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渚,无方弟子。
他此时被绑得像条毛毛虫般对尔笙死命的挤眉弄眼。尔笙刚拉下封住他嘴的布条,辰渚便压低了嗓音急道:“这船上都是妖怪!快逃!”
尔笙眨巴着眼看了他许久,很是无奈的叹气道:“要是你在我上船之前说这话多好。”
辰渚一怔:“你……你是被抓来的?”
尔笙挠了挠头:“算是吧……你不是修仙的么?为什么也被抓了?”
这话问得辰渚脸色一阵青白,他嘟囔了许久才道:“你身边不是有个厉害的家伙么,你不也被抓了!没用!”这话的语气颇为不屑,尔笙本来就不是个善茬,之前在长渊面前表现得那么乖只是因为那是长渊,而现在长渊不在,对仙人们十分尊重也因为人家救了她的命。在现在的情况下,尔笙心里本就堆了许多委屈,被辰渚这么一吼,自然不会忍气吞声。她狠狠的拽了一把辰渚的头发道:“长渊在的话早把这些家伙收拾了!”
辰渚被拽得哀哀叫了几声,碍于被捆绑着没法反抗,唯有恨恨的将尔笙瞪着:“臭丫头!想死了?”
“你还凶!”尔笙放了辰渚的头发,手指拈住了他一小撮眉毛。
“你干嘛你干嘛……”辰渚急急的往后躲,尔笙一抿唇,阴笑着把他的眉毛给拔了一撮下来,随即当着辰渚的面将那几根毛发吹散了。辰渚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眉毛在风中零落,“啊……死丫头,你……你竟敢……”
“我在路上听人家说拔毛的凤凰不如鸡,今天我要看看拔毛的臭小子比不比得过丫头。”尔笙笑得十分愉悦,“你多放几句狠话没关系,反正你身上的毛还多。”
辰渚恨得咬牙切齿,不过倒是真的没再放狠话:“你帮我把绳子解开,我们找个时机逃出去。”
“你不准打我。”
“我才懒得和你一个丫头计较!”听得这句保证,尔笙才动手帮他解绳子,捣弄了半晌也没解开,辰渚有些憋不住气道,“快点!”
“我解不开啊!”尔笙也急得一头大汗,“这绳子没有结,我找不到在哪儿解开。”
辰渚听得这话,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还以为你会点法术。”
“不,你别动,我能帮你解开。”尔笙卯上了劲儿,转手抽出一鳞剑,漆黑的剑身带着寒气划过辰渚的脸颊,辰渚只觉浑身一松,绑着他的绳子尽数被斩断在地。
他呆愣的看着尔笙手中的剑,有些后怕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是……什么?”
“长渊送我的定情物!”尔笙非常骄傲的宣布。
“你们夫妻的喜好……真别致。”
尔笙在漆黑的屋子里转了两圈,又透过船舱的窗户往外看了看问:“这船上的都是些什么妖怪,他们为什么要打着无方的旗号来收徒?”
“收徒?”辰渚一声冷笑,“妖怪会有那么好心?他们不过是想把这些人召集起来去送给海上的一个大妖怪做祭祀品。”
“祭祀品……会被吃掉吗?”
“废话,连骨头都不给吐出来。”
尔笙一怔:“辰渚,咱们快逃吧。”
“有那么容易我早跑了!”辰渚皱眉道,“其他妖怪都不是问题,最主要的是那个长相最妖孽的妖怪!他的妖力深不可测。”
其实辰渚下山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近日来老是有人打着无方的名号收徒,事关门派清誉,仙尊自是十分看重,这才遣了辰渚下山探查。哪想对方竟是这么不好对付的人,他才探出点名堂,便被人察觉了。辰渚只记得自己看了那个长得极美的妖怪一眼,接着醒来便被捆了装在麻袋里了。
“那怎么办?”尔笙愁眉不展的坐在地上,“如果要被吃掉,我还不如去做那妖怪的徒弟呢。”
“徒弟?”辰渚瞅了尔笙一眼,“你到这里来,莫不是也存了到无方拜师的心?”
