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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疯狂过后,伊臣病倒了。

昨天到最后,他被卫霆飞弄的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看着窗外清晨温暖的阳光,他只觉得全身酸痛不堪,眼前天旋地转。强撑着想起床,才发现额头上压着一个冰袋。

“别乱动,你发烧了。”卫霆飞低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伊臣转过头,看见卫霆飞已经换上了出门专用的西装外套,正坐在床边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你要出门了?”他哑声问,发现自己几乎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我想等你醒了以后再走,但是现在看到你这副样子,更加……不想走了……”卫霆飞一脸纠结的表情。

“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啊!”伊臣又生气又想笑,随手拿了一个靠枕朝卫霆飞的头上砸过去,“滚!”

病患的攻击根本没有力度,卫霆飞一抬手就挡了下来,顺便还用那只手搔了搔头:“我也不是故意的,我……真没想到你这样就不行了,亏你昨天白天还很有精神的陪我走了一整天……”

伊臣大怒:“你还敢说!那种事和这种事能一样吗!昨天我那是在强撑!”

“别生气嘛,”一看见伊臣翻脸,卫霆飞连忙露出招牌式的厚脸皮笑容,俯身探过来,捧起他的脸亲了几下,“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一下手就控制不住,忍不住就……不如我今天不出门了,在家里陪你吧。”

“食髓知味可不行,我不是来这里陪你从早腻到晚的。”伊臣伸手推开他。

“从早腻到晚其实也不错……”卫霆飞嘀咕着,露出一脸失望的表情,“那……我这就走了?你一个人在家真的没问题?”

“你真啰嗦!……等等,”伊臣话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你看起来也不是会干家务的人,这间公寓是谁在打扫?”

“物业的人每天都会来。”

“在我的病痊愈之前,叫他们都不用来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这副丢脸的样子。”

“伊臣害羞了。”卫霆飞嬉笑。

“闭嘴!”伊臣瞪了他一眼,翻身裹紧了被子。

被裹在里面的身体还是一丝/不挂的,脖子和胸口都印满了青紫的吻痕,双腿之间还残留着精/液的粘腻感。打从娘胎出来都还没这么丢脸过,要是这副淫/乱的样子被卫霆飞以外的人看到,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跟你说,”他从被子露出一张脸,严肃地瞪着卫霆飞,“你一碰我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也就算了,我还能容忍。但是下了这张床,出了这扇门,你一定得给我好好工作,绝对不许偷懒,也不准在干正事的时候胡思乱想任何关于我的事情,听到了没!”

这样裹着被子教训人的场景十分滑稽,卫霆飞忍着笑,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有件事要申明一下,我工作的时候是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你的。一想到你已经留在我身边不会再走掉了,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工作的劲头也会更大,这一点还得请你理解一下啊。”

“……不准耍贫嘴!”伊臣都快被这家伙花样多变的甜言蜜语打败了,觉得不能再跟他扯皮下去,只能落败地摇了摇手,“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今天我实在爬不起来,以后只要有时间我就会起床给你弄早饭的,你尽量少吃外食。”

“哦~”卫霆飞眼睛一亮。

“……不准幻想我穿着围裙做饭的样子!”伊臣伸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快滚,记得尽快帮我把帮派成员的资料收集齐全,最好今天就办。”

“知道了,”卫霆飞点了点头,又亲了一次伊臣的脸,“纸本资料我等一下就叫人传真过来,传真机在书房,你自己过去拿就行了……呵,要是站不起来的话,晚上我回来可以抱着你过去……”

“闭嘴。”

“好吧,那我真的走了?”

“快滚。”

“你要记得好好休息,热水、毛巾和退烧药就在床头,我还叫人煮了点粥放在厨房的保温盅里,你饿了就喝,有事记得打我电话。”

“我这里没什么事需要你的。”

“哦~?没关系,我打你电话也是一样的,有空给我会来查岗,看看你有没有在好好休息。”

“你到底有完没完?!”伊臣火大了,又伸手抓住一个靠枕。卫霆飞大笑着起身闪躲,一边笑一边退出了卧室。

“晚上见。”他在门口挥挥手。

“晚上见,没事就早点回来。”

“当然了。”

门被轻轻关上,很快,卧室里恢复了宁静。

伊臣把自己裹在被子,默默地眺望着窗外的天空。

今天又不用去上班啊……

如此安静闲适的生活,已经多久没有体验过了呢?多少年来,他每晚都在堆积如山的工作资料中入睡,早上一睁眼就想着公司,想着那些做不完的业务和逐年递增的业绩目标。公司不会让他放松,他也不想放松,如果不是这次出了事情,遇到了卫霆飞,他还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停下来。

这么说来的话,他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他很不擅长劳逸结合,总是自己把自己累成狗。

是遇到了卫霆飞,才让他有了这次不算假期的假期,一觉醒来的时候,再也不用咬着面包急匆匆的赶去公司上班了。而真的到了这个地步,他突然发现就算公司没有自己,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说到公司……

伊臣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一会儿,摸到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给简琳发了一条消息,问问她公司的情况。回复过了半分钟就来了,简琳的回答也很简单:“一切正常,不用来。”

果然如此……

公司没了他真的不要紧,是他一直太认真了。简琳那个人一向有一说一,她说正常,那就肯定是正常吧。

伊臣想了想,还是决定就照她的意思,今天也不去公司了,让下属们彻底享受几天没有老板的自由生活。毕竟,他们也被之前的事情吓得挺惨,需要稍微放松一下。

于是,他喝了点水,脱了衣服,翻身又睡了。

松软的被褥带着卫霆飞的味道,身体里也充满了他的东西。半梦半醒之间,伊臣觉得自己似乎又深陷在了那温暖的怀抱中,和卫霆飞温柔缠绵着,永无尽头。

他就像一只不愿落地的飞鸟,执拗地要往更高处飞翔,只有到了卫霆飞身边才会愿意放松停留,得到短暂的安歇。

一觉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伊臣从被子里爬起来,伸了个懒腰,觉得神清气爽。他已经不知多久没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很多个夜晚他都整夜做梦,醒的也很早,还经常会失眠,而卫霆飞的床好像有一种催眠的魔力,能让他的神经完全放松下来,得到彻底的休息。

起床之前,他抱起被子把脸埋在里面,呼吸着卫霆飞留在上面的味道。过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穿衣下床,离开了卧室。

时间不早了,得开始干正事了。

书房里,传真机上的红灯正在闪烁,这是在提示有新的文件来了,卫霆飞的动作倒是挺快。伊臣随手点了一下接收,机器就开始叽叽嘎嘎的往外面吐纸,纸上印满了密密麻麻的资料。

在等待文件传输的时间里,伊臣又去厨房转了一圈,想找找传说中的粥在什么地方,肚子有点饿了。没想到刚一踏进去,里面的情景倒是把他吓了一跳。

餐桌上,堆满了东西,目测好像都是吃的东西。

那堆东西有大有小,有荤有素,有生有熟,乱七八糟的像个大杂烩。伊臣呆滞地看着那堆东西,看见最上面有两袋棉花糖实在堆不住,在他面前咕噜噜地滚了下来,啪啦一声掉在地上。

……这又是在闹哪出?

有一捆芹菜上面插着一张卡片,伊臣拿起来一看,只见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我怕你起来会饿,让人买了点吃的东西。外面情况复杂,你一个人不要出门,有什么需要就打这个电话:xxxxxxxxx,爱你。”

落款是卫霆飞。

最后两个字,让伊臣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这家伙,还能更肉麻一点吗?!

