫一声从床上坐起,朝歌失魂般地睁着无神的眼睛,说不出的悲伤梗在喉里,泪流不止。
“什么事?”锁着眉头,辛未锐利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的泪水上,不动声色地问。
“我…我…我……我不知道……”慌乱地拽紧辛未的衣袖,朝歌脸上的惊色未褪,只添了两分无助,“我好像梦到了什么,我…我说不清楚……”
“嗯。”并没有过多地去问她究竟梦到了什么,辛未放开了握住她的手改将她整个人单手搂在怀里,这是溯源教他的。他看过溯源很多次这样把白忘川抱在怀里,那是安慰的动作,只可惜他做不到溯源那样的轻柔怜惜。所以他在学,尝试着跟朝歌的身体接触而不至于被她抱住的时候身体僵硬,化解他生硬的动作和不自然。
溯源说他学得会很快,因为只要他走了第一步,朝歌就会教他第二步该怎么做。
而他,似乎在期待着。
“对不起……”嘤嘤低泣着把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朝歌手脚冰凉地蜷缩在他怀里,余悸未消地颤抖,“我…我是真得想不起来了…”
“嗯。”照样地低应了一个单字,辛未揪紧眉头地望着自己另一只僵在半空的手,不知道是放下好还是继续僵持着比较好。他很不习惯,真得很不习惯。
“你生气了么?”像是察觉到他的气息有些怪异,朝歌噙着泪眼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探到了他皱得极深的眉头,“如果你不高兴要告诉我,我看不到你的表情,你不告诉我的话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生气。”
“没有。”闷闷地低头,辛未最后选择了用那只手替她抹掉她的眼泪,因为他看了不舒服。
溯源说得很对,朝歌会教他第二步该怎么做,因为他现在就在做着以前他不曾做过的事情。
总有一种感觉,他像是陷入了一个陷阱,但他不觉得愤怒,因为那个陷阱是她。
“那就好。”微笑着搂住他的脖子,朝歌感觉到他的身体还是有一瞬间的僵硬,但是随后便放松了下来。辛未真得是一个很不习惯和人过于接近的人,但是他现在却愿意接触她也放任她这样亲近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啊。
“……”无言地任由她窝在自己怀里,辛未不曾察觉她的心思,淡雅的桂花香气弥漫,香而不腻。
“辛未,对不起,我一定吵到你休息了是不是?”辛未总是在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旁,然后安静地坐在一边,直到她发觉然后主动跟他打招呼。所以,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去休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快要醒来的时间,辛未不说她也没问,“你好像没什么精神。”
“不是你,”不存在什么有没有精神,他一直都是这样子的,除了想睡的时候进入休眠,其他时候都是清醒的,“我本来就是这样。”反倒是她,自从出了魔族的地牢就整天昏昏欲睡,诡异得很。
“是么?我睡醒那么多次你都在旁边,好像没有去休息的样子。”是因为在担心她么?因为神魔两族都想要抓她回去,所以在担心么?
“我以前睡了很久。”是啊,一觉就睡过了远古的洪荒时代,醒来的时候溯源已经苏醒了很久了。
“为什么说以前?现在的你不睡么?”
“嗯,”大多数时候都是清醒的,真得休眠也并不是因为需要休息,而是自己封闭自己的意识而已,“我已经忘记了我睡过多久了。”
“那么你不需要履行你的职责么?天神都是掌管人间事物的神只,你不也是天神么?你要司掌的是什么?”好奇地眨眼,朝歌一直都不知道辛未究竟是什么样的天神,他的身份和过去对于她而言都是神秘莫测的。
“……”沉默着蹙眉,辛未像是陷入了思索之中,许久才重新开口道,“执行者。”
“咦?”
“如果溯源是驾驭生之力的监视者,那么我就是司掌灭之力的执行者。我生来就是为了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跟溯源一样。”这就是他和溯源的牵绊,彼此牵制又彼此依存,只为了一阴一阳的平衡,“他的能力是修复,我的能力是毁灭。”是同源的力量却是截然不同的属性,他需要控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平抑体内的毁灭之力。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和他?”
“不为什么,这就是我的职责。”
“那,你会死么?”
“不会。”
“一直活着?”
“活着的不一定是我。”
“嗯?”
“元神不灭,但是意识却不一定是我。”
“为什么?”
“因为司掌灭之力的人,必须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而他,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存在时间最长的那一个意识,也是活得最长的那个意识体,“在我之前曾出现过七个意识,我是他们的完化,执行者的第八个意识体。”
“所以,你叫辛未?”承载了过去的记忆,去除了多余的情绪,留下来的就是现在的辛未?“如果你现在的意识消失了,再出现的那个人就不再是你?”而是壬申?或者是癸己?
“仍旧是我,但是属于我的缺陷将会被弥补,重新生出另一个我来取代现在的我。”就像电脑升级一样,同一个软件换了不同的版本,功能将会更加完善,但过去的一些东西就会被删除,只剩下需要的那部分。
这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完美的意识体是执行者的缺陷,必须进一步完化。
“那溯源呢?”辛未是这样子,那么另一个监视者会是怎么样的?
“他是唯一的。”一语带过,辛未已经点出了所有的重点,无复多言。
不管执行者的意识是哪一个,出现在他们记忆中的溯源都是同一个人,唯一的监视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