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
孙大林正在切菜的动作顿时停住了。
在脑海里仔细的回想了一下,确认今天不是儿子也不是女儿来家里的日子,况且他们来之前,都会给自己打电话问想吃些什么,或者需要什么东西的。
那么,谁会在这时候敲自己的门?
串门的?那也太罕见了,自己的房门除了儿子和女儿之外,几乎大半年没人敲过了……
敲门声还在倔强的响个不停,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几乎掩盖住了电视机的声音。
孙大林从疑惑中醒过神来,立刻放下了手里的菜刀,一边胡乱的在围裙上擦着手,一边走向门口。
“来了。外面是谁啊?”
于此同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他趴在门上的猫眼前,仔细的往外看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昏暗无比,昏暗的光线下,除了灰白的水泥墙壁,还有对面邻居家那紧闭着的黑漆漆的防盗门之外,空空如也。
没有人。
怎么会这样?孙大林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恶作剧?目前这整栋居民楼里,只剩下不足十户居民,几乎全部是上了年纪不愿意搬走或暂时没地方可搬,等着国家安排住处的迟暮老人,根本没有五十岁以下的人,有谁会这么无聊,在这个正吃晚饭的时候,来搞这种无聊的恶作剧?
他打开了房门。
就像从猫眼里看到的一样,整个楼道里昏暗而空荡,根本没有人。
只有开动房门时产生的微风,带动没有粘牢的福字纸片,发出轻微的簌簌的声响。
算了,也许是谁家里来了小孩子,调皮捣蛋来搞恶作剧——就像儿子带着我的小孙子来的时候,那个调皮的小家伙,总是千方百计的四处搞破坏一样……想起自己可爱的小孙子,孙大林的脸上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
他关上了门,重新走回厨房,重新拿起了刀开始切菜……
半小时后,他终于坐到了餐桌前,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电视。
新闻时间结束了,几段广告之后,开始上演电视剧。
孙大林一边吃,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屏幕上那些身着奇装异服,头发染得乱七八糟,男不男女不女的人物们,用幼稚的演技,表演着一出又一出破绽百出又庸俗无比的情节。
就像他不懂下棋,却喜欢看下棋一样,孙大林从来看不懂电视剧里演的都是些什么内容。也根本听不懂里面那些中英混杂的新潮语言。但是他却每次都看的津津有味。他只是在看热闹,只是因为想看电视而看电视,只是用看电视的方式来打发无聊的时光。
看到屏幕上那些人物夸张无比的大笑,有时候他也跟着大笑,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而笑,究竟哪里值得大笑。
现在,电视屏幕里,那些演员们也在吃饭。一个妻子为了报复她有了外遇的丈夫,故意在汤里面放了过多的辣椒,当看到男主辣的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妻子开始夸张的大笑,电视机前的孙大林也跟着大笑,他甚至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笑的捂住了肚子。
就在这时候,电视机屏幕忽然闪动了几下,画面消失不见了。
哧哧……
只剩下满屏幕闪动不停的雪花。
怎么回事?电视机又出毛病了?
孙大林站起身,皱眉走到电视机跟前,用力的拍打着电视机的上盖。没有起色。
整个房间里传来的都是让人心烦意乱的哧哧声。
孙大林在心里咒骂着,调低电视机的音量,向阳台走去。
在这个即将拆迁的小区里,有线网络早就拆除了,目前孙大林用的天线,是儿子给他买的一种卫星天线,也就是小锅盖。这种卫星天线平时收到的节目倒是很多,但是却属于违法天线,经常性的会被封闭信号,然后只有通过到销售商那里升级解密,才能继续使用。现在孙大林就是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放在阳台上的小锅盖出什么故障了,亦或者是又该升级了?
他走到阳台上,弯下腰仔细查看小锅盖的情况。
就在这时候,室内的灯忽然一次性的全灭了,整个视线里一片漆黑。
停电了?孙大林疑惑的直起身,从阳台的窗户上向外看去,可以清晰的看到其余楼层里,那稀稀疏疏亮着灯光的几个窗户。
看来没有停电。他想。那么,是跳闸了?家里的线路出现问题了?
他慢慢的走回房间里,摸索着找到了手电筒,借助手电筒微弱的光芒,向电路总闸走去。
没有跳闸,闸盒安安分分的呆在那里,根本没有跳闸。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犹豫了一下,他决定给儿子打电话,让他过来帮自己看一下。
正当他慢慢走向电话机的时候,一声清脆的铃声忽然响起,电话居然自己响了!