他把卡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说实话,除了落款的签名之外,其他字写得还真难看。估计这位老大平时都只给文件签名,其他时间根本不写字的吧?真受不了……

不过,他还是好好地把卡片收起来了。

在这期间,又有一颗卷心菜从食物堆上滚了下来,地板上也已经滚得到处都是东西了。卫霆飞派的人还真是只管买不管理,伊臣稍微在食物堆里翻了几下,发现下面居然还藏着一块冻肉。因为一直放在桌子上,冻肉已经融化了一大半,如果现在是夏天,估计肉都已经要臭了。

唉,估计是卫霆飞那张凶脸又把手下的兄弟吓坏了,害得人家扔下东西就逃。

伊臣叹了口气,开始收拾起来。

他把生鲜全都分门别类的放进冰箱里,再把需要洗的蔬菜堆进塑料筐,最后把点心和零食都抱到茶几上。卫霆飞办事还真是粗鲁奔放,食物一买就是一个月的份,伊臣在被子里睡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出汗,收拾他这么一大堆东西,倒是累得满头大汗了。

等到他把食物收拾完,又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洗澡换衣。等他再回到书房的时候,传真机的纸已经吐了十几米长,而且还在叽叽嘎嘎的往外吐。看来卫霆飞说本地会员有上万人,这个数字果然不假。

伊臣呼出一口气,打起精神把堆成小山的纸捡起来,直接就在地毯上席地而坐,开始读那些档案。卫霆飞可能不太明白他的工作方式,他喜欢用理性的数据来分析问题,通过文字和数字的分析得到的结论是最可靠的,其中隐含的信息量也最大。

合理的数据分析,能在短期内帮他掌握到最多的情报,可以省去他亲自跟帮会里的人打交道,一个一个亲自去调查的精力。目前的情况,让他没有这么多时间这么做。

档案一看就是两个小时,等到伊臣有些疲惫地抬起头,窗外的阳光已经有些黯淡了。

而传真机还在叽叽嘎嘎地往外吐纸。

他放下档案,揉了揉眼睛,卫霆飞把他的命令执行的很好,这份档案是按照帮会成员的等级和所属堂口排列的,很容易记。这两个小时里,他已经把所有重要干部和中层力量的情况全都了解了一遍,接下来剩下的那些全都是一些小喽啰和普通成员,负责的工作不重要,手里也没什么权力,可以留着慢慢看。

而根据已有的资料,果然如同他预料的一样,帮会里虽然人才济济,但彼此之间的关系都很差,成员之间既不愿意好好合作,也都对卫霆飞这个年轻的老大不太服气。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当年的卫老大是靠着霸气豪迈的人格魅力打下了江山,成为一群兄弟之中的领袖,可惜这种东西在当今社会已经过时了。一个帮派和一个公司的发展历程是一样的,最初的时候,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创业,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不分彼此,关系其乐融融,看似十分美好。

而当这份事业稳固以后,开始源源不断地产生利润,当初那些抱团卖力的兄弟们,就会开始为分配不公的财富和利益产生间隙。老大只能有一个,但其他人都觉得自己出力不少,能力也强,凭什么让你们卫家独占大头?凭什么我们不行?一来二去,如今天玄会的组织内部就一直处于十分松散的状态,各个堂口都有自己的私心,彼此面和心不合。

到了这个地步,卫老大打江山的时候所显露的那些人格魅力,用处已经不大了。如今的帮会需要的是高效科学的管理以及完善的培训机制,当然良好的福利待遇和晋升机会也是必不可少的。当一个组织度过了最初的创业期,进入稳步发展之后,如何要让它走得更长更远,内部的管理方法就十分重要,各种规矩必须精细而严格。

伊臣很确信,天玄会的各项产业发展的都不错,卫霆飞在美国那边的拓展也完全没有问题。如果说组织哪天会出现危机,那必定就是自己人内部作乱。自古以来,多少的皇权贵族都是毁在了自己人的手里,他不希望天玄会也落到这样的地步。

他不会让卫霆飞的后院起火。

又过了一个多小时,传真机才总算停止了吐纸,然后,一个巨大的电子文档发到了伊臣的手机上。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先停下工作,离开书房去做晚饭,虽然卫霆飞一天都没来过什么联络,但他觉得这家伙一定会回来吃饭的。

果然,半小时以后,伊臣正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卫霆飞回来了。

“你怎么起来了?”他被饭菜的香味吸引到了厨房里,看见伊臣正在忙,立刻过去一把抱住他,亲了亲他的脸,“我还打算晚饭叫外卖跟你一起吃的。”

“我只是累了,又不是真病了,哪可能在床上躺一天,”伊臣回头冲他笑笑,“谢谢你的档案,做得很好,为了奖励你,晚上吃红酒炖牛腩怎么样?”

“不,我想吃你。”卫霆飞眯眼一笑,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按在流理台上。

“喂,你!——”伊臣发出一声惊呼,卫霆飞的动作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就把他的围裙掀了起来,头钻进去用嘴解开了他的裤链,一口含住他。

伊臣倒吸一口凉气,张嘴想说什么,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无力的喘息。卫霆飞的舌叶温暖又柔软,巧妙地抚慰着他敏感的地方,让他呻/吟连连,整个腰部都变得酥软无力,全身都在微微颤抖着。

“唔……啊!——”没过几分钟,伊臣就呻/吟着攀上了愉悦的巅峰,颤抖着挺起腰部在卫霆飞嘴里缴械投降了。

过了一会儿,卫霆飞慢吞吞地从他的围裙底下退了出来,舌尖还拖着一条长长的银线。那*的画面让伊臣的双颊滚烫,硬是抬起发软的膝盖,有气无力的踹了卫霆飞一脚。

“流氓!”

卫霆飞挨了骂,似乎反而更加高兴,甚至还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露出一脸品尝到美味的样子:“你的精力真不错啊,昨天弄了这么多次,今天居然还能射出来这么多。”

“你还敢说!我又不是八十岁!”

“呵,也是啊,既然你身体这么好,晚上看来还能来一次?等我现在就去把自己洗洗干净。”卫霆飞露出一个坏笑,然后还没等伊臣开口骂他,就飞快地逃出厨房洗澡去了。

伊臣独自坐在流理台上,哭笑不得的低头扶额。

这算什么?玫瑰色的新婚生活吗?是不是太愉快了一点啊?!

愉快的新婚生活似乎还在继续,等到卫霆飞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出来,一桌子热气腾腾的菜已经在等着他了。刚才说好的红酒炖牛腩自然不会少,除此之外还有排骨冬瓜汤,红烧茄子和炒芹菜。

“你这是在削弱我的战斗意志吗?”卫霆飞坐下来拿起筷子,一脸幸福地欣赏着桌子上的菜。

“你说反了吧,吃饱了不是才更有力气战斗吗?”伊臣从电饭锅里给他舀了一碗冒尖的白米饭,“喏,快吃吧。”

卫霆飞一手接过碗,另一手突然伸出来抓住他,嬉笑着:“只要有你就行了,还要什么战斗?我就算扔掉老大的位置,跟你一起去乡下种地也无所谓,我愿意的。”

“清醒点儿行吗,”伊臣瞪了他一眼,“赶快给我吃饭,吃完早点休息。”

“休息?休~息~?”卫霆飞的舌尖玩味着这两个字,一脸暧昧的表情,“上床休息吗?”

“滚!”伊臣一阵恼羞,转身就冲出厨房去了。

背后传来卫霆飞的大笑声。

太受不了了……阳台上,伊臣一边把中午洗的衣服收下来,一边揉着发烫的脸。微冷的夜风吹过,好一会儿才让他脸上的温度慢慢消退。

真是的,他总以为自己很能把持住自己,平常不管面对多么难应付的对手,也总能用巧妙的交际手腕抢占先机,从不失手。但为什么,一碰到卫霆飞他就没辙了呢?

一边叹着气,他一边离开阳台走进客厅,懒洋洋地把衣服扔在沙发上。

正在这时,他听见门外似乎有一点响动。

刚开始,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这里一整层全部都是卫霆飞一个人所有,不可能会有人走错门,更不可能有贼。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返身就准备去跟卫霆飞一起吃饭了,让那家伙等太久,他又会啰嗦。

然而,门外的响动一直没有停,过了几秒传出“咔哒”一声。

门缓缓地开了。

有一个人站在门口,那是一个伊臣从来没有见过的年轻男孩。

这个男孩子看起来像个大学生,有着一张美貌而冷淡的脸,全身上下透着一种说不清的冷冽气息。看见伊臣,他并没有露出多少惊讶的表情,只是优雅地斜倚在门边,双手抄在黑色风衣的口袋里,沉默地望着伊臣。

那双漆黑色的眼瞳又深又冷,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水潭。

伊臣也一语不发的望着他。

就在看到这个男孩的一瞬间,从他那双美丽的黑眼睛里,伊臣看出了几分属于卫霆飞和卫老大的狂傲气质。所以,这个男孩是卫家的人,但他从来没有见过,他是谁?

