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一消息由探马带到德文的耳朵里时,骑兵们已经赶到了整个西姆克度军队的后方,他们避开了侦察的斥候,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发起攻击的绝佳位置上,就连德文军团长本人都感到庆幸,要知道北方人的侦察兵向来行踪诡秘、来去如风,没有多少军队能躲得开他们的眼皮子底,如果不慎被发现,德文只好在不利的境地下鲁莽地发起突击,但这一切没有发生,每个骑兵都觉得幸运女神今天无时不刻地不在眷顾着他们,一想到这,他们变得精神焕发,自信满满。
“军团长,现在敌人的主力都已经投入战斗,他们的本阵还有四支百人队,敌人的军团长也在其中。”探马汇报说。
一听到这话,骑兵们都脸上感觉像是烧着了一般。“看来,瑟雷夫已经吸引开了大部分的敌军,现在是再好也不过的进攻的时机了。”德文喊道,“现在,让我们,杀得敌人血肉横飞!”德文没有下令吹起号角,那样会过早地惊动西姆克度人。科文•弗拉米洛执掌着指引的旗帜,那是一面长条形的旗帜,德文和他的卫队就在这面旗帜的旁边,这一百多名骑兵大多是来自新弗莱恩省,这是个有着一处大湖的行省,弗莱恩省在战火中曾经被毁,苏尔人在这处大湖的位置旁边再次建立起他们的居住地,所以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都是在那个时候迁移而去的,自然的,大部分人都是曾经的马上好手,在定居新弗莱恩之前都是喜欢游弋在广大的苏尔境内,甚至在苏尔王国与其他的北方人关系融洽的年代,他们也时常会到其他的地方去。在这个战争的时代,新弗莱恩人便重拾就业,再次跨上马背,但是并不是去管理他们的牧群,而是披甲持刃。他们在马上习惯使用轻骑兵骑枪,是一种类似长矛的武器,而在马下,他们偏爱使用斧子。
骑兵们排成两列的队形,第一列由八十名骑兵组成,德文希望冲锋的队形尽可能地宽大,这样能给对方造成更大面积的伤害,但是他也不敢将队伍布置成一列的队形,这种队形在人数较少的时候很适用,但那也只是对于重骑兵来说,那些重骑兵的骑枪更加的长,且笨重,他们冲锋起来像是一群势不可挡的猛兽,轻易就将敌人的阵线撕裂开来。在第一条冲锋线列的中间是德文•特罗,他的卫队并不是来自弗莱恩省,而是托瓦迪亚省的青年骑士,他们的装备和新弗莱恩骑兵们的别无二致,但是他们的甲胄更加好,骑士盔上还有羽饰,因为这些人不同于应征入伍的普通苏尔士兵,托瓦迪亚青年骑士在苏尔也享有盛名,他们的年龄都不大,这些年轻的骑士们也更加争强好胜,甚至不听从指令,所以那些久经沙场的苏尔军团长们时常无奈地说:“这些骑士要么给我带来胜利,要么给我带来失败。”这莽撞使得他们迟迟不能在最一流的苏尔骑士中间战斗,但是当他们走过无数的战场,他们也变得冷静、理智,那些存活下来的托瓦迪亚青年骑士大多将成长为苏尔骑士中间的精英,这群精英中间的不少人都有机会到弗拉尔骑士团服役。而德文•特罗军团长并不为他们的冲动感到反感,他十分欣赏这种好战的心理,他更加认为苏尔人在一次接一次的灾难面前屹立不倒,正是苏尔人心中隐含着的这种血液,使得他们从未被其他的民族所征服。
骑兵的冲锋队形前进的飞快,他们一开始在树丛中间,像是一阵大风,转眼间就飞驰到离西姆克度后军不到二里的地方,这时,科文•弗拉米洛吹响起号角,巨大的声音简直让每个人都惊恐地竖起耳朵,以为是传说中的恶灵的吼叫声,这时,骑兵们将竖直握着的骑枪放低,猛踢着马刺,发出战斗的吼叫。
斯旺达正在静观战斗的发展,他刚刚派遣上去的四支百人队立马就让战斗发生了转变,这不仅是人数上的驰援,更是精神上的增援,原本已经处在绝望边缘的军队立马变得精神焕发,斗志高昂,他们正将苏尔步兵重新逼退回苏尔人发起攻击的地方,只不过不同于之前的是,在那个位置的后方,现在又有两个百人队正在从后方一并发起袭击,斯旺达向来对于不遵守命令的士兵感到恼怒,但是这一次却是例外,他感到这一攻击恰到好处,这好将苏尔人合围起来。“现在太好啦,他们一个都跑不掉!他们都得给我乖乖地躺在这里,让这里变成他们的坟墓!”斯旺达变得异常兴奋,他急不可耐,打算亲自上前指挥对敌人的最终打击,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号角声响彻起来,他慌忙向四周望去,只见树丛那边烟尘滚滚,他惊叫:“骑兵!苏尔骑兵!”他顿时脑子一片空白,但毕竟他上过无数的战场,那片空白只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清楚地明白,现在再调回几支百人队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了,但他庆幸自己手上还有四支预备队,他现在最想弄清楚的是,他现在所见到的骑兵是不是敌人全部,还是会有更多的骑兵会发起攻击,但是当骑兵们一靠近,其实斯旺达看见苏尔骑兵的时候,双方相距已经只有大约一里,所以骑兵们一眨眼就到了他们的面前,他看见带队的是一群白羽饰,尤其是高大的德文,他一眼就断定这个人是这支苏尔军团的领导统帅。
