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虞娆竭尽脑汁思虑一番后,勉勉强强地把赵定修所授内容详细地讲给了苏政听。
苏政心中佩服不已,同时也有不如眼前小丫鬟的沮丧。他自嘲道:“我连这些浅显的学问都不会,如何谈光复西蜀大计。”
他将手中的书放在石桌上,小小年纪便心机深重的少年难得在外人面前吐露心扉,“自我幼时让赵师从宫中带出,改名换姓,为的就是逃离锦衣卫的巡查。历经多难,才勉强能有一丝喘息生机。”苏政轻笑:“小丫鬟,你不要看我现在一副锦衣玉食的模样,不知何时又会颠沛游离。若不是西蜀的遗老搭救。恐怕我早在十年前便死了。”
赵师是西蜀亡臣中的青壮派,深信只要西蜀血脉传承下来,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
苏政迎着小丫鬟虞娆的目光看去,他捧起虞娆那眉眼如画的面庞,喃喃:“真美呀。”然后他轻轻放下,背身过去:“复国谈何容易,就算我学会了这纵横经略,法家儒学,又如何?”
“一人终究难当万人。”
“只要时机一到,皇子就能举旗谋反!”一道突兀的声音打断了苏政的自语。
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院落中的赵定修,一脸怒容地盯着苏政,说道:“未战先败,这不是一个好帝王应该有心思。”
苏政低头,没有看向这位老师,抬头望着天空中翱翔的飞鸟:“老师,我们不过是困在骊阳的笼中雀,谋反,拿什么谋反。”
赵定修三步并两步跨到苏政身前,握住他的肩膀,神情激动道:“皇子,只要我们能够回到西蜀,西蜀亡国遗老都会支持你,还有百万西蜀人民都会站在你的身后成为你的助力。”
苏政苦笑,但还是不忍心去打击自己的老师,要做的这些,谈何容易,谈何容易?
十几年颠沛流离,早让这位皇子心中的火焰渐渐冷却。
赵定修见到苏政毫无战意的面庞,他怒斥“苏政!”同时挥动手掌,扇在他的脸上。
后者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未言语。
而赵定修一样微愣,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苏政嘴角渗色,微笑着宽慰赵定修道:“老师不用担心,既然苏政为西蜀皇帝之后,自然会为西蜀复立鞠躬尽瘁。”
赵定修则是不可思议地盯着自己的手,连连后退,哑口无言。
苏政没有望向自己的老师,轻声道:“老师若是没有事情,先回去吧。”
赵定修定了定神,一脸歉意地望着苏政,他握紧拳头向苏政说道:“骊阳朝运不久矣,西蜀能复。既然赵定修我为西蜀子民,必会竭尽全力去辅佐皇子你,”
“赵师之心,我明了。”苏政转身离开,“我今天已经累了,明天再继续上课吧。”
站在一旁默默注视两人的虞娆没有做声,等到那位西蜀鸿儒赵定修离开后,才担心地看向苏政。
苏政没有将赵定修扇他一巴掌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笑道:“赵师是儒士,有时候难免激进了些。”
虞娆没有答话,缓步走到苏政身侧替他揉脸消去脸上的血污。
苏政默默地握住女子的手掌,“你会一直陪着我的是吗?”
虞娆俏脸微红,应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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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先生!”,睡过一觉的赵晓神采奕奕地跑到屋外,兴高采烈的太子做梦梦到了他和两位师兄还有叶宣共渡蜀中龙潭吃烤鱼。
本来想要告诉叶宣梦境内容的赵晓刚出门,却不见叶宣的人影。
赵晓环顾四周,在白玉书桌上发现了一封信。他困惑地走到书桌前,拿起那封书信仔细阅读。
“赵晓,先生我不喜皇宫中的氛围,早早逃出长安,云游四海。如果先生二十年后没有回来,便当先生已......”赵晓猛的按下手中拿的信,惊慌失措他哭声忙喊:“来人呐!”
司礼监赵高急急忙忙地来到养心殿,见到在龙床上小憩的赵衡后,又强行平稳心情跪伏在地。
“皇上!国师他......”
赵衡揉了揉发疼的脑袋,无精打采道:“国师他怎么了?”
赵高猛然啃头,颤声:“国师他不见了。”
“什么!”赵衡腾地起身,满脸惊讶中夹杂着愤怒,“皇宫这么大,更是拥有数万禁军,你和陆忠都是酒囊饭桶?”
“这么一个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赵衡厉声喝道。
赵高阴柔的面孔邹如乱麻,他畏惧道:“陛下恕罪,只是国师离去前给陛下留下了一封手信。”
“递来!”
赵高小心翼翼地将揣在怀中的信封递给赵衡,赵衡一把夺过打开信封,内容寥寥无几,“陛下所谋非我所谋,陛下所求非我所求,叶宣逍遥闲散惯了,腻味了为官致仕。人间事,几完缺,陛下勿要找我了,我已不在此人间。赵晓,还望陛下多劳教导。”
赵衡看完,神情落魄地松开手,那封信落在地上。他闭上眼眸,自语:“难道我赵衡,就如此不堪?”
“罢了,罢了。”赵衡疯狂癫笑,忽然干呕,一摊鲜血涌上喉咙吐出。顿时感到头痛欲裂,赵衡晕倒在龙榻上。
赵高慌忙冲上前,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阴寒,他高声喊道:“快宣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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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的小雨悄然而至,虽是下雨,但襄樊上空依旧难得的阳光明媚。
钟陵山上,六万座石碑已有不少数刻上了碑文。
一座坟墓前,徐扶苏蹲在石碑前专心致志的刻字,一丝不苟,丝毫没有被扑打在身上的细雨所影响。
久住山中的徐扶苏很久没有打理自己的模样,生了许多胡须,完全没了之前面冠白玉,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形象。
在为这座荒坟的主人,死战襄樊城的士兵铸碑快要完成时,徐扶苏暂时放下了手中的铭刀,转身望向一地无人处,出声:“是北梁出了什么事情吗?”
只见一座坟头前出现了位穿戴白脸人面的黑衣人,朝徐扶苏单膝跪地恭声道:“世子殿下,鬼谋姜诩劳至心衰,病死于玲珑山。”
徐扶苏手中的动作戛然而止,“嘭”的一声,铭刀断裂,他木讷地反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