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前言,其实海上的生活一点也不枯燥乏味,反而新鲜刺激的很……
前提是,有个不怕惹事生非四处结仇的黄大岛主存在。
托他的福,那些来找碴的江湖人起码有一半的精力放在了我们身上,相对来说对张家三口的压力倒还减轻了一些。
可我又不是拖着黄GG来学雷锋做好事的。
张家三口所面对的问题早晚还是要面对的,早在张翠山和谢逊结拜的时候,在他们在岛上漫长的共居的和睦生活时,他就该想到会面对今天这个问题。
这个是非与情义的问题是死结,解不开的。
“我们还和他们一道吗?”我问。
黄GG不置可否,但是没有表示要离开的意思。
奇怪,峨嵋派已经离开了,他最感兴趣的不就是这个吗?但是我们现在还待在武当派的船上,张翠山虽然觉得有些尴尬,但是也没有说要开口赶我们走。
海舟南行十数日,到了长江口上,一行人改乘江船,溯江而上。张翠山夫妇换下了褴褛的皮毛衣衫,两人看起来风采出众……相衬的很,的确般配。小无忌换了里外一身新,头上用红头绳扎了两根小辫子,甚是活泼可爱。我还是那么一身儿衣服,穿了N久不洗不换,黄GG也是一袭青衫,洒脱磊落,俊秀不凡。
我私下和张氏两口子解释一下,我这位同伴天生就是这么个性格,越是人多他越是古怪孤僻。张翠山连忙表示了解,大凡奇人异士脾性古怪那是很自然的事,他当然不计较,他师兄也肯定不会在意,并且很有诚意的邀我们一起上武当山。
这个人诚恳谦逊,可是想到他不久就要死掉,我的心情无论如何也好不起来,勉强的笑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只表示要看黄GG的意思如何。
黄GG表示,去。
我猜他多半是对张三丰的武功有些兴趣,说不定是想要和他切磋一二。
不过,张三丰的武功和黄GG,谁更高?
我苦思半天不得其解……真是个难题啊,不具可比性。
我以前可从来没想过一本书里的人和另外一本书里的人比武谁厉害。就好象公认的金庸笔下第一大侠萧峰和第一变态东方不败……谁的武功会更高?
这种怪问题就算偶尔有人想一想,也不会认真去追寻答案的。
张无忌小朋友对自己的前途一无所知,他不知道父母快要永远的离开他,他只顾着看着沿江两岸的新鲜风景,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的要命,东问西问的,有时候缠着父母,有时候去找他二师伯,还有的时候就跑来问我和黄GG。
他笑的越开心,我就觉得越凄凉心酸。
这种心态不好吧?小尘说过,不要对书中人投入感情……
可是,我现在越来越不能控制自己了。
当年我最喜欢的书是《天龙八部》,阿朱死时我哭,虚竹父母双亡时我哭。萧峰死的时候我也大哭。看到最后那茫茫然的收场,心酸久久不去。可是我在天龙里面短短的一段时间,来不及和他们培养感情。也长叹,也惋惜,可是却没有更多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我和黄GG共同在荒岛上生活了那么久一段时间,还有张家三口。张无忌在书里只是三个字,还是我颇不喜欢的一个人物,优柔寡断连自己爱谁都不知道。但现在张无忌天真活泼,可爱的要命,整天在眼前晃来晃去……
江上有来往的船,渔船,货船,载客的篷船,小舢板……江面上划过道道波纹水痕,一圈一圈的漾开,晃荡着……终归是会平静下来的。船留下的痕迹不会再出现,也不会有人记得。
“钟真?”
“嗯?”我收回目光。忘了从哪天开始,他喊我的名字,而我没有再喊过他,黄岛主也好,其他的称呼也好,都没喊过。反正只有两个人在的时候,不用加上名字他也知道我是在叫他。
“下船走走吧?”
他站在那里,身形如修竹一样挺拔幽雅。
我揉揉眼,盯着窗外看了半天,眼睛不舒服。
“好。”
我从椅子上爬下来,虽然蜷了半天,不过腿却不觉得麻。
这个身体毕竟不是真的身体,有些细节不会和真的身体一样。
“这是哪里啊?”我们下了船,镇子不算繁华,可是来来往往的人都很真实,他们脸上有疲倦,麻木,思索,疑问,饥渴,满足,愉悦……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真实的,自己之外的东西是虚幻的。
现在却突然发现,他们都是真实的,只有我是虚幻的。
路边的小摊子上,一个老妇人在卖线扎的绒花。颜色有点俗艳,但是花朵扎的紧紧簇簇的很喜气。
黄GG停下脚步来。
要是……要是我们是一本书中的男女主角,现在他应该含笑问我,喜欢哪一朵?然后他会买下来,再替我戴上。很温馨常见的的场景。
我指指一朵粉红的小绒花问:“这个多少钱?“
老妇人比出三个手指,我摸了一下身上,却发现我买不了。我没有这个时代的铜板,只有银子,还有黄GG在当时我们要分手的时候给我的金锭。
我拿了一块碎银子给她,拿起了那朵小花。
黄GG在前,我跟在他身旁稍稍落后一点的位置,就这么朝前走。
会走到哪里呢?
不知道。
小尘没事吧?遇到了什么难解的问题?我们已经过了半年……
不,不是。
我忽然想起这里用来计算的不是时间,是页长。
我……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几页?似乎是一两页书页的长度。书中情节有详有略,详的话,男女调情或是高手对战可以上万的字。但是过渡篇章只有几十个字,甚至几个字。
比如……一百年后……
这四个字,我要切切实实度过,可是根本填不满一页啊!
头痛……这,这笔账要怎么算得清楚呢?
前面的人停下来,我也停住脚。
他说:“你等我片刻。”转身走进了路边的药铺。
我站在街边等他,已经是傍晚了,天色渐渐暗下来。
我轻轻摸着那朵小绒花的边缘,等人总是很无聊的事。
忽然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我奇怪:“你这么快……”
后面那人冲我一笑:“不好意思耽误了,你等急了吧?有什么事儿找我?”
“呃?”
我愣住了。
眼前是个很标致的美女,杨柳细腰,唇红齿白,更引人注目的是她穿着件华丽的长裙,上面缀着浓杏色的流苏。
“你是谁?”
她笑的眼眉弯弯,非常妩媚:“听不出来了,我声音没变呀?”
是,是小尘的声音?
可是,它,他,她……怎么一次变一个样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