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来。”一护把挽起的西装袖子放下, 缓缓走上前去轻轻鞠躬:“那个,雨的爷爷、你好。”他盯着碑上温蔼笑着的人,想挠一挠扎眼的橘色头发却作罢, “我是黑崎一护, 雨的朋友…”
雨的鼻尖微红, 视线从几人的背影抽离, 她勾起嘴角抬头仰望着深蓝的天空。
“叶先生, 你好,我是浦原商店的店长浦原喜助,”浦原上前向着碑冢鞠躬, 微风刮起他那微敞的领口,他轻轻勾起嘴角、表情安然:“薄叶桑…是个很优秀的人呢~”细碎的尾音如呢喃般融进了风里, 他言语温柔清淡、仿若在安然唠着家常般。
“…爷爷走那天, 是我把他引渡的。”终于, 她的声音在几人身后轻轻响起。浦原轻轻望了眼雨,侧过身让雨上前来。
“呀嘞呀嘞, ”她深吸了口气,扑哧轻笑了出来,“真是的,早知道会在这里看到爷爷,我就穿一件红色的来了。”
身后的几人不言, 默着声静静看着雨清欢寡淡的背影。
“爷爷…”雨温柔望着碑上的人, 伸出手轻轻环住了碑冢, 她满足的微闭双眼、侧脸贴在冰凉的冢上。
匆匆赶到叶宅时, 爷爷的灵一直固执的不肯离去。她记得他如最初那样、笑得比阳光还要暖, 那时他说,黄泉水迢迢, 他愿意来世还与她为一家人。
“叶氏夫妇很蠢,若是不那样做而是以爷爷要挟我,他们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他们。”
“来世…我可不愿再见到你了。”她如梦呓般喃喃,仿若被偷走糖的孩子一般怨怪的轻嗔。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她动了动睫毛黯然张眸。“不,我恢复的可以了,现在谈吧。”
她接通电话缓缓起身,流转在几人身边的温柔空气悄然改变。“抱歉。”她回身看了眼浦原几人,抱歉的匆匆一笑。
“第一件事,把叶氏夫妇的名字从族谱剔除,永不得认祖归宗。”她冷漠的称父母为“叶氏夫妇”,声线凉薄仿若寒月古井中的冻水。
闻言,夜一和一护还有浦原交换了个眼神,叶家发生了什么,他们也不是特别清楚。无法想象,当时只身一人赶回家的雨究竟面对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贪欲过剩的他们,太过希望得到叶老爷子死后的一大笔财产而已。
“对,我要让他们…活着。”她痛苦的蹙眉闭眼,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随着叹息说出了这句话。
活着,这个决定看似宽容。殊不知,苟且偷生的活、要比安然平静的死痛苦得多。
“还有,”她收拾了情绪淡淡转身单膝跪在墓前,轻抚着墓碑上的笑靥:“这些年由我吞并的企业,全部留给叶氏夫妇,叶家所有产业变卖,款项事宜我稍晚会找你公证。”
在这一刻,浦原忽然想起了那么多的时候,雨拿着个笔记本、总是很忙碌的样子在键盘上作业着。“不代表我毫无防备…”那个猩红的残阳里,她伏在他背上筋疲力尽的如是说。
原来,眼前的少女,远比他想象的要厉害许多。只不过她的强悍里,多了一些无奈。
“抱歉,家丑让你们见笑了。”雨轻缓的话将浦原的思绪抽回,“叶子雄被自己的亲生儿子害死,有些事情就由我来善后了。”她笑笑,解释的那么云淡风轻。道出的事实却让包括浦原在内的几人无不心生寒意。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可以在这里和爷爷多呆一段时间,”一护无奈的叹了口气,挠着头不去看雨。
“不,我们继续走。”雨短促的笑了笑屋子轻轻迈步开始向山上登去,“晚些时候会来看爷爷,要和爷爷说情话哦~可不能让你们听到。”许久不见几人跟来,她回头,眯眼在阳光里笑的温暖。
“切,别说的跟□□一样。”一护撇了撇嘴,迈着步子跟上了雨的步子。仿若是幻觉,无所顾忌的吐槽、泼冷水…一切又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人生,若只如初见。
经过一天的折腾,终于、入夜了。一穹顶的星光如银铃般噼里啪啦的洒下来,“薄叶桑,到你了哦~”浦原的声音略带笑意的自对面传来,虽然伴着一护和恋次撒酒疯的鬼哭狼嚎,却准确无误的传到雨耳朵里。
“嗝、什嗝..么啊,雨终于被抽中了啊。”一护勾着恋次的脖子晃了晃手中的酒瓶,他眯起眼看了看对面重影的雨。