而最让他在意的不是男孩的身份,而是他进到公寓里来的方法。卫霆飞的房门是电子锁控制的,能打开那道锁的只有唯二的两张房卡,分别在卫霆飞和伊臣自己手里。

这时,似乎觉察出伊臣的困惑和惊讶,男孩的右手从风衣口袋里抽了出来。他修长的指尖上,缠着一段细细的铁丝。

“高科技的保护,并不是万无一失的。”他轻轻地说,唇角似乎勾起一抹笑意。

伊臣一愣,他头一次知道,电子锁也能用铁丝撬开。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男孩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而且态度是如此的旁若无人,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私闯民宅。可是他的身上也没有那种年轻人的狂妄气质,至少伊臣看不出他是在炫耀自己的开锁技术高明。

他只是想进来,所以就撬门进来了,就这么简单。

伊臣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他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唯一能确认的,就是自己无需礼貌地去迎接这个不速之客。无论他是谁,他都是站在错误的一方,伊臣不想对错误表现出礼貌。

所以,他站在原地一言不发,等着看这个男孩下一步准备干什么。

“卓麟!——”这时,厨房里传来一声咆哮,是卫霆飞。伊臣幽幽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知道了这个男孩的名字叫卓麟。

下一秒,卫霆飞就气势汹汹地闯进了客厅。

看到伊臣正站在客厅中央,跟卓麟大眼瞪小眼的样子,他愣了一下。卓麟转头看了卫霆飞一眼,唇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的个头比卫霆飞矮一些,身材也比他小了一圈,然而站在他面前居然完全不输气势,看来真是卫家的种。

“我叫你在自己家里乖乖呆着,你怎么跑上来了?”卫霆飞一把揪住卓麟的衣领,怒不可遏,看来房门被撬坏他很心痛。

“我只是想看看你最近都在忙什么,一到晚上就心急火燎地赶回家去,都不肯带我出去玩,也好几天没送我上学了,”卓麟说着,转头上下打量了伊臣几眼,露出一个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原来……是在他身上神魂颠倒,过起幸福的居家生活了啊?”

伊臣一怔。

这还真是犀利又准确的用词,他自己穿着长袖t恤和休闲裤,卫霆飞的衬衫前襟敞开,穿着夹脚拖鞋,没擦干的短发还湿漉漉的。再加上厨房里飘着一阵阵的饭菜香味,沙发上堆着刚刚洗干净的衣服,果然整个都透着一种悠闲的居家气息。

这时,卓麟又笑笑:“也难怪,他果然名不虚传,比照片上看起来更美。”

“你***这是对大人说话的态度吗?!”卫霆飞更加愤怒的摇晃卓麟,但是摇了半天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伊臣看出来了,显然,卫霆飞不敢揍卓麟,也因此,卓麟根本不在乎他的语言威胁,依然一脸嘲讽的冷笑表情。这真是让人有点看不下去,伊臣搞不懂为什么卫霆飞会奈何不了一个小他好几岁的孩子。

“麻烦先把门关上吧,否则会吵到别人,”他笑了笑,视线投在卓麟身上,“……我是在对你说。”

卓麟一愣。

伊臣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他。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卓麟动了动,挣开卫霆飞的钳制,然后默默地转过身,居然真的很听话的去关门了。

他一转身,伊臣的笑容就瞬间从脸上消失,冷冷的看了卫霆飞一眼,低声问:“跟哪个女人生的?”

卫霆飞大惊失色,连忙低声辩解:“不是我生的!”

伊臣置若罔闻,摩挲着下巴自言自语:“卓麟大概有二十岁了吧?你三十一岁……原来如此,你十一岁就会干那档子事了,种马。”

“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那你说是哪样?”

“卓麟是我的亲戚!”

“哦~?”

“真的!”

就在卫霆飞拼命低声解释的时候,卓麟已经勾起长腿踢上门,返身回来继续靠在门口,双手悠闲地插在风衣口袋里。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卫霆飞满头大汗,不知如何辩解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开口说:“……我怎么可能是这种蠢家伙生的?他的遗传基因就跟野兽没什么两样。”

“那你是……?”伊臣问。

“他是我堂弟。”

“不要胡扯,我是你堂哥!”卫霆飞咆哮。

“是嘛,抱歉记错了。”

“卫卓麟!你***明明就是故意的!”

“别叫我的全名,我才不稀罕姓卫。”

伊臣完全被打败了,暂且不论卫霆飞和卓麟的关系,至少,卫霆飞在孩子的教育问题上真是太差劲。他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展现长辈的威风,也难怪卓麟根本不把他当成一回事。

这样不行。

他想了想,心里有了主意,慢悠悠地走到卓麟面前,突然一把掰过他的脸。对待除了卫霆飞以外的人,他可不会客气。

“唔!”卓麟吃痛的轻哼一声,惊讶的看着伊臣。他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客客气气的小白脸,手里居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卓麟,没人教过你要对长辈有礼貌吗?”伊臣冲他笑笑,从他的风衣口袋里摸出那段铁丝,“而且,铁丝的用途也不是撬门。按照我的观点,与其错误的使用一样东西,不如在造成严重的后果之前,就把它……”

他说着,狠狠的把铁丝拗成了两段。

卓麟呆了一下,卫霆飞也愣住了。

客厅里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过了一会儿,还是伊臣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冲卓麟笑笑,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客气地问:“既然都来了,不来一起吃个饭吗?”

卓麟木讷地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如果他胆敢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伊臣可能会把他本人都拗成两段吧。

就这样,因为卓麟的到来,原本那种弥漫着粉红色泡泡的气氛肯定是荡然无存了。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甚至可以说有点尴尬。

“我是卓麟的监护人,在美国照顾了他七年多。”抢在伊臣审问之前,卫霆飞先主动交待情况了,争取坦白从宽。

“唔。”伊臣点了点头,很淡定地夹起一块茄子放进嘴里。

“卓麟的亲生父母是考古学家,常年周游世界,几乎不回来。”卫霆飞又说。

“唔。”

“你刚才也看到他那种性格了,我这次回国的时间比较久,把他一个人留在美国根本不可能,所以只能一起带过来。”

“唔。”

“他就住在楼下,目前转校到我们这里的私立大学念书。在你住到我家来之前,我每天都要接他上下学,以免他在外面闹出什么事。”

“唔,”伊臣点点头,“所以看到我之后,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

“都说了他不是我儿子!我的节操没你想象的这么烂!”面对伊臣的嘲笑,卫霆飞悲愤地猛捶桌子,“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

“但是你明明就是一根会走路的按/摩棒啊。”

“叶伊臣!”

“开玩笑的,我相信你,”看着卫霆飞一副羞愤的要跳楼以示清白的样子,伊臣笑笑,又加了一句,“……再说,这么别扭古怪的孩子,也不像是你的种。”

他说着放下饭碗,转头看了看客厅。

卓麟似乎对中餐没有兴趣,刚才硬是扒了几口饭,在嘴里嚼吧嚼吧的怎么也咽不下去。伊臣看他一脸痛苦,吃口饭比吃药还难,也就只能把他放了。现在,他正抱着一碗草莓蹲在厨房的角落里,面朝窗外呆呆的看着夜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完全没有自己是谈话中心的自觉。

伊臣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他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会把孩子养成这副模样。

“能用铁丝撬开电子门,威力这么大的杀伤性武器你真的得要看紧,”他说,“你就算发情的时候也不能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忘在一边啊。”

“我没有忘!我只是分/身乏术,但每天都派别人去接他的!”卫霆飞一脸悲愤,“而且你不要总是‘发情’,‘按/摩棒’的,我还没有不堪到这种地步!”

——既然干得出来,就不要怕人说。

伊臣在心里嘀咕着,顾忌到卓麟还在外面,决定还是给卫霆飞留一点面子。

不过,卫霆飞显然对卓麟束手无策,伊臣担心卓麟得不到正确的家庭教育,性格只会变得越来越奇怪。

“现在是谁在接他上下学?”他问。

“我信得过的小弟。”

“别麻烦他们了,我来吧。”

“你?”