“不行么?”
“别想了,无方不会收你的。”辰渚凉凉的说,“一来你年岁大了,二来你已成过亲,第三嘛,经过上次僵尸之难后,仙尊可好好的将我们训了一顿,下令无方十年不再收徒,让师父们尽心教导现今入了门的弟子。所以,你别奢望了。”
尔笙听罢这话,安静了许久,辰渚看见尔笙嘴唇动了动,他仔细一听,才隐约听见她在说:“那长渊怎么办。”
辰渚不知这两人落入那深潭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兴趣知道,他现在最关心的唯有找个机会从这船上溜走,然后想办法把师父找来,救得了这一船的孩子。
两人在船舱里相对无言的坐了许久,小窗口里透进来的光从亮直暗,最后洒成一片冰凉的月白色。眼瞅着已经到了夜晚,辰渚心里正想着要跑只有趁现在了,忽的船舱猛然一抖,辰渚微惊,立即站起来走到窗边,探头一看,惊道:“不好,他们开船!等到了海上,我们想跑也跑不了了!”
辰渚来回踱步,思绪一片混乱,现在跑么?赌一下运气,运气好便能逃出升天,但是若被抓住了呢……会直接被杀掉吧。
他还在琢磨,忽听“哐啷”一声大响,只见尔笙像个猛士一般一脚踹烂了舱门,直挺挺的走了出去。辰渚惊骇忙去拉她:“你疯了……”他转头往舱外一看,甲板上的水手们也同样惊骇的望着尔笙。
她手中那把漆黑的剑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幽蓝的光,凛凛寒气逼得人不敢靠近。
“我要见孔美人。”
她如是说。
彼时船已经开始慢慢向无际的大海行驶,孔美人穿着一身色彩斑斓的衣裳倚坐在主厅之上,下方站了百来名孩子,手下的人代他将话训完,他便挥了挥手让这些孩子都回各自的房间去休息。
他一声长叹:“无趣,实在无趣。”
“公子!”一个瘦削的男子脚步仓促的进了大厅,草草对他行了个礼道,“那个小丫头,带着那个无方的小子嚷嚷着要见您。”
“唔。”美人挑了挑眉,“一个小丫头说要见我,你便来通报?你把本……公子也想得太廉价了。”
“公子恕罪!实在是那小丫头手中的剑……气势太过骇人了,小人,小人这不是没办法么……”
美人琢磨了一下,又问:“可有什么美男子找来?”
“……没有。”
“那去把小丫头带过来吧。”美人一边挥手让那人退下一边自椅子背后摸了面镜子出来,摸着自己的面容道,“明明送了如此厉害的一把剑,却这么久也不见人找上门来……她说这世间有比我还漂亮的人莫不是骗我的?”美人又对着镜子瞅了一会儿,皱眉深思,“确实,这话一听便是谎言。”
不一会儿,瘦削的男子便把尔笙与辰渚带来了。
见到孔美人,辰渚眉头皱得死紧,浑身肌肉不自觉的紧绷,戒备的意味一眼便看出来了。
反倒是尔笙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道:“你说要收我做徒弟的话还算不算数?”
此言一出,大厅中的人皆是一惊。辰渚更是不敢置信的瞪着尔笙:“徒弟?你要做这妖物的徒弟?”
孔美人状似无意的一挥手,辰渚只觉膝盖一软,扑通一声便跪下去,任他如何挣扎也站不起来。美人这才笑望尔笙:“我素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只是我已说过,与你夫君比了美之后我才收你为徒。”
辰渚大喝:“你拜妖物为师无异于认贼作父!你我今日便是命丧于此也绝不该做如此失格之事!”
