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有那么两个呼吸的安静,魏公公到底不是厚皮老贼,心下发虚。
眼面前的这位可是公主殿下,不是那半掩门的姐儿,也不是那楼上抛绣帕的妹子,他身为家奴却和殿下说这等私密事,出发点再好,总是不妥。
虽然,他是好心,想用科学为可怜无知的公主殿下,解答一下如何才能有效生孩子,可这种事情他魏公公掺和一手,不免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之嫌。
毕竟,他只是个内官监丞,又是个不男不女之辈,又哪这多经验可供殿下学习。
这要是寿宁稍有怀疑,他魏公公可就里外不是人了。
驸马公主这条线要是全军覆没,良臣是会吐血的。
还好,他发现自己过于疑神疑鬼了。
公主殿下的反应比自己想象的要好。
寿宁陡听魏公公问起月事,自是羞疑,但没往坏处想,许是这魏公公并非男人,又或是这魏公公于她公主府有大恩,不疑有它,竟是低声回了,说是上月十五。
“十五啊…”魏公公凝重点头,看不出半点龌蹉和猥琐。
寿宁心切生子,不解看着:“不知公公问这做什么?”
魏公公却是没有马上答她,而是端坐在那,微微闭目,似在思索,又似在掐算,颇有高人气派。
寿宁见了,心下更奇,很是迫不及待想知道魏公公这是在算什么。
终于,魏公公动了,却是算出什么。
胸有成竹的朝殿下笑了笑,道:“殿下莫怪,科学之道,玄奥高深,方才咱家是在为殿下掐算日子呢。”
寿宁忍不住问道:“啊,什么日子?”
“吐珠日。”魏公公嘣出三字。
“吐珠?”寿宁愣在那里,一脸困惑:何为吐珠?
“对,吐珠。”魏公公微一点头,继续指点公主殿下,“殿下可知,女子有一周期,此周期与人伦大道、子嗣传承息息相关。”
寿宁茫然摇头,这个她真不知道。
魏公公理解殿下的无知,遂为她解释道:“此周期为月事、吐珠、太平三期。以月事为始,以月事为终。”
月事是什么,寿宁自是明白,但余下两者却是浑然不知,当下便请魏公公与她细说。
“太极生八卦,八卦归太极。人伦大道,如宇宙之气,天地阴阳,古今万物,始终生死之理,尽在一字…”魏公公缓缓道来,一字一句皆是大道理,也真是难为他能这般胡谄。
然而,寿宁却有些不好意思的打断他,羞涩道:“公公可否说的明白些,轩媁听不懂这些。”
“啊…”
魏公公轻咳一声,“这一字于殿下这里便是一月,这一月之内又分三期,月事为始又为终。吐珠和太平则随其后,缺一不可…..具体说来,便是女子若要生子,必先吐珠,若无珠可吐,则无子可有。”
一听这珠这般重要,寿宁惊讶起来:“何为珠?”
“珠为元气,男女皆有,若男人精为阳,女子精则为阴。阴阳相合,就如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说话时,魏公公虽正色看着公主殿下,但不知为何,有些难受。
寿宁听了这番道理,不由点头,关心的问道:“公公,那女子何时吐珠呢?”
“太平之前,月事之后。”说了这八字后,魏公公上下打量公主殿下,缓缓说道,“刚才咱家为殿下掐算过,殿下吐珠日就在今日,结束之日便为太平。无珠可吐,便如少阴少阳,任殿下再如何努力,终是不得有子的。”
“就在今日啊!”寿宁失声,一脸惊容,“还有几日驸马才能回来呢。”
魏公公见着殿下这幅模样,心里颇不是滋味,冉兴让那小子真是有福气。
“殿下也莫慌,过得这月,仍有下月,只要殿下记着咱家所说便是。”魏公公暗叹一声,将如何计算吐珠日的办法教于寿宁。
寿宁此时深信不疑,学了这法子更是激动,结果又动了背上伤势。
魏公公见这样不行,执意要去叫人给公主上药,公主却死活不让,说屋里有药箱,她自己敷便好。
无奈,魏公公只好将药箱取来递给寿宁。见药箱里备着不少瓶瓶罐罐,看着都是上等的瓷瓶,想来是宫中的物件。
公主殿下要敷药,任魏公公脸皮再厚,都不便留于屋内,于是轻声告退,准备等寿宁敷完药再与她推销债券。
寿宁却说不必避,这让魏公公心头一跳。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岔了。
公主殿下是没让他避,可也没好处给他。
寿宁是将药抹在手上塞进衣服敷的,衣服未解,魏公公能看什么。
倒是公主殿下这般敷药明显有些不便,皱着眉头,偶尔瞥见呆呆站在边上的魏公公,也不觉有什么。
看来,这位打小在深宫长大的公主殿下真是不当太监是男人。
这样也好,被人小瞧总比尴尬的好。
魏公公迫使自己习惯被人当太监,而不是仍以男人自居。
突然,寿宁竟招手示意魏公公过来,尔后将一药瓶递在他手中,有些难为情道:“上面够不着,烦公公帮我抹抹。”
“这…”
魏公公不敢怠慢,唯恐殿下反悔,打开瓶盖倒药在手,就伸手从公主的衣领塞了下去。
先抹后揉,动作轻柔。
一脸关怀和凝重之色,真正是老僧入定,心无杂念那种。
寿宁脸上也无异色,看着倒是理应如此。
公公也好,奴婢也好,于她而言,其实都是家奴。
正心无杂念感受公主殿下肌肤柔嫩,顺便咒骂冉兴让几句时,公主殿下却侧脸问道:“公公能用科学为我算算,我将来生男还是生女么?”
