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本来就联络不便,再加上一片混乱,明金双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道路堵塞,使得奴尔哈赤的中军汗王帐很难及时和各旗取得联络。
并且,有一部分狡猾的明军还会专门躲在道路两侧林中袭击八旗的传令兵,起初这些明军可能是柿子捡软的捏,毕竟那传令的八旗兵最多也就两三人,袭杀他们很是容易。但当明军发现被他们袭击的是金军传令兵后,随机的袭杀就成了专门的行动。
这就使得奴尔哈赤与各旗的联络变得更加困难,为了避免被明军袭杀,摆牙喇传令兵已经不敢几人行动,而是十数人一起。
可即便如此,传令兵们也很难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他们传令的目标。
“以乱对乱”是个不错的应对法子,但前提是群龙得有首,各旗和汗王帐保持联系。
失去了联系,那就不是“以乱对乱”,而是成了各自为战,这正是明军所期望的!
穆克坦建议中军吹号,以此告诉各旗汗王在哪,使各旗能在这乱局中有主心骨,不致真的慌了神。
但何和礼他们却是坚绝不同意,认为中军吹号固然能让各旗知道汗王在此,但同样也会让明军知道。
要是有明军趁夜色潜摸过来使中军大帐也跟着乱起来,那就是真正的大势已去了。
奴尔哈赤没有采纳穆克坦的建议,尽管何和礼他们急的焦头烂额,但他依旧保持着镇定。
他认为现在的局面八旗虽处于混乱和下风,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明军也只能力竭于此,难有大的作为。
退一万步,即便各旗真的乱不成军,只要他的白甲摆牙喇亲军没有乱,这场战事他奴尔哈赤依旧有翻盘的能力。
四千多白甲摆牙喇可不单单他天命汗的护卫亲军,更是他天命汗手中的战略预备队。
这一手可是奴尔哈赤跟李成梁学的,宁远伯在世的时候大小百仗,无论哪仗都会保留一支生力军在手中。
奴尔哈赤在等,等天亮。
何和礼他们肯定没有奴尔哈赤这般沉着,联系不上各旗,又不知道各旗现在情况的他们不仅仅是焦头烂额,可以说是急得嗓子眼都冒烟了。
先前远处传来的明军歌声可是个十分不好的讯息。
这等大乱之中,明军还能唱歌,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不但士气正隆,击溃了两黄旗的防线,更加有可能对八旗形成了优势!
两黄旗迟迟没有联络上,也迟迟没有派人过来奏报,而二贝勒代善领着正红旗往东南方向增援,从侧面印证了何和礼他们的担忧。
要是两黄旗被明军击溃,无疑证明了明军抵达阿布达里岗不是小股部队,而是所谓的皇军主力了!
何和礼审过朝鲜人,他判断魏阉统率的皇军大概只有两三万人。两三万皇军对比四五万八旗军,兵力上还是处于弱势。
但那是平常,对于现在已经持续奋战多天的八旗将士而言,这支两三万人的明军一旦全部加入战场,对八旗可是致命的一击!
要知道,这支皇军可是先后两次和八旗交过手,全歼过镶白旗。而他们全军出现在阿布达里岗,表明扈尔汉的偏师已经全军覆没。
这是什么样的战斗力?
不管是被全歼的镶白旗,还是扈尔汉的偏师,都是拥有数千女真儿郎的精锐啊。
当年和汗王不对付的李如梅曾上书明廷,说什么建州七千可当倭奴十万,以此请朝廷能够允许他带兵剿灭建州。
李如梅的这个想法被他的父亲李成梁否决了,并且李如梅的这种说法肯定有夸大一面,但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八旗兵的战斗力的确是很强大的。
而那支皇军却能前后成建制的覆没八旗兵,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至少,不会比杜松、刘綎麾下的家丁差。
何和礼不敢表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他很悲观。一个刘綎已经耗了八旗足足四天,不少将士都是饿着肚子在撑,眼看胜利就要到手却冒出支皇军来,将士们真能支撑到底吗?
纳尔察、穆克坦倒是没何和礼这么悲观,他们只是着急,但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着摆牙喇传令兵们联系上各旗。
一众大臣们在汗王帐门口团团转,倒是范文程很是清闲,他站在不远处的树底下,却是看着远处发呆。
范学士这会没什么用武之地,他的学识再广再多,于这乱局之中也毫无作用。
心中默念最多的就是盼着东方的太阳早点升起来。
看得见了,就能知道怎么办了。
远处的夜空中,突然有三发黄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发出绚烂而短暂的光芒。
范文程怔了下,他知道这是明军用于夜间联络的发烟弹。下意识的朝附近看去,果然数里外也有三发黄色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开。
明军的这个信号只是在联系吗?
范文程眉头微皱,接着他皱的更深了,因为他看到阿布达里岗的夜空中,越来越多的烟花在半空中炸响。
东、南、西、北,各个方向都有,看起来好像明军已经完全占领阿布达里岗似的。
最先的那三发烟花发射地应该是明军的主将所在!
范文程眼睛一亮,他想到了这一点,他要赶紧将这个情况告诉汗王,但不远处有动静传来。
“什么人?”
护卫的白甲摆牙喇拦住了打着火把过来的刘兴祚一行。
刘兴祚上前道:“我是正红旗一等副将刘兴祚,奉旗主之命求见汗王!”
“快跟我来!”
摆牙喇牛录额真富察马武知道汗王正在派人和各旗联系,想也没想就领着刘兴祚一行往汗王帐赶去。
但是很快就有汗王帐的侍卫上前示意刘兴祚他们将佩刀解下,这是应有之意,马武正要回头与刘兴祚说话,却见对方突然拔刀向自己砍来。
“你干什么!”
马武话音刚落,整个人就被刘兴祚砍倒在地。没等那些侍卫和摆牙喇亲兵们反应过来,刘兴祚一行就挥刀朝他们砍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