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索尔的讲述,弗洛可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仍是一派悠闲。
对方的反应和索尔预料的不同。
“我以为你听了之后会生气,至少也要感慨一句。”
弗洛可摆了摆手,“当初青鳞族离开这个世界,剩下的人鱼都是血脉驳杂的旁支,他们原本的地位就非常低,就算我还在这个世界,他们过得也不一定比现在好……当然,表面上可能会比现在名声好一些。”
弗洛可就相当于青鳞族的神,神也许会爱护自己的信徒子民,但不会在乎某一群子民活得是否快乐。
“你不是说这条人鱼里有你的血脉吗?”
弗洛可毫不客气,“繁衍后代是基本需求,种族扩张是生存保障。”
索尔不评价对方的生活习性,拿出从人鱼珊瑚尾巴上得到的污染样本。
一团肉,和一点血。
“这是从发生返祖迹象的人鱼身上拿到的血肉,伱能分辨出是否有你的血脉吗?其实还有浓度更高的人鱼王族血脉,不过那个我暂时拿不到。”
肉团发白,血液却偏深。
弗洛可精神力扫过,摇摇头,“和我无关,应该是其他青鳞族的血脉。”
他对索尔说:“这不重要。就像我说的,当年留下的人鱼都是驳杂血脉,根本不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王族。应该是留下的人鱼自行升高了自己的地位。”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索尔表示理解。
“既然不是你的后代,你也不在意,那我就不客气了。”
弗洛可抬抬手,“你随意。”
索尔提出自己这几天思考的问题。
“返祖人鱼的精神体要强于改造人鱼。但他们对黑潮污染的适应能力却因此降低,也许我们可以通过对比了解裁决庭在人鱼身上都进行了哪些改造。”
裁决庭和黑潮污染斗争了上百年,有些知识是索尔天赋异禀也得不到的。
“这也正常。越强大的精神体,越不稳定。就好像越高的楼,越容易塌一样。”
索尔点头,“所以我们要加固我们的建筑材料。”
没有偷工减料的高楼大厦,肯定比茅草屋抗造。
他看着眼前头脑清明的弗洛可,又想到凯特,最后想到原来只有生存本能的丑陋人鱼,脑子里亮起一盏灯。
“对于裁决庭来说,最难的其实是控制人鱼。也许他们只是对人鱼的精神体动了手脚,然后将所有人鱼投入黑潮污染,选择其中活下来的进行大量繁育?”
“用自然突变代替人工改造,如果样本数量足够大,那的确可以省下很多时间。”弗洛可说起这件事也毫无波动。
索尔又有些忧愁,“但这样的话,就没什么可以借鉴的技术含量了。珊瑚遭受污染可能仅是因为她精神体强大但不稳定造成的。可是要解决污染,难道就要毁了她的精神体?”
想到那个如红宝石一样的人鱼,索尔心中多少有些不忍。
他心里想着:“还是要去红海树和大量人鱼那里看看,比较两者的不同。如果阿方索不领我过去,可以去找罗耶巫师帮忙。”
……
被索尔电击的阿方索巫师此时正在永夜王宫,皇帝陛下的起居室,看着桑德抽血。
有两名少女巫师学徒正蹲在桑德的双膝前,一人捧着他的一只手臂。
这两个巫师学徒的嘴巴都经过了专门的改造,唇部突出,然后逐渐收敛成一个细长的针管。
她们的胃袋也被改造成两个,一个用来进食流食,一个用来储存桑德的血液。
这样大量地抽血每个月会进行一次。
除了这件事,桑德还有必须完成的任务。 那就是每周一次的配种。
虽然宫廷的人为这种行为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传承,但桑德内心只把它当作配种。
这个词语带来的羞耻感,让桑德没有如同前几任皇帝那样快速沉沦麻木。
完成抽血后,两名女性巫师学徒退下。在她们储存血液的胃袋被拿走前,是不能再度进食的。
有的人幸运,很快就做完了开腹手术,但也有的人因此直接被饿死。
抽完血的桑德脸色又白了三分,他向后依靠在躺椅柔软的皮质靠垫上,颅内的眩晕却并没有因此减轻。
他闭上眼睛,但觉得更加难受,于是勉强自己睁开眼睛,看向对面。
在桑德的对面,有一扇通顶到底的巨大玻璃。
那是他隔壁的房间,一个由水晶玻璃围出来的房间。
玻璃里面是清澈的海水,干净的石头和水藻一应俱全。
这是一间水做的房间,里面也关着一位王室。
一位人鱼王族血脉的继承者。
珍珠。
她也是一个返祖人鱼,而且是返祖人鱼中血脉最浓的一个。
她一诞生就拥有着完整的青色鱼尾。
她被叫做珍珠却是因为她拥有一头珠光白的秀发。阳光照射上去,就会反射出柔和的彩光,就像真正的珍珠一般。
阿方索在人鱼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存在,用巫术将她从海水中摄出。
他发现这条外貌奇特的小人鱼竟然拥有一张酷似人类少女的面孔。从头到小腹,都接近人类十七八岁的少女,几乎没有人鱼族的外貌特征。
阿方索几次检查她的身体,总怀疑对方身上存在着某种幻觉影响。
但检查了几年,他仍没有发现人为操纵的痕迹。
珍珠真的是天生就长成了这副模样。
然而,和珍珠极度符合人类审美的外貌不匹配的是,她的精神体是残缺的。
这一点已经被裁决庭庭主弗立姆亲自验证过。
珍珠只有三四岁儿童的智力,而且至今不会说话。
阿方索至今没有研究明白,拥有最强人鱼王族血脉的珍珠为什么精神体却是残破的。为了她身上的血脉和特殊身份,阿方索一直将其单独关押。
对于同样被“软禁”的桑德来说,珍珠就是同病相怜的伙伴。
对面的玻璃水房内,珍珠也趴在墙上看着桑德。
每次永夜的皇帝被取血,珍珠都会张着红润的小嘴,一脸震惊地趴在透明墙壁上看热闹。
每次她都觉得新奇,哪怕这画面已经看了几百遍。
桑德艰难地对着珍珠露出笑容。对面的珍珠立刻回以更大、更灿烂的笑容。
这让桑德的心情变好了一些。
但很快心情又变坏了,因为阿方索已经拿着一瓶黑色药剂出现。
他将黑色药剂直接怼到桑德脸前,挡住桑德看向人鱼的目光,声音低沉,“喝掉,回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