这么巧合?儿子或女儿正好给自己打过来了?
自己家的这部电话,除了儿子和女儿,还有催交电话费的之外,平时根本没人打通过。
他疑惑的走到了电话机前,接起了电话。用苍老的声音喊道:“喂?”
奇怪的是,听筒里没有任何声音。
“小林吗?怎么打通了也不说话啊?”孙大林疑惑的看了看听筒,问道。
吱吱——
听筒里忽然传来一声清晰的,用手指甲用力划过玻璃的声音,分外的刺耳!特别是在这寂静的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显得尤其的突兀和诡异,孙大林吓得全身猛地颤抖了一下,手里的话筒险些掉落在地。幸亏,这声音只是响了一声,听筒里便再次归于沉寂。
这该死的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沉寂的听筒里却再次传来更加诡异的声音,这次不是手指甲划过玻璃的吱吱声了,而是女人幽幽的哭诉声!孙大林平时也看过电视里演鬼片,但此刻听筒里传来的这声音,绝不是鬼片里的那种女鬼发出的千篇一律的鬼哭狼嚎声,而是……而是一种真实的声音!这种声音孙大林非常熟悉,那就是——女人在给亲人上坟时的那种哭泣声!如泣如诉,悲痛欲裂,在这沉寂的黑暗里,孙大林只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后脊背一阵阵发凉,他似乎看到自己不是站在家里,而是站在乱坟岗中,周围林立着的乱坟中鬼火跳跃,一个女人跪在墓前,一边烧着烧纸,一边哭诉着什么,火光的映照下,她的脸显得如此诡异可怕……
啊!
孙大林失声的叫了一声,手里的话筒猛的掉落。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坠落的话筒垂落在桌前,不停的摇晃着,把听筒里女人的哭诉声更加清晰的传播在整个房间里……
谁这么可恶?打这种恐怖电话?!
孙大林从恐惧中惊醒过来,一手捂住碰碰乱跳的心脏,一手迅速的拿起话筒,狠狠的挂掉了电话。
房间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孙大林用力的呼吸了几下,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再也没心情给儿子打电话了,更没有心情继续吃饭看电视,那么,一切等到明天再说吧。就这样将就一晚上好了。
他决定立刻上床休息。
脱光了衣服,躺在被子里,他终于缓缓出了口气。年纪大了,胆子却越来越小了。一个恶作剧电话算什么?想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不是经常一个人在夜里走夜路,甚至走乱坟岗的嘛?
不过说回来,今天怎么总是有这种该死的恶作剧?先是敲门声,然后又是骚扰电话,怎么都凑到今天晚上来了?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电话里那种手指甲划过玻璃的噪音再次响起!这次来的更加诡异,声音更加巨大!
这次声音当然不是来自电话机,而是……就来自他的身边!
与电话机的声音一样,手指甲划过玻璃的噪音过后,女人上坟时的幽怨哭诉声便随之而来!
一时间,这诡异的哭喊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着,碰撞着,仿佛化成了无数尖细的针头,刺向孙大林的全身每个神经末梢,每个细胞!
极度的恐惧,让孙大林的身体颤抖的像是风雨中的落叶,身体的各个器官也变得迟钝无比。
终于,他听清了,这该死的声音就来源于他的身体上方的被子上。
他闭上眼睛,伸出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摸去。在这个过程中,他无数次想撤回手,因为他担心,自己下一步要摸到的,会是一块冰冷的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或者是一头女人柔软的长发……
终于,他摸到了!
他摸到的自然不是什么冰冷墓碑,更不是什么女人长发,而是自己的衣服。
声音就来自他的上衣口袋里!
衣服还在轻微的震动着。
条件反射似的,他猛的将上衣扔了出去。
上衣被用力的丢在一边,在墙上碰撞了一下,滑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于此同时,那该死的声音也终于戛然而止了。
孙大林躺在床上,双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湿了他的全身,身下的床单湿乎乎的,刚才居然吓得小便失禁了。
不过,孙大林面如土色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看的笑容。
现在总算明白了,那个把自己险些吓死的声音,来自他上衣的口袋里,那块捡来的新式手机。
刚才虽然他也怀疑过,这块早就被他关掉的手机,怎么可能发出这该死的声音。不过现在冷静下来后,很容易就想通了。
是闹钟!肯定是那年轻人早就设置好的闹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