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君棠确实因这句“不是外人”而心情舒畅,不过他不是真憨憨,不会贸然相信肖勇的言辞,思忖几秒后道——
“转告柳宠妃,不见到她,本尊今晚不会休息。”
此言显然有逼迫楚灵犀现身的意味,肖勇在心中没好气地吐槽道——
“怎么着,还得让我家灵帅给你唱摇篮曲吗?”
但是,心里话只能心里藏,他颔首违心道:“请魔尊放心,末将一定会将话带到。”
其实,“不是外人”这番话是茅石原创,授意肖勇在关键时刻讲出,他的意图是尽量舒缓魔尊的怒气,好为楚云昊解决妖族内部之事争取更长的时间。
情爱之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茅石在魔宫之中观察甚久,认为魔尊并非仅仅把楚灵犀当做柳芽的替身,也不是单单存利用的心思,或多或少是有几分情意的,虽然不至于达到今生挚爱的高度,可也不是完全无情。
于是乎,他选择利用男女情爱做缓兵之计,编造谎言迷惑魔尊。
饮过汤药之后,楚云昊的咳喘终于止住,脸上还增了几分血色,并不是病情好转,而是回光返照,他勉力起身,离开病榻,端坐于书桌前。
他的一生忠正端正,站如松,坐如钟,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更需体体面面。
妖界五州国主与皇储进入景仁宫,见此一幕皆诧异不已,往昔叱咤风云、风姿绝代的妖族第一英豪,而今却病容颓靡、憔悴不堪。
熊老国主率先上前,关切询问道:“云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身体还好吗?”
楚云昊气度如旧,含笑微微欠身,请众人落座,简述病因:“我父亲借巫术之力,将我体内的元灵与功法逼出,想要全部渡给楚一鸣,以助他登上国主之位。”
家丑不外扬,从前的他,即便受尽了父亲的苛待,也不曾对外抱怨半句。
然而,此时的他终于心死,禽兽不如的渣爹楚国主,就该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四界万代唾弃,永世不得翻身。
纵知楚国主偏爱庶子楚一鸣,可谁都没能想到,他会用如此令人发指的手段残害嫡子,大家不禁愕然,纷纷斥责楚国主的兽行。
楚云昊晃了晃手,示意众人冷静:“恶人已遭报应,眼下我们应集中精力商议解决事关妖族安危的大事,熊老国主,聚灵谷与聚灵河的情况如何?”
熊老国主沉重地摇了摇头:“孤以亡国四小州百余个皇族成员的妖灵相祭,但仍旧无法平息谷震与洪水,是聚灵神怒无疑。”
众人心头皆盘旋着一个残酷的问题,楚云昊将之点破:“那也就意味着,我们之中必须有一人牺牲性命,献祭聚灵谷神与河神。”
面对生死抉择,无人不迟疑,宫殿之内气氛凝滞,诸位国主与储君陷入长久的沉默。
楚云昊已没有太多时间,他直白道出心中谋划:“如果各位同意尊灵犀为妖帝,在下将自愿牺牲魂躯献祭聚灵神怒。”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均难以置信,彼此相望,所见皆是一双更比一双惊诧的眼睛。
熊老国主不相信其言:“云帅,玩笑不能乱开,妖族万万年来从未有过女帝!”
楚云昊用仅存的生命为妹妹搭造直登至尊之位的云梯:“在灵犀之前,妖界万万年间从无女战神,她用辉煌战绩创造奇迹,让四界见识了妖族巾帼的风采,没有人比灵犀更有资格成为妖界至尊!”
最后这句话如万吨巨石,在大家的心中激起千层浪,楚云昊素来低调谦逊,从未当众发表过如此霸道且不合常理的言论,众位国主疑心他是因病伤脑,言辞皆为不找边际的胡话。
熊老国主第一个开口,深表不服:“灵犀毕竟还年轻,在战场之上虽有不少功绩,可在治国理政方面,她的经验明显不足,担不起妖帝的重任。”
人人皆有私心,他的重点是强调经验,因为论及资历,在座者无人能与年纪最长的熊老国主相提并论。
楚云昊早已想好应对之策,他微微一笑,惨白的唇角流露出三分讥诮之意:“据史书所载,熊州两千年前为妖界最强国,可自老国主登基起,往昔的辉煌便逐渐黯淡,国力兵力江河日下,三百年前彻底跌落神坛,被楚州赶超,您确实治国有方,晚辈甚为佩服!”
楚家兄妹向来各有分工,彪悍的妹妹楚灵犀冲在最前线,怼天怼地,大杀四方,煞尽对手的锐气,沉稳的哥哥楚云昊专职殿后,妙手平息战火,并从中获得有利于己方的好处。
从前众人常常疑惑,嫡亲的手足,性格怎会天差地别,今日终才醒悟,血缘之中蕴含着超乎想象的力量,与妹妹相比,楚云昊毒舌的功力有过之而无不及,完全扯下了熊老国主的遮羞布,将其治国能力不济一事放在台面之上评议,并继续用扎心的大实话插刀——
“如今熊州,仍以妖界强国自诩,可是真正的实力如何,外族或许不知,但妖界诸国心中都有数,倘若果真兵戎相向,熊州不止会败于楚州的精锐铁骑之下,只怕连后起之秀厉州和颍州都赢不过。”
熊老国主一生最重颜面,被狠狠打脸后自然怒不可遏,拍案而起,痛斥道:“孤以礼相待,你却目无尊长,品行低劣至此,竟还敢妄想妖帝宝座,你和楚灵犀都不配!”
楚云昊眼眸中的温度越来越冷,完全不似平日那般温厚:“您用来用去,总是一套倚老卖老的招数,寻常的事晚辈们懒得过多计较,大度成全您也无妨,可妖帝的人选关于整个妖界的未来,您若坐上至尊之位,不服的人可不止有楚州。”
他将目光转向坐于左侧的两人,问道:“厉国主、颍国主,两位认同在下的观点吗?”
被问的二人默然以对,没有言语,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但大家心中都清楚,没有否认,即为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