“对,我也会开车的,以后每天早晚只要有空,我就会接送卓麟,没意见吧?”伊臣笑笑。

卫霆飞没说话。

他也开不了口拒绝,在待人接物方面,伊臣比很多人都要强,也很有方法管教各种不听话的家伙。卓麟让所有人都头大如斗,目前负责接送他的小弟也每天都叫苦不迭,所以,让他落在伊臣的手里,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吧,那就先这样试试。卓麟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管教,生活习惯是不太好,麻烦你多教教他。”

伊臣笑笑:“没问题,我一定不会客气的。”

“……别笑得这么吓人,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想了想还是得告诉你,”卫霆飞说着,表情突然有些纠结,“虽然对你本身的影响也不大,但我还是觉得让你知道一下比较好。”

伊臣皱起眉:“什么事?你看起来好严肃?”

卫霆飞干笑了一声,搔搔头:“有吗?……其实,是这样的,今天我和天枢堂的人开会商量了一下,关于你的公司,因为之前谢荣的那件事闹得太大,我们可能会对那边的业务做一些调整。”

伊臣的眉头皱的更深,天玄会在本市的大型堂口一共有七个,天枢堂就是其中之一,堂主是宁溪。他掌管着天玄会在国内的所有洗钱机构,也是伊臣和谢荣的顶头上司。

卫霆飞说是跟天枢堂的人开会,那肯定少不了宁溪,那个人一向诡计多端,这又是在打什么主意?

“你就直接说吧,不要跟我绕圈子了。”伊臣焦急地催促。

“嗯……咳咳,”卫霆飞不自在地咳了几声,“是这样的,因为那家公司的真实情况已经暴露了,而兴义会目前还在打我们的主意。所以为了防止他们再次向那家公司出手,我决定全面停止那边的洗钱业务。之前负责业务的那几名主管,今后会转移到其他机构继续工作,剩下的员工本来就不属于天玄会,所以他们就继续做他们原本的进出口贸易,用这种方法把公司洗白。”

伊臣觉得非常意外,但仔细想想,这样的决策又在情理之中。

兴义会在谢荣的事情上失败了,说不定还会继续从天玄会里挖角同类人才。因此,谢荣曾经管理的公司,自然就他们最方便下手的目标了,为了避免再次损失人才,也为了不把公司的普通人牵扯进去,全面停止公司的洗钱业务,确实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好方法。

见伊臣不说话,卫霆飞又说:“当然,取消了那部分业务以后,你们的利润肯定会大幅下降,员工福利也会受到影响。但是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和保障无关人员的人身安全,也只能委屈你们了。”

伊臣想了一会儿,问:“那以后,我的公司就跟天玄会完全没有关系了?”

“不,这部分我们也讨论过了。因为考虑到兴义会接下来可能还会对这间公司出手,所以我可能会委派新的管理人员来接替你的位置,他们比较熟悉兴义会的情况,能帮助公司平稳度过这段危险时期。”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从股东的位置上开除了?!”

“伊臣,你别生气,我也是考虑到了各种因素的,”面对伊臣的质问,卫霆飞似乎有些心虚,“公司脱离洗钱业务以后,就变成了一个普通公司,对你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你想带谁走是你的自由,但今后你可以全心全意的帮助我这边,这不是很好吗?”

伊臣一声不吭。

卫霆飞的每一个字都说得冠冕堂皇,看起来有理有据,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地方。但是,天生的敏锐总在提醒他,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公司和兴义会的事情,以后你不用再管了,专心跟着我吧。”卫霆飞又加了一句。

伊臣还是没说话。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各种信息——公司的危机,谢荣的失足,兴义会的野心,卫霆飞一直把他排除在这些事以外……还有,卫霆飞特意给他放假,他这次回国是为了肃清内部的叛徒……

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是故意不让我参与这些事情,对不对?”他看着卫霆飞,冷声问,“换人接管公司只是借口,为的只是让你能方便做一些事情。你要肃清帮会里的叛徒,而叛徒就在我的那间公司里,在我的手下,对不对?!——”

卫霆飞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看着他僵硬的表情,伊臣知道自己猜对了。这样的话,一切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正是因为公司里有人跟兴义会勾结,他们才会掌握了谢荣的动向,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落得这么凄惨的下场。而那个背叛谢荣吃里扒外的家伙,应该也不是叛徒里最重要的那个,但手里肯定有不少情报。

所以,卫霆飞打算暗中布局,让那个家伙自投罗网,然后从他的嘴里挖出更上面的人,将这群叛徒一网打尽。

伊臣至此已经大致推测出了卫霆飞的计划。

“……天枢星……很亮……”

正在这时,角落那边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

伊臣头皮一麻,转过头,看见卓麟正抬着头,冲着窗外的夜幕自言自语:“……天璇星和玉衡星也很美,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的……”

伊臣转头看了卫霆飞一眼,卫霆飞长叹一口气,揉揉额角。

“那,我们仔细谈谈?”伊臣看着他,淡淡地问,“你要收拾手下的叛徒,我可以不管。但,至少我想知道叛徒到底是谁,还有,你具体究竟打算怎么收拾……那个家伙?”

☆、第25章

卫霆飞点了一支烟,深吸一口,随手弹了弹烟灰:“你知道张松吧?”

伊臣皱起眉:“张松?他不就是负责洗钱业务的那几个主管之一吗?我记得他当初还是宁溪亲自派下来的,原来是他?”

卫霆飞点了点头:“有人看到他近期时常在兴义会的赌场出入,还跟里面的人交谈过。但他这个人本身并不会赌博,相熟的兄弟也说他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爱好,所以……八/九不离十。”

伊臣叹气:“抱歉,我没能及时发现。”

“也不能怪你,公司的那些主管都是上面派下来的,管辖权不在你手上,你又不能多打探他们的底细,”卫霆飞笑笑,“那,这个人的情况,你了解多少?”

“不多,都是一些普通资料。他是三年前从别处调过来的,原来的工作是会计。这个人业务不算太熟,本身性格也不够机灵,属于没什么大用处但也不拖后腿的类型,在公司里没什么存在感。哦,对了,去年他差点弄坏了一笔生意,曾经被谢荣批过一顿。”

“说不定就是那件事,让他们心生间隙了。”卫霆飞笑笑。

“你这么一说,有可能还真是。谢荣他一向喜欢机灵的家伙,对张松那个榆木脑袋看着不太顺眼,但是……”伊臣摇了摇头,“为这么点小事,有必要怀恨在心吗?谢荣就是那个脾气,不仅是张松,我和其他人在刚上手的时候,哪个没被他批过呢?”

“怎么,听你这么无奈的口气,还想挽救他一下?”卫霆飞的笑容有些冷淡,“可惜已经晚了,明天下午,宁溪就会派人进驻公司,到时候公司里的人一个都不准走,全都要留下来被搜查。当然,他们会在张松身上做一点手脚,就算他处理的再干净,也必定会被搜出一点不干净的东西。”

伊臣的表情有些僵硬。

这就是帮会办事的手段,只要他们想让谁死,任他再有通天的本领也没法活命。他也不是要跟卫霆飞唱反调,但公司的员工都是他和谢荣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除掉一两个张松对卫霆飞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可对公司而言就是一大损失了。

于是,他试着争取了一下:“真的没办法了吗?你们就没想过要欲擒故纵,用一些缓和的方式从他嘴里挖出有价值的消息?”

卫霆飞冷笑:“我不需要缓和的方式,也一样能知道我想要的事情。事到如今,劝你也不要再做无谓的努力,别再想保他一条命了。他要是还想活下去,除非将功赎罪,但是他这么一个没权没势的小角色,能办什么事呢?”