美人眼微微一眯:“真吵。”
杀气顿时弥漫了整个大厅,感觉迟钝如尔笙也知道不妙,她往辰渚面前跨了一步,挡住他,慌忙之中信口捏了个借口来:“我……我夫君近来寻花问柳去了!他大概没空来与你比美。”
长渊若是在此,听罢这话,他大概会觉得自己冤死了去。
但此时没有人用谴责的眼神哀怨而沉默的望尔笙,尔笙自然也就撒谎撒了个痛快。
美人斜倚着靠背,颇感兴趣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倒是大度。”
“我相信他。”
相信他能给你带十七八房小妾回来么?美人静默不语。
尔笙眼珠子转了转,心里又生出一计:“我夫君此去不知归期,对于修道来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如果你想早点收我为徒……不如去寻一寻他吧。我大概能给你提供一点线索。”
“嘻,小丫头,想诓我帮你去寻人?”美人想了一会儿道,“也行,我也好奇你那夫君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尔笙眼眸一亮:“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寻人不急在一时,但是这船却是要准时到达目的地的。”美人摆了摆手,“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点事,便可以退下去了。小丫头,你那点心机还不够看。”
旁边的人正要上前将尔笙他们带下去,尔笙突然握剑大喝:“等等!还有更重要的事!”
旁人被一鳞剑唬得一抖,有些无措的望向孔美人,美人挑了挑眉:“说。”
“我,饿了……”尔笙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神色有点局促,待看见四周的人错愕的目光之后,她又凶狠起来,“不要以为我没看穿你们的阴谋!你们是想把我饿得连路都走不动,然后就不用担心我跑了!你们太阴险了!”
辰渚趴在地上装死。孔美人怔愣之后哈哈大笑。
尔笙恼羞成怒:“我都乖乖的缩在小黑屋里等了一天!你们居然连个馒头也不给我塞进来!”
“馒头……”美人大笑不止,“去给她拿一筐馒头送到她的小黑屋里去。”
被送回船舱,尔笙抱着一筐大白馒头吃得几乎要噎死。辰渚盘腿坐在一边,那种几欲羞愤而死的目光照在尔笙脸上仿似恨不得能将她脑袋戳个洞出来。
“你知道羞耻两字是怎么写的么!”
“不知……”尔笙说的是实话,辰渚却气得吐血。
“你像个英雄一样踹了门出去,却像个狗熊一样要了一筐馒头回来!出息!你出息!”辰渚指着被卸掉的舱门气得发抖,他怒道,“你看你干的好事!船也开了,门也踹了,咱俩就像两块干腊肉等着被海风吹干吧!”
尔笙抹了一把嘴,无奈的摊手:“这也不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啊。”
“臭丫头你看我今天不收拾你!”辰渚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扑上前去便抓住了尔笙的衣领。尔笙哪里是个任人欺负的角色,当即先喷了他满脸的馒头屑,辰渚怒火大炽,动手便去扭尔笙的胳膊。
这要换做是以前的尔笙肯定早被他打趴下了,但是好歹尔笙也在长渊那里学了不少招数,对付不了孔美人这样等级高的,但应付辰渚这种半罐子水还马马虎虎。当下身子一转,躲过了辰渚抓过来的手,往下一探,直取他的下盘,辰渚一跃而起一脚踹上尔笙的脑袋,却恍然记起这个丫头似乎水平不咋的,这一踹搞不好就得踹出事来。
可是没等他收招,尔笙却毫不留情的一掌拍开他的腿,另一只手直取辰渚的胸口。辰渚急急往后退了两步,眼瞅着要硬生生的挨上一掌,他赶紧侧过身子躲开,尔笙却收不住势的扑了上去,一爪子拉开辰渚的胸襟,白白的胸膛“刺溜”一声便露了出来。
“哎呀。”尔笙收招,挠了挠脑袋,颇为不好意思道,“以前娘亲告诉我,男生的衣服不能随便扒的。抱歉,我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打。”
“你……你……”辰渚气得一张脸青了又白,哪还有初见时那飘飘逍遥少年的模样。
“咦,辰渚,你胸口上……”
“你还敢看!”
“呃……”尔笙挪开了视线,“可是你胸口上有……”
“我有什么与你何干!”
“可是那个好像是……”
“啊!”辰渚看见自己胸口上的印记,一惊,“仙尊给我留的印……”
“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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