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鲜明的颜色,亮丽到有些晃眼。
锦容紧紧的闭了闭眼,眼角溢出一些湿意。
上等的绫绵织布上,卷云仙鹤,银龙盘身,静静的躺在雕花圆桌之上。
对于平凡人家,这该是何等荣耀之事,但对于她,却如一把利刃,狠狠的刺入了她的心头。
提步重如千金,她只费力的慢慢走向它,伸出的手久久不敢落下。
她的命运便是由这一卷绸布摆弄着,从嫁入皇族世家,到如今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这一切皆因此物开始,从那个高高在上,不问世事的易王开始。
不,她甚至还不能算是侍夫,她与冰玄卿并无夫妻之实,只不过是在他人面前得了个虚名而已。
是老天不待她吗?但她却从一个被人遗弃的孤女,成了秋府的二小姐,衣食无忧,无烦无恼。
倘若是老天待见,她却为何落得如今进退两难的地步。究竟她错在了何处?
“小姐。”紫儿一脸担忧的站在她的身后。
这般模样的小姐她真的从未见过。
还在秋府时,每日里搅尽脑汁的找着法儿寻开心的小姐似乎不见了,像此刻混身都散发着漠然的小姐,让她陌生到有些害怕。
纤指终于触上了明黄,微微使力将搁在桌上的卷轴缓缓推开,暗沉的字衬着明亮的黄,是那么的刺目,令人不能直视。
“奉天呈运,易王召曰,汉陵国银月公主,温柔闲贤,才德兼备,特赐婚于四王爷为妃。”
“小姐,别看了。”紫儿冲上前去,一把将桌上的圣旨扫落在地。
“紫儿。”她厉声阻止她,看着摊在地上被完全打开的绸卷,心头更加不安,只能压低了嗓子呵斥道:“捡起来。”
“小姐,”紫儿只是惊叫了一声,最终屈服于她凌厉的视线之下,默默无声的曲身捡起了那卷轴,搁回原处。
透过开着的窗子,不远处的喧哗之声借着风势清晰入耳。
她漠然的转过头去,在丛树间若隐若显的一抹抹亮丽,比那夏日的日头更令人觉得刺耳。
他们的欢笑像是在极力的讽刺她一般。
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嫁为新妇才几日,她便要成为旧人了。
“公主若是喜欢,本王命人将此地也种上秋菊。”她听到冰玄卿说着,而他手指的方向,便是她小院矮墙外一角的小竹园。
虽是稀稀落落的,但那竹叶却仍顽强的挂于枝头,原来碧绿青翠的竹杆,此刻已带了些枯意,斑驳间犹如泪滴一般。
那是她最喜欢的院角景致,难道现在这个也要被他们夺了去?
“恐怕来不及吧,我们的大婚之日便在七日之后,这大肆的修改庭院,着实让我心中过意不去。”银月公主回道。
“来得及,只要公主喜欢,不用七日,三日本王也能将一切都处理的妥妥当当。”
三日。
她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卷轴,上前几步,伸出手将窗关上了。
“小姐。”紫儿紧张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还真是有些怕她做出冲动的事来,若是依了小姐以往的脾气,定会冲上去和那女人理论一番才是,不知为何,现在的小姐像是怕事了一般,什么事儿都往自个儿肚子里咽。
“紫儿,去帮我折根竹枝回来。”看着关上的窗,她说着。
紫儿一时间有些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听她这么说着,自己只能如此照做着,转身走出了房门。
悠悠的轻叹了一口气,她突然自嘲的笑了一笑,而后伸手将卷轴紧紧的握在手中,走进了内室。
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唇边的那抹苦笑。
垂下头,将台面上的锦盒打开,取出里面的珠钗首饰,而后将卷轴放了进去,拿了一把锁,将它锁入了盒中。
既然事情已然成了定局,她无力去改变,也没有谁可以帮她改变,那么,她只能面对,往后的日子是喜是忧,这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从她做出改变一生的抉择开始,注定不能再如以往那般无忧无虑下去。
或许,她该庆幸,庆幸嫁入王府,嫁给冰玄卿的人是她,不是宛音姐姐,这真是不幸中之万幸,只牺牲她一人却能成全两个人的幸福,这也算是值得了。
“小姐,小姐。”紫儿在外室叫了两声,未见着人,一路寻了进来,将硕大的一枝竹枝举到她的面前,“小姐,我折来了。”
收回搁在锦盒上的手,她伸手接过竹枝,青竹玉手相互映衬着,青的越发显得青幽,白嫩的越发显得白皙。
“小姐,让紫儿折竹子做什么?”紫儿见她的神色恢复了些,这才敢开口问道。
“你没听到刚才王爷说的话么?他只需三天便能将一切处理的妥妥当当,这院角的竹子,只怕是连三日都活不了了吧。”
纤指徐徐抚过光洁的枝杆,偶尔遇着小竹节便微微起伏。
是否有一日,她也会因某人的喜好而被人处理的妥妥当当,犹如这竹子即将面临的下场一般。
“小姐,那女子太过份了,怎么说也是小姐先嫁入王府的,论先来后到的道理,她实在是太猖狂了。”紫儿愤愤不平的说着。
“呵呵,”她却看着紫儿,突然嗔笑起来,“你啊,叫你平日里也看些书吧,连侍宠而娇也不懂么。”
“哼,紫儿就不信了,书里还教这个,若真有教,只怕老爷和大小姐才不会让小姐看呢。”紫儿轻哼了一声,不屑的说道。
锦容一愣,无言以对。
是啊,书中自然没教这些。
“小姐,我们告诉老爷去,让老爷来替小姐做主。”
她只是淡淡的看了紫儿一眼,轻轻的摇了摇头,“傻紫儿啊,这圣旨都下了,你还怕爹爹不知道么,这是易王赐的婚,爹爹又有何法子替我做主呢。”
“那,难道任由那女人嫁入王府么?”紫儿气急,不甘心的说着。
“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怔怔抚着手中的竹子,她悠悠的说着。
除了顺从,她,还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