伊臣想了想:“我有办法,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去一趟公司,先把我离职换股东的事情告诉他们,看看张松的反应。如果他有动静,我就……“

他说着压低了声音,把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卫霆飞瞬间变了脸色:“别开玩笑了,你这么做太危险了。”

伊臣笑笑:“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虽然这件事你总是让我别管,但张松是我的手下,谢荣是我的恩师,兴义会横插一脚把局面搞得一团乱,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你就让我试试吧,就这样给张松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也给我一次出口气的机会,这不是两全其美吗?如果到时候张松不知趣,自己把自己往绝路上逼,你们再动手也来得及。”

卫霆飞想了一会儿:“……好吧,你都已经设想的这么周详了,我再劝你估计也没用。你就放手去做吧,如果需要什么人,就告诉我。”

伊臣笑笑:“多谢老板。”

卫霆飞一怔,随即有些窘迫的揉揉鼻子,似乎老板这个称呼对他很受用:“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下午我会尽量晚一点派人过去,你就抓紧时间跟张松好好谈谈。对了,谈的时间不能太久,之前你说,要我把你介绍出去,介绍给帮会的兄弟们,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下午我会在公司开个会,到时候就交给你来主持。”

“这么快?”伊臣一愣,“都有什么人来参加?”

“不多,大概几十个,身份也跟我之前说的差不多,都是些小角色,估计你见不到什么重要干部的,”卫霆飞说着,有些迟疑地问,“要不然你再等等?这种不正规的会议,对你在帮会里站稳脚跟一点都没有帮助,过几天我们家里有一个聚会,诸位堂主和我爸妈都会出席,到时候我在那种大场面介绍你的话,效果会更好……”

“不,事先没有打好基础就贸然出现在那种大场合,才是真正让我没法站稳脚跟,”伊臣淡定地笑笑,“你们家的聚会我也会去的,但在这之前,我得认真做一点事情,让我的身份能配得上那样的场面。”

卫霆飞怔了怔,他还想说什么,但伊臣已经扔下饭碗,起身离席。

“我吃饱了,今天不洗碗,我要为明天的战斗做好准备。晚上你也不要来找我了,明天见,晚安。”

声音飘然远去,伊臣走进了书房里,关上了门。

地毯上,传真纸密密麻麻堆得到处都是。伊臣踢开那些纸,找了块空地坐下,抬头凝视着窗外的夜幕。漆黑的夜空繁星点点,希望明天真会是一个好天气,也希望……他的计划可以一切顺利。

璀璨的星光映照在伊臣的眼中,他微微一笑。

第二天,果然阳光明媚。

伊臣和卫霆飞商量好了,要坐他的车去公司,顺便送卓麟上学。因为今天目测会有两场恶战,所以伊臣花时间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番,比卫霆飞还要晚出门。

他刚走到楼下,就看见卓麟蹲在墙角花坛边,正在专心致志的把一片树叶均匀地撕成五份。看见伊臣,他认真的说:“叶绿素在减少,这里的光照时间不够。”

“你赶去学校的时间也快不够了。”伊臣随手把他拉起来,塞进车子里。

阿伦坐在驾驶席安静地等待着他们,卫霆飞在忙着看文件。据说今天下午的那场会议不但对伊臣很重要,对卫霆飞自己也挺重要的,因为各个堂口派出来的兄弟,与会的首要任务是汇报近期的工作情况,认识一下老大的新秘书是顺便的事情。

不过,伊臣很怀疑这点小事有必要临时抱佛脚吗?说不定卫霆飞是借机故意不理睬卓麟,伪装成公务繁忙的样子逃避现实。

机敏地为老大分忧解难也是秘书的职责,于是,伊臣很体贴地坐在了卫霆飞和卓麟的中间,把他们俩分隔开。

一路上,卓麟都在自言自语。

“根据亚热带季风气候的特征,最近三个月的降水概率是百分之四十。”

“沿街第三个招牌的水平角度歪了五公分。”

“正在等红绿灯的那个女人背的lv包是山寨款,当季价格约三万五千元人民币。”

…………

伊臣一直很耐心的听着,时不时还跟卓麟聊两句,但卓麟完全神游天外,基本不理睬伊臣。

如果坐在他旁边的是卫霆飞,估计早就不耐烦的咆哮起来了。但是擅长啃硬骨头的伊臣有着无比的韧性,要想把这小孩管教好,第一步先得理解他的内心世界,所以不管卓麟的话有多么前言不搭后语,伊臣都能保持微笑,温柔地倾听着。

听卫霆飞说,卓麟的智商很高,只是从小性格就与社会严重脱节,又加上常年没人管教,估计一辈子都是卫家的拖油瓶了。但伊臣并不这么认为,他喜欢物尽其用,也相信每个人都各有所长,像卓麟这样智商超群的怪胎,如果进行适当的安排,也将会是天玄会这部机器里的重要零件。

他可不会轻易放弃他。

过了一会儿,车子停在了一所豪华的私立大学门口,卓麟的目的地到了。伊臣对这所学校略有耳闻,它是本市一所高端的国际学校,硬件设施一流,学费价格不菲,教育质量也很不错,是众多在本市工作的外国友人的首选。卓麟在美国长大,性格又这么奇怪,在国内上学除了这里也无处可去,一般的大学根本不肯收他。

伊臣有些担心地下了车,跟着卓麟走进校门,在林荫道上送了他一段路,心中担忧的情绪就跟送小学生没什么区别。卓麟的性格这么奇怪,把他放养到一群同龄人里真是不放心,他真的没问题吗?

算了,他应该相信卫家的遗传基因,卓麟应该不会笨到在学校里受欺负的,但至于他会不会把别人弄疯……那只能看其他人的造化了,唉。

伊臣摇着头,正当准备返身离去的时候,卓麟突然凑近他。

“……注意乔笙。”他轻声说。

伊臣一愣,但还没有等他回过神,卓麟已经背着单肩包跑远了。

看着他动作敏捷的背影,伊臣困惑地皱了皱眉。

乔笙?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时间就双更,么么哒!

☆、第26章

伊臣知道乔笙是谁,但为什么卓麟会在这种时刻提起他?

他一头雾水地上了车,还没来得及坐稳,卫霆飞就劈头盖脑地冲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卓麟给你添麻烦了。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有你在我就趁机装瞎了。”

“没关系,”伊臣笑笑,“只要你不吭声就算配合我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能帮什么忙,你不拖后腿我已经很高兴了。”

前方的驾驶席发出“嗤”的一声,阿伦终于破功了。

“不准笑!”卫霆飞一阵恼羞。

“是。”

伊臣苦笑着摇了摇头,真想不到卫霆飞居然会对一个小孩子这么没辙。这种丢脸的事情要是传出去,那些看见老大凶神恶煞的脸就会吓得尿裤子的兄弟们,一定会笑死的吧。

该说是卫霆飞太溺爱卓麟了呢,还是他对待自家人实在太客气了呢……这么没原则,可不太好啊。伊臣心里想着,觉得自己有空应该教卫霆飞几招,让卓麟在他手里也能老实点。现在他才十八岁,还来得及抢救一下,要是到了三十岁还是这么神神叨叨的,那可就真的来不及了。

送完卓麟之后,车子就调头前往繁华的商业区。

一路上,伊臣和卫霆飞都没有再说话,卫霆飞还在忙着看文件,伊臣也只顾自己想心事。

没过多久,伊臣的公司就到了,他刚要下车,卫霆飞却突然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就这么走了?”

