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越并未疾言厉色,相反他看起来很平静,但是在说出那三个字之后,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得无比肃杀。刘赟身后的四名高手如临大敌,有人甚至已经握着腰侧的刀柄,紧张地盯着裴越, 生怕他下一刻就会突然出手。
单论武道修为,裴越眼下还不如谷范。
但他在西境厮杀半年,统率数万大军纵横南北,亲手斩杀过的敌人就有数百,这种由人头堆起来的杀气宛若实质,瞬间就能将身边的氛围凝结成黑云压城一般的压力。
被他盯着的王府管家首当其冲,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双腿已经开始发软。
裴越又问了一遍:“狗奴才?”
“我……我……我不是……”王府管家艰难地开口,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低头认错?那不是丢了王爷的脸面?他怕自己被王爷活活打死。
可是面对裴越带来的压力,他哪里还敢继续嘴硬?谁不知道面前这年轻人是个连生父都敢送进上林狱的狠角色,又在西境杀了那么多人,杀人根本不会眨眼。
“裴越,你来做什么?”
就在王府管家满头大汗淋漓,快要坚持不住之时,齐王刘赟终于开口帮他解围。
裴越不卑不亢地说道:“殿下应该知道,我才从西境回来,手上的事情千头万绪,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处入手。陛下体谅我这一年多的辛苦,特地命我休养一段时间。只是我没想到疲乏未去,就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奴才,不知殿下能否教我, 这位管家究竟是自己看我不顺眼,还是奉殿下的命令特地羞辱我?”
“胡说八道!”
刘赟眼中泛起怒意, 沉声道:“本王与你素无往来,有什么必要特意羞辱你?”
裴越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
刘赟当然不惧他, 可是却不想这小子有了借口去找父皇告状, 沉默片刻之后,他冷冷地斥道:“口无遮拦的蠢货,立刻掌嘴然后带下去!”
他身后的高手们面面相觑,王府管家更是一脸惊恐,往常不知道替王爷骂过多少人,何曾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没等这中年人求饶,旁边两名高手便同时出手,将他带到一边,然后一左一右两个耳光同时抽上去。管家连喊都喊不出来,被打落几颗牙齿,脸颊肿如馒头,当然还吐出好大一口血。
即便如此,他都不敢惨叫出声,因为他很清楚自家这位王爷狠心起来有多恐怖。
裴越心情愉悦地看着这一幕,然后对刘赟微笑说道:“殿下赏罚分明,令人敬佩。”
刘赟轻哼一声。
王府管家被带出去,这个小插曲便宣告结束。
裴越看着谷范一脸舒爽的表情, 便知道这家伙此前受了不少气,于是心中更加不解,这二皇子虽然为人粗鲁一些, 也不至于看不清形势啊?难道他不知道如果想争储君的位置,像谷梁这样的大人物的支持非常重要?
他按下心中的疑惑,
泰然自若地对刘赟说道:“方才殿下问我来做什么,这个问题让我有些费解。这里是谷家的私宅,谷范是我的兄长,我来拜访他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倒是殿下纡尊降贵,带着这么多禁卫将此处团团围住,旁人还以为陛下要对谷家动手呢。”
刘赟眉头微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年轻人如此讨厌?
屁大点事都要上升到天子出手的高度?
一念及此,他的语气愈发冷峻,指着谷范说道:“本王也不知道这大梁究竟是谁家天下,连一个白身都敢如此无礼!”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难道说谷范真的喝醉了?
裴越冷静地问道:“兄长,究竟出了什么事?”
谷范咬牙道:“亲王殿下要找南琴相陪!”
原来如此。
说起这位南琴姑娘要追溯到开平三年,那时候她还是离园的花魁,湖畔照晴楼的主人,以一手精湛琴艺名闻京都。谷范去南境的那段时间,裴越替她照顾这位花魁,因此还与路姜发生过冲突,一刀拍晕成安候之子。从那时候起,裴越便知道谷范一直独身的原因,毕竟想要让谷梁和赵氏点头,允许他娶南琴为妻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
南琴从离园脱身之后,先是在祥云商号的总店后院住过一段时间,然后又搬到绿柳庄。等谷范返回京都之后,他便将南琴接走,在泰康坊内为她置办了这座宅子。
时至今日,两人依旧以礼相待,谷范并未打消娶她的念头,稍有空闲就会来这里看望她。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今日按照约定来此,居然撞上二皇子刘赟,后者更是点明要南琴为他弹琴斟酒。
若非心中还有一丝请明,恐怕谷范早就大开杀戒。
纵然如此,他也绝不可能同意刘赟带走南琴,那和缩头乌龟有何区别?故而双方就僵在这里。
刘赟冷笑道:“谷家小子,以本王的身份地位看上一个花魁是她的荣幸。今天本王就要带她走,莫说是你,就算你父亲在此也拦不住!”
他最近时常听人说起南琴色艺双绝,便让人打探这个花魁的下落,即便知道是谷范将其收留,心中也没有太多忌惮。虽然他的确喜欢美人,但也不至于被美色冲昏头脑,原本就只是想听听琴喝喝酒,哪里能想到这谷范一见面就态度强硬,如同茅坑里的石头一般。
堂堂亲王何时受过这样的气?要是今天不让谷范低头,往后他还怎么压服那些虎视眈眈的兄弟们?
裴越心中了然,先拉着谷范让他坐下,然后自己坐到他的下首,神色平静地看着对面的二皇子,微笑道:“殿下,南琴早已脱籍,跟离园没有半点关系,更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清倌人。”
刘赟不屑地说道:“本王当然知道,但是她没有进谷家的门,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今天是本王想要听她抚琴演奏,你们两个跑出来横加干涉,没治你们的大不敬之罪已经是本王宽厚。谷范,最后同你说一声,立刻让南琴出来,否则别怪本王不念情面!”
“休想!”
谷范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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