“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呢?”浦原随意倚在身后的大树上,自斟自饮,茶色眼眸不时闪动着光望向雨。
“…大冒险好了。”雨想也不想,自动避开了真心话。
哦呀,避开真心话的你…究竟隐藏了些什么呢?我的,胆小鬼。
“我随便说一件事,只要薄叶桑做不到就乖乖回答我的提问好不好呐~”浦原悠然的勾起狡猾的笑,眼中闪动着奸商特有的顽皮的光。
“好。”雨无奈轻言,摇摇头无奈浅笑。
浦原搓着下巴,把手中的西装随意放在草地上,他眼神游移着,最后落在了雨身后不远的兀秃大树上。唇边的笑意更盛,“薄叶桑,试着让身后的树开花吧。”
“啊嘞?!”浦原充满刁难意味的话让一护的酒都醒了一半,“浦原先生好狡猾!”几人几乎不约而同的说道。
“在这冬天…让树,开花?”雨回头望向了那棵树光溜溜的树干,眼眸愣住。
“喜助,你还真是。”夜一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她顺着浦原的眼光,也调笑的望着雨傻掉的背影。
今天的喜助…很高兴呢。
“我可以办到。”过了半晌,雨抿了抿唇回头看着浦原,语气笃定不像有假,“不过我需要工具。”
“嘛~”浦原停住了送到嘴边的酒,笑笑看雨:“只要薄叶桑能让那树开花,用什么方法随你。”
“一护,把你的刀给我。”雨起身,神情轻松的问一护伸手要刀。
“喂雨,不行的话别硬撑了,乖乖回答浦原先生的问题吧。”一护质疑的咕哝着,还是把刀递给了雨。
“谢谢。”
她轻接过刀,拂袖轻轻跃到天空中,在树顶处悬停。远远的,她站在彼方、人们看她把刀立于身前,自她的周身淡淡升腾起一丝灵压。
“那是…?!”一行人中的恋次眼尖,难以置信的抬手指着树的方向。不知何时,雨手中的斩月已经消失不见,绰约的和风扬起她藕荷色的衣摆,她不断轻轻扬手,于是有大把的白色花瓣从手中雪降般的泼洒下来。
“那真的是…白色的花。”露琪亚来不及放下手中的杯盅,愣愣的看着在风中零舞的白色花瓣。花谢花飞,有美一人立于彼方,扬手一抖、便是刹那风华。
“一护的刀,有着很深沉的灵魂呢。”当雨充满笑意的弯身将刀送到一护身前时,几人还处于刚刚的滞愣中尚未脱身。明明是冬季,为何…会凭空生出那么多美丽的白色花朵呢?
“任务完成哦~浦原先生。”雨满不在乎的坐回到织姬身旁,顾自斟了口酒。
“你刚刚..用斩月做了什么?”一护摸着斩月,感受着残余在斩月中的灵压。
“没什么,只不过是把灵子打散然后重组。”雨笑笑,悄无声息的躲闪着浦原的目光。并非她无法以坦然的姿态面对浦原,而是自从不知多久以前,浦原看向她的眼神就变了。变得让她...难以招架。
“…嘛、既然薄叶桑完成了,那就到下一个人了哦~”雨淡淡勾起唇角歪头看着身后的树,侧脸上有着愈浓愈淡的哀愁。浦原望着雨的侧脸,调笑的语气仍是不减。
怎么办,他无法回头了。
“你没睡吧,浦原。”闻言,浦原睁眼起身,看着雨孤坐山坡的背影。他回头看了眼沉沉睡去的大家,轻轻走向雨,坐在了她身旁。
“谢谢。”雨不回头看浦原,半眯着睡眼望着天顶寥落的星星。
“呵”浦原轻笑,也学着雨的样子抬头望着星空。
“你可知道光年不是时间单位,而是距离单位?”她笑笑,语调舒缓轻柔,仿若夏夜的催眠曲般。
“光年的大概意思是,远方的行星发出的光,到达地球需要花费多少年”
“也就是说,现在用望远镜,望到了一个行星发出的光,这光、很可能是它几亿年前发出的。”
“科学...是不是有时候也很感伤呐”
“当我们看到这颗星在几亿年前发出的光时,这颗行星很可能现在已经不在了呢。”
她今天的话格外多,浦原就这样听着她在身旁喋喋不休的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呐,”她终于说累了,轻轻靠在了浦原肩膀上,挽上的发散落着倾洒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呢。”她喃喃呓语着,仿佛在说着梦话。
若是有个人,好久以后在整理回忆时,突然发现了谎言的痕迹,突然发现…有个人曾深深爱过他,那他…是不是最悲哀的科学家?
爱,能有几万几亿光年呢?
“薄叶桑,你其实还没睡吧。”
“唔..?!”她难以置信的猛地睁开眼,下巴被轻轻挑起,一双温软的唇紧紧覆上了她的唇瓣。
呐薄叶桑,这是对你的报复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