伊臣回过头:“怎么?哦,忘了跟你道别?对不起,我刚才在想事情。”

“不是这种小事。”卫霆飞笑笑,然后凑过来亲了亲他。

伊臣一愣,还没来得及挣脱,卫霆飞已经顺势一把将他拥入怀中,依依不舍地与他拥吻。伊臣无奈只能温柔地回应了他,两人亲密地拥吻了好一会儿,卫霆飞才把伊臣放开,一脸的不舍。

“自己多加小心,”他轻声说着,伸手揉揉伊臣的头发,“中午我再来接你。”

“你也小心,”伊臣笑着亲亲他的脸,“再来的时候记得把车停得远一点儿,别让人发现了。”

“我知道。”

“有时间就早点过来,一起吃个午饭。”

“行,没问题。”

两人就像是新婚离别似的,说着说着就又腻了好一会儿,直到阿伦出声提醒卫霆飞说时间快来不及了,卫霆飞才万般不舍的把伊臣放走。

下了车,伊臣站在路边,看着卫霆飞的车子飞驰而去,直到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才转过身去。在他面前的是一栋现代化风格的办公大楼,他的公司就在其中的某一层,只是两三天没有来上班而已,大楼看在伊臣的眼中,居然多了一丝陌生。

过去的那几天,实在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大楼。

电梯把他带到七楼,公司在这一层占据了三个大房间。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伊臣透过走廊的玻璃墙窥探着公司里面,看见办公室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一切都井井有条。

公司没他,果然也真的不要紧。

伊臣在心里感叹着,突然看到走廊尽头,有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简瞳?”他轻喊了一声。

“唷,叶哥?”佝偻的身影发出惊喜的声音。

那是一个黑发的年轻男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像个**窝似的乱糟糟的。

他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袖t恤衫,脏的已经看不清楚本来的颜色,胳膊下面夹着一部笔记本电脑,面色苍白,眼神飘忽,整个都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浑身散发出一股死宅的气息。

简瞳就是简琳的胞兄,是伊臣公司信息部里的技术员。这个部门只有他一个人,平时他有事就帮同事修修中毒的电脑,没事就摸鱼打瞌睡,是个基本光吃饭不干活的闲差。因为公司的性质比较特殊,也需要养几个这样的人,重要的时候他们可以帮上忙。

比如之前,伊臣需要简瞳去调查谢荣所在地的时候。

又比如,现在。

能在进公司之前就遇到简瞳,事情倒是好办了,伊臣冲他笑笑,朝他走过去:“行了,别乱叫哥,我年纪可没你大。这几天我不在公司,你们都过得挺滋润吧?”

“不够滋润,”简瞳推推眼镜,愁眉紧锁,露出一副苦楚的样子,“这几天没有叶哥如沐春风的笑容滋润,我整个人都枯萎了。”

“别耍贫嘴,你一年四季都是枯萎的,看你头上那个**窝,”伊臣一把勾住简瞳的肩膀,把他往僻静的地方带,“来来,我们先找个地方沟通一下,我有活儿让你干。”

“唷,叶哥笑得这么美,迷得人家神魂颠倒,准没好事儿~啊啊,不行了~快放开我,你笑得我骨头都酥啦~~”简瞳夸张地扭动着身体,胳膊像面条似的甩动着,都快把手里的电脑甩出去了。

伊臣也没把他的肉麻当成一回事,他们从高中就认识,既是同学又是同事,交情自然不一般。

他直接把简瞳拉进空无一人的茶水间,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确认不会有任何人偷听到。

简瞳软趴趴地倒在桌子上,朝伊臣挥手:“哟哟,叶哥终于要放□段跟我幽会了吗?这几天到外面转了一圈,还是觉得公司里的窝边草最香啊是不是?”

伊臣没理他,问:“你知道魅夜吗?”

简瞳想了想:“啥啊?俄罗斯黑客最新开发的病毒程序?”

“你就给我装蒜吧。”

“总不见得是宁溪新发明的春/药吧?”

“认真点。”

“好啦,你真没劲,”简瞳无聊地搔搔头发,“你是说兴义会那家作为根据地的赌场?”

“你总算知趣,我本来打算你要是再装一次糊涂,我就直接揍你一顿。”伊臣笑笑。

简瞳整个一抖,又笑了:“叶哥就是这么带劲儿,猛准狠,魅力无穷呐。但是,那边的事情不是都完了吗?谢经理也死了,你还想跟那边有什么纠葛?”

魅夜就是谢荣之前误入的那家兴义会地盘上的赌场名字,也是他们进驻本市以后建立的重要据点之一。它是兴义会在本市的活动中心,各种大大小小的事务都在这里处理,诸位兴义会的重要人物也时常会在那里现身。

“谢荣死了以后,你是不是偷偷去调查过魅夜?”伊臣问,那天从卫霆飞的摄影棚里回来,他在阿金的车上把那件事的大致情况给简瞳发过一次电子邮件,算作留个存档。为了预防兴义会今后还会有动作,事先未雨绸缪,他让简瞳去详细了解一下那家赌场的情况。

现在,果然派上了用场。

“嗯,”简瞳点了点头,“我按照你的吩咐,跟人打听过了,兴义会是从外地发展过来的帮会,魅夜就是它们在本市的根据地,相当于天玄会的堂口。管辖魅夜的老板名叫刘远雄,做事心狠手辣,他既是赌场的老大,也是兴义会在本地的总负责人,手里的权力相当大。”

“也就是说,只要没了他,兴义会在本地就会群龙无首,变成一盘散沙?”伊臣问。

“没错,他们在我们当地的势力还不稳固,目前是刘远雄在带着一群小弟摸索着干,很缺少人才。所以,他们才会想方设法从别的帮会挖人,这样的话,他们既能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内部的阶层体系完善起来,同时也能把敌对帮会搞得一团糟。”

“从敌对帮会挖人过去,他们用起来就不担心吗?不怕那些人会突然反水倒打一耙?”伊臣冷笑。

“你还真别说,想倒戈的内鬼有的是。就说我们天玄会吧,下面多少人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想要找机会出人头地的?”

“也是。”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干掉刘远雄?”简瞳压低声音问。

伊臣笑笑:“既然你问了,我也不回避。我想,趁着兴义会在我们地盘上的势力还不稳固,现在不正是干掉他的好时机吗?目前的状况下,只要没了他,兴义会在本地就等于没了领袖,内部就会混乱。到时候,再让天玄会派大部队去收拾残局,趁机把他们一网打尽就容易多了。”

“……你,真吓我一跳啊,”简瞳咂舌,“你没来公司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少爷跟你求婚了,你要拿刘远雄的人头做自己的嫁妆?”

“你就跟简琳一样,狗嘴吐不出象牙,”伊臣白了他一眼,“小小一个外地帮会,把我们的公司搞得天翻地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

“也是,刘远雄的手段太毒,谢经理死的不值。但是,魅夜对进出的客人都看得很紧,生面孔是从来不让进的。你根本不认识内部人员,又手无寸铁,打算怎么混进去对付他们?”

“我自然有办法,但先要你帮一个忙。”

“你说。”

“魅夜是利用旧厂房改造的建筑,我要这栋建筑的内部结构图,越详细越好,你能办到吧?”

“诶?”简瞳一愣,“你这倒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还有更难的呢,”伊臣笑笑,“这份图,我马上就要。”

“哈?!”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会晚一点,可以明天来看~~o(n_n)o

☆、第27章

伊臣和简瞳还在茶水间里谈话,但消息灵通的人士早就把八卦传遍了公司。不一会儿,众下属就全都知道,他们旷工好几天的老板大人,终于又现身了。

这几天虽然表面上风平浪静,私底下大家的猜测可是相当多。公司的人都知道,叶伊臣自从跟着谢荣进来做事以后,不管刮风下雨从来没有无故缺席,有一年冬天下大雪,路全都被雪埋住了,大家都被堵在半路上,叶伊臣却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依然能准时出现在公司里。

所以,虽然这几天公司没有他也一切井井有条,但大家还是很好奇他到底为什么没来上班。

行政部的几个年轻员工,平时做些杂事,并不知道公司洗钱的内/幕,也不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是天玄会,只知道伊臣上面还有管事的大股东。见伊臣这次漂亮地解决了公司的财务危机,又突然消失几天,八卦的触须立刻敏锐起来,以为他是办事有功,被上面的大股东叫去领赏了。

“哎,张主管,”一个穿着黑色紧身裙的小妹拍拍张松的肩膀,“你说,我们叶经理这么厉害,会不会这次受到大股东的赏识,直接让他升职啊?那他可就飞黄腾达了……张主管?张主管?”