“殿下,恕我直言,是否有子并非殿下一人之责,若驸马无用,也是强求不得的。”魏公公说话时,却没有将手拿出来。
寿宁娇羞一笑:“驸…驸马有用的。”
“那便好。”魏公公轻声一笑,“生男还是生女,也主要是看驸马之阳气,而非殿下之阴气。”言毕,很肯定的点了点头,“不过殿下放心,以咱家看来,殿下命中多子多福的。”
“是么,但愿如公公所说。”寿宁面有喜色。
“呃,这些是…”魏公公发现公主忱头边竟放着连环画似的小人书。
寿宁见了,忙将那册子塞到枕头下,有些不好意思,“轩媁出嫁时,宫中陪嫁的。”
魏公公“噢”了一声,这是习俗,不管民间还是宫中,理当如此。
赞了一声:“画的倒也逼真。”
寿宁听了,有些古怪的看了他一眼:“公公也见过?”
“见过,当然见过。”魏公公干笑两声。
寿宁大奇:“公公怎见过?”
“这…”
魏公公有些窘迫,他总不能说我见过许多,还见过你嫂嫂的吧。
见状,寿宁捂嘴笑了起来,打趣道:“莫非公公小小年纪就有对食了?”
“倒叫殿下见笑了。”魏公公觉得再讨论这事不合适,下意识的将手拿了出来,准备和公主殿下谈谈正事。
可是,寿宁却突然脸色大变,惊骇的看着他。
目光,明显在下边。
“嗯?”
寿宁惊骇的眼神满是问号:那是什么东西?
“嗯!”
魏公公也是骇的魂都要飞了,怎么露形了呢!
“……”
寿宁大脑一片空白,旋即脸色发白,低呼一声:“魏公公,你干什么?!”
“殿下莫叫,要不然咱家就将今日之事禀于皇爷知道!”魏公公凶形毕露。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要么杀人灭口,要么就将寿宁法办。
显然,杀人灭口不可取,因为谁都知道他魏公公来过公主府。
所以,只能出下策了。
寿宁自是不让,一番挣扎与反抗,奈何娇小的身子哪是魏公公对手。
“啊…不行啊,我今日吐珠…”寿宁被束缚,身子直抖,害怕到极点。
“殿下身子有疾,咱家为殿下调和一下,定使殿下如愿以偿。”魏公公不再似入定老僧,目中竟有凶光。
“……”
寿宁唯恐这人失心疯杀她,吓的不敢再动弹。
…………..
小田和真田等了大半个时辰也不见主公出来,二人都有些焦急,不知道天使公公在公主府上那么久做什么。
难道大明公主不愿买天使公公的东西?
正焦急着,却见天使公公急急出来,步伐很急,就差连跑带跳了。
“主公为何脸色发烫,莫非染了风寒?”真田关心问道。
“上马,快走,快走。”
魏公公身后如有厉鬼般,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就跑。
到了左安门,又觉不安全,竟是连办事处也不去,飞马就去了南苑。
公主府内,寿宁噘着小嘴,流着泪水将衣服穿好,在床上呆呆坐了片刻,没魂似的走到桌边,趴在桌上,搭拉着小手,痴痴的不知想什么。
忽的,公主发现什么。
床边散着一堆东西。
上前捡起,发现竟是几张烫金的名贴,不过上面写的是什么海事债券。又见地上有一腰牌,却是那家伙的宫中牌子,还有几张银票。另外还有些杂乱的东西。
看样子,是那家伙逃走时不慎丢下的。
将这些东西捧在手上看了又看后,寿宁嘴角一翘,竟是冷笑起来。
你个假太监竟敢欺负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