坐在电脑前面的张松猛地颤抖了一下,捏在手里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你……你刚才说什么……?”他颤巍巍地回头,一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

“我说……算了,没什么。张主管,你的脸色好难看,是哪里不舒服吗?”小妹被他脸色死灰的样子吓坏了,刚才的八卦心情立刻魂飞天外。

“没事,我的账上有几个数字不对,所以有点……”张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那笑比哭还难看。他本来就是一副神经质的长相,很不讨喜,这么一来更是五官扭曲,让人看了说不出的膈应。

小妹也是看这家伙成天缩在角落里没人理睬,怪可怜的,所以才来跟他搭话。现在搞成这样,她压根就不想继续聊天了,一边嘀咕着“有病”,一边抱着水杯转身走开了。

张松今年三十四岁,留着土鳖的中分发型,黑发油腻腻的,常年穿一件不合身的藏青色旧西装,就像从电视剧走出来的八十年代书呆子。他整个人的气质都畏畏缩缩的,就像一颗长在阴暗角落里的蘑菇。

张松从小只会读书,生性胆小怕事,因为情商不高所以没什么朋友。大学毕业以后他换过几份工作,都因为人不够机灵而不被上司赏识,最后居然阴错阳差的进了天玄会做事。在公司的几个业务主管里,谢荣最不喜欢的就是他,但由于他工作上没出过什么大错,只要继续老老实实地干,混到退休没什么问题。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谢荣只把张松当成一个没用的蠢材,却不知道张松也有野心。

他这个人,命比纸薄,心比天高,看见帮会里的干部个个活得滋润,人人吃香喝辣,自己却窝在一个小公司里干些洗钱的脏活儿,又累又穷又危险,根本提不起劲。但是,顶头上司谢荣不赏识他,这就意味着他永远不会有晋升机会,是兴义会的出现让他眼前一亮。

人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天玄会给不了他的东西,他可以到兴义会里去找啊;天玄会不缺人才,但是兴义会缺,那里肯定会有适合他发展的位置!

于是,张松某些人的介绍,去了魅夜毛遂自荐,没想到当家老大刘远雄根本不稀罕他这种小角色,差点把他打一顿扔进海里喂鱼。是他的一个手下认出了张松,知道他是跟着谢荣做事的,才帮他捡回一条命。

兴义会对张松这种小角色没兴趣,但很想拉拢谢荣。于是,刘远雄跟张松订了一个协议,他帮兴义会把谢荣弄到手,兴义会就给他一个好位置。张松喜出望外,他知道谢荣这个人敏感狡猾,硬上是很难抓到了,所以跟兴义会共同设计了那个恶毒的陷阱,这让谢荣吃了大亏,还以为自己是一时糊涂倒了大霉。

张松这么做,其一是因为谢荣确实很难搞,其二是两人关系一直不好,他趁此机会公报私仇,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但是……为什么现在的结局跟事先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谢荣对天玄会的忠心居然出乎意料的坚韧,宁愿背上骂名偷拿公款远走高飞,也不愿意屈尊为兴义会服务。更让张松震惊的是,叶伊臣居然一手把这件事解决了,解决的意思就是谢荣按照帮会里的规矩处置了,他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谢荣的生死跟张松无关,他被抓也不是张松的责任,兴义会是不会为难他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叶伊臣和天玄会对背后的真相到底知道多少,他们会不会查到他的头上来?

这几天,叶伊臣都没在公司露面,一切风平浪静。但越是平静,张松就越是慌张,他总觉得这种平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谢荣没到手,兴义会很不高兴,已经不太愿意搭理他了。而继续留在公司也没什么指望,叶伊臣的要求比谢荣更严格,能力不够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张松很想趁他不来公司的这几天辞职走人,带着全部家当远走高飞,可他又担心,这么一来反而暴露了自己的嫌疑,机敏的天玄会一定会把他的离去和谢荣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就这样,这几天张松夜夜难眠,还没等他想出好办法,伊臣已经来公司上班了。

这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张松心急火燎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声音翩然而至。

“诸位,好久不见了。”

伊臣笑意盈盈地走进了办公室,他一身银灰色的修身西装,头发打理地一丝不乱,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又如沐春风。

有两三个小年轻当场就看呆了,只是几天不见,他们的上司好像又变得更加貌美了,让人看着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啊!

简琳正在饮水机前接热水,看到伊臣站在门口吓了一跳,差点把水都打翻了。按照前几天伊臣请假时候的那种气氛,简琳还以为他至少要一个星期以后才会来上班,现在他突然出现,她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连忙迎上去:“叶先生?”

伊臣朝她使了一个眼色,暗示她稍安勿躁,然后冲大家笑了笑:“大家好,话说,我几天没来上班,大家想我吗?”

此言一出,整个办公室瞬间都冻结了,众人目瞪口呆。叶经理这是在唱的哪一出?他平常都是笑里藏刀吹毛求疵的样子,对员工要求严格的很,大家看到他比看到谢荣还怕,今天怎么突然这么肉麻?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还是说这么短短几天他已经告别单身,新婚燕尔,因为人逢喜事所以心情舒畅,因此待人也特别客气?

良久,有一个胆子比较大的员工发出干笑:“……哈,哈哈哈,我们挺想叶经理的,哈哈,真的挺想的……”

伊臣又笑笑:“是嘛,那恐怕你们以后只能一直想着了,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天在这里上班了。”

“咦?!——”闻言,众人都发出一声惊呼。今天真是意外连连,精彩大戏一出接一出,叶经理前几天不是还野心勃勃,想要趁谢经理出事的机会把整个公司都吞并下来吗?怎么一会儿又要走人了?

有人试探地问:“叶先生?难道……你是要辞职了?是不是因为你把这次公司的麻烦解决的特别好,上面的大股东看中你了?”

“可以这么说吧,”伊臣点了点头,“本来,这次谢经理卷款逃跑,罗经理又胆小怕事,他们没能担当好经理的职责,让我觉得十分遗憾,所以打算好好收拾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带领大家渡过难关再重振旗鼓。”

“可惜,现在难关是度过了,重振旗鼓怕是没有我的份了,因为这次的事情,上面的大股东打算做一些人事变动,他们将会全面更换我们公司的管理层,注入新血来给大家打气。这么做,也是希望公司能尽快摆脱这次的阴影,开拓出新的好局面,不要因为偶尔的一点差错而影响全公司的士气,希望大家能够理解。”

这番话听起来有理有据,公司出了这么大的财务问题,虽然已经漂亮解决,但上面的大股东肯定不会无动于衷。根据具体的细节,该赏的赏,该罚的罚,该开除的开除,该升职的升职,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过,伊臣的话听在那些富有经验的老主管们的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意思了。

他们十分清楚,天玄会是在为这件事对全公司进行大洗牌,他们的动作绝不仅仅是更换管理层这么简单。

而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的张松,早已是满头的冷汗。

一位老主管小心翼翼地问:“那,叶先生,上面更换管理层的话,是要把您调到哪里去呢?”

伊臣笑笑:“目前还没有确切通知,所以我也无可奉告,将来有缘的话我们肯定还会在哪里见面的吧。不过,现在我的去向已经不重要了,你们接下来最应该关心的是如何与新的管理层好好磨合,他们的工作方式肯定会跟我有些不同。”

“我之所以今天突然来公司,是因为接到通知说,新的管理层今天会来公司熟悉一下这边的情况,便于今后开展工作。同时,上面的大股东也趁此机会派遣了一批专员,前来我们公司做一个简单的视察。毕竟这么多年来,上面的人都对我们放任自流,这次出了事情,他们过来看看也是应该的。”

伊臣话音未落,众人已经是一片哗然。

年轻的普通员工全都面带喜色,他们为公司干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上级领导长什么样子。派遣过来的专员们会是什么样子?有英俊的帅哥总监吗?有漂亮的美女高管吗?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自己可得好好表现一下,给专员们留下一个好印象,今后说不定有机会飞黄腾达啊。

而老主管们则是各怀心事,他们可以确定,天玄会是真的派人来洗牌了。

张松低垂着头,已经连两条腿都发起抖来。俗话说做贼心虚,他平时做事不够机灵,这个时候脑子却特别的清醒。他知道伊臣话中所谓专员来公司视察是假,天玄会来抓人才是真,他们已经看出谢荣卷款的事情里有问题,自己可能要倒大霉了!

正当他在心里求神拜佛,希望自己的猜测不要成真的时候,伊臣又说了一句话,让他的心情瞬间跌落深渊,眼前一黑,差点腿软地跌倒在地上。

伊臣悠悠地说:“专员的视察小组,一个小时以后就会到。按照他们的要求,我马上要去准备迎接,而诸位从现在开始一个都不可以离开公司。请你们以最快的速度完成手头的工作,专员到时候可能会跟你们沟通,希望大家可以以最佳的精神面貌来欢迎他们。”

说完,他又微笑着加了一句:“机会千载难逢,大家努力吧。”

人群骚动起来,不管是年轻员工还是老主管们,都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忙碌起来。伊臣不露声色地看了张松一眼,看他蜷缩在电脑前满头大汗的样子,心里冷冷一笑。

他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转身离开办公室,去准备迎接“视察专员”了。

他刚一走,几个员工就纷纷起身往洗手间跑,抓紧时间把私事都办完。这个时候,张松已经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立刻跑路?不可能,这个时候突然消失就等于告诉天玄会,自己就是内鬼,那他就真的完了,还没来得及跑出这栋大楼就会被乱枪打成蜂窝。

继续装作没事?更不行,他抽屉里有几封跟兴义会联络的信件。当初,他是担心网上联系会留下痕迹,所以才这么做,没想到现在这些信反而成了置于他死地的证物……

对了!既然是证物,把它们销毁不就行了?就算是天玄会办事也要讲证据,假如他们真的来抓人,肯定会先搜查。如果在自己这里搜查不到和兴义会勾结的证据,就说明他什么嫌疑都没有,整个人都清清白白的,谅他们也不能拿他怎么办!

张松觉得自己真是急中生智,立刻就把那几封信从抽屉里翻出来,偷偷塞进怀里。过了一会儿,他看刚才上洗手间的几个男同事都回来了,就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装作没事似的走出了办公室。

他来到洗手间里,看见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心中窃喜,立刻进了一个隔间把门反锁上,拿出信件和打火机。他用打火机点燃了信件,看着火苗腾地一声窜起,然后慢慢地蚕食着信封,将那几封信一点点的烧成了一堆焦炭。

这样就没事了。

张松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信件烧毁的焦炭全都落在了马桶里,他顺手冲了一下水,把焦炭全都冲进了下水道,然后拍拍手,抖抖西装,气定神闲地走出了隔间。

太好了,这样的话,自己的嫌疑就完全撇清了。

张松正在暗自庆幸,突然听见洗脸台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

“张主管,在里面忙什么呢?”

张松的头皮嗡的一声炸开了,不知什么时候,叶伊臣居然悠闲地靠在洗脸台前,正在温柔地冲他微笑!

他的笑容如沐春风,窗外的阳光投在他的脸上,像是漾开了一层绚烂的光芒,美得让人炫目。但张松不是不清楚叶伊臣的为人,他的办事风格根本不像看起来的这么温柔迷人,绝对是一个笑里藏刀的狠角色!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张松声音颤抖地问,双腿颤巍巍地,不由自主地向后退。

“怎么,只许你上洗手间,就不许我上了?”伊臣微笑着反问,随手从架子上抽了一张擦手纸,把自己的双手慢条斯理地擦干净。

张松定了定神,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要装作没事。证据已经销毁了,他现在就是一个身份清白的,没什么存在感的普通员工。

于是,他故作恭敬地笑了笑:“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我这就走了,叶经理您……您慢慢来……”

这跟他平常的说话方式如出一辙,他感觉自己应该没有任何可疑之处。

然而,伊臣见他要走,却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张主管,别急着走啊。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呢,虽然我马上就要离开公司了,但至少今天还是你的上司,你就对我这么不尊重吗?”

张松有点纳闷:“什么问题?”

伊臣笑笑:“我刚才不是问你,在里面忙什么吗?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张松搔搔头:“在洗手间当然是方便了,还能干什么?”

伊臣又笑笑:“那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方便了一些什么东西?为什么,我闻到空气里有一种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

张松的头皮又是一炸!

味道!他怎么忘记了味道!洗手间的通风不好,刚才他在隔间里烧东西,只要是鼻子正常的人都会发觉味道不对,因为他的神经太紧张,居然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

但好在洗手间是公共场合,也没人亲眼看见自己在烧东西,张松决定装糊涂蒙混过去。他装模作样地吸了吸鼻子,故意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说:“这,好像真的有一股焦味,大概是楼下烧垃圾的味道传进窗子里来了吧。我可没有在洗手间里故意纵火,叶经理你要相信我的人品嘛,哈哈哈……”

他一边说,一边尽量镇静地从伊臣身边经过,想要尽快离开洗手间,逃脱这个让他胆战心惊的地方。然而,还没等他走几步,就听见伊臣的声音静静地从身后传来。

“张主管,你听说过一句谚语吗?‘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张松猛的一回头,脸色铁青。

视线里,刚才伊臣脸上那种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他冷冷地看着张松,那双温柔的眼瞳里充满了凝结的冰霜,像是深入骨髓的痛恨,又像是对他恨铁不成钢。

豆大的汗珠从张松脸上淌下来,他的嘴唇颤抖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这时,伊臣也不想再跟他啰嗦下去,又冷冷地问了一句:“张主管,我真的不明白,谢经理他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要这样对待他?”

这下子,张松终于彻底崩溃了,他瞬间就明白叶伊臣已经全知道了!

双腿软的使不上力,他全身发抖地靠着门框,使劲努力了好几次,还是软软地靠在上面,根本站不起来。

“你……你……”他死死盯着伊臣,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跟天玄会联合起来……想要灭了我?!”

“是你和兴义会暗中勾结在先,怪不得我们无情,”伊臣冷冷一笑,“放着好好的主管不做,偏要做内鬼,还对谢经理忘恩负义。张松,我以前怎么就没看出你是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张松犹如芒刺在背,他紧咬着牙,突然脑子一热,一下子失控地就喊了起来:“你懂什么?!”

伊臣反问:“怎么,你当叛徒还有理了?”

张松头脑发热地嘶声大喊:“我不是叛徒,我没有背叛天玄会!我……我只是……你***根本就不懂我的苦!你从进公司的第一天起,谢荣对待你就像对亲生儿子那么好,你这种处处受宠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的心情!我三十四岁了,不是二十四岁,更不是十八岁,难道要一辈子守着这个破主管的位置,干这种麻烦危险又挣不到大钱的脏活,一直干到死?”

“叶伊臣,你是普通人,我也是普通人,我也想发财啊!我也想出人头地啊!我也想跟你一样混的春风得意,得到上面的人赏识!但是谢荣讨厌我,他打从心底看不起我,我只要一天在他下面做事,就永远别想爬到他头上去!所以我能怎么办呢?天玄会里已经没有我想要的前途了,我别无选择,只能去其他的地方寻找我要的东西,我也是被逼无奈的!”

伊臣静静地看着他,他看着张松一脸的悲愤苍凉,口沫横飞地诉说着自己的苦楚和不甘,心中一声叹息。人人都想出人头地,这无可厚非,但大多数人却像张松这样,从未想过自己是否有出人头地的本事。

一个人,最难能可贵的在于清醒和自足,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居于人下,什么时候又有资格自立为王。实话说论真本事,张松甚至不如那些与他同级别的,年纪比他更大的老主管,但他们知道自己应该本分做事求得安稳生活,所以天玄会就会给他们永久的安稳。

但是,张松却根本不知道。他至今还不明白自己一个没有能力的人,他明明没有能力,却肖想着那些有能力才能得到的地位和权势,这才是导致他落到今天这种地步的真正原因。

坦白地说,伊臣打从心底蔑视这些好高骛远的废物,对张松也完全没有一点心存怜悯。但看在张松有野心这一点上,他还想挽救他一下,只有这份野心,让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于是,伊臣笑笑:“你跟谢经理有什么纠葛,那是你们的私事,我并不关心,也对你暗算谢经理的理由没有兴趣。不过,在天玄会的人到来之前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先换个地方聊聊?我有些事想跟你谈。”

张松愣了一下,眼睛一亮。叶伊臣是什么意思?这……这难道是意味着上面的老大们还没有放弃他?还是说叶伊臣对他有什么私心?

事到如今,他最糟糕的下场顶多也就是一死,临死前跟谁聊聊也无所谓了。所以,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咽了咽口水,带着一丝紧张,还有一点疑惑,畏畏缩缩地跟着伊臣离开了洗手间。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来更新啦!

昨天的二更来不及发了,今天二更合并补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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