“让步兵准备好!”斯旺达断信这是苏尔人全部的生力军了,看来苏尔人想要倾力一战,妄图吸引开他的主力,然后偷偷地发起袭击,这也能很好解释为什么苏尔人的步兵团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狼狈而逃。同时,斯旺达也心神不安,虽然他手上还有四百多人,但是那些精锐的部队已经派到了战斗中,剩下的这些人战斗力完全不及前者,所以他一面下令准备迎敌,一面又派了一匹快马赶去向战斗着的百人队呼叫增援。
但是这一切都来不及了。
苏尔骑兵们猛烈地冲击进正在展开的西姆克度人群中。由于苏尔骑兵们出现在西姆克度军队的侧翼,斯旺达不得不让队伍重新调整,以正面面对骑兵。但是他们心中的怀疑阻挡了他们脚步的移动,在队形再次展开之前,苏尔骑兵们像是一柄大锤砸在一堆松软的泥土上一般,将这土堆击得粉碎。
走在中间的两支百人队遭受的冲锋最为强烈,因为那里集中了勇猛著称的托瓦迪亚青年骑士,他们使起骑枪的本事在苏尔骑士中出类拔萃,他们一举冲破了还未列队完毕的西姆克度长矛兵的方阵,在那些举着盾牌、矛枪的人群中横冲直撞,面对团团围住他们的敌人,光靠骑枪的戳刺已是完全不够的,这些骑枪在突破的时候确实威力巨大,但是在拥挤的人群中并没有多大的见效,尤其是长长地枪杆很是笨拙,也有不少骑枪在冲锋中折断,这些青年骑士抓起斧子,狠命地向围上来的步兵劈砍,他们的战马也被锋利的矛尖刺得鲜血直流,但是这些刺痛只能使得它们更加发狂,越是难以被制服,好像唯有将它们躺倒在血水中才能叫它们停下步伐。
尤伦特一开始在德文的身旁,但是德文一看见密密麻麻的敌人便发了狂似的,和青年骑士们踩踏过去,而就在这个时候,尤伦特和大多数骑兵们在第一次冲锋后,急急杀到另一侧,重新列队准备发起第二轮冲锋。
在经历了一次猛攻后的西姆克度人已经完全动摇了,一些士兵感到胜利摇摇欲坠,便开始向身后的那片丛林逃散而去,这使得斯旺达很是恼火,但是他现在得要面对愈发勇猛的苏尔人而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些懦夫。这些逃兵的行为很快影响了每个战士的决心,就连斯旺达的卫队长、他的副手们都慌张地说:“军团长,现在快让队伍撤退吧!”
“快救救您的人吧!不然我们将要全军覆没了啊!”
斯旺达全然听不进这些话,他确信自己只要在坚持一会儿,等到他的精锐部队前来回援,那么苏尔人可就全完蛋了。他仍留在原地,焦急地指挥队伍牵制苏尔骑兵,但是重新整顿完毕的骑兵们立马发起了第二轮冲击,事实上,西姆克度人毫无还手之力,他们的队伍无法快速地组织起有效抵抗骑兵的阵型,他们就像是一推沙子,面对一股激流,被冲得七零八落,死伤惨重。
最叫他们心神恐慌的就是那群由德文亲自带领的青年骑士,虽然他们中间有些人受了伤,但是还没有一个倒下或是脱离战斗,而是不停地斫啊,砍啊,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尸体堆积得像是座小山。战斗仅持续了一会儿,这四支队伍已经彻底地绝望了,他们向两旁看去,到处是飞驰的马匹,那些妄图逃跑出去的人们没有一个能成功,大多数在突围的时候就倒在了斧子下,只有很少数的人能够突出骑兵们地包围,但是也被赶上的骑兵劈裂了头颅,直挺挺地倒在地上。知道生存已经毫无希望,这些长矛手便无助地做着拼死的抵抗,希望在下一时刻,可能会有某种神迹出现,让他们脱离死亡的召唤,但是不是每个人还有抵抗的勇气,一些士兵扔掉了武器,趴倒在地上,不住地求饶,而迎接他们的只是马蹄的践踏。
进攻完全达到了德文的预期,现在西姆克度的后军几乎是被杀得片甲不留,其中两支已经完全溃败,剩下的也只是垂死挣扎。“科文•弗拉米洛!”德文呼喊:“让骑士们随我而来!”他已觉得胜券在握,决定集中全力,夺下敌人的军旗。他大手一挥,骑士们向斯旺达的卫队那扑了过去。
西姆克度卫队望见那群越来越近的苏尔骑士们很是害怕,谁都知道,苏尔人的骑士砍杀起来那可不是寻常人的面貌,在整个北方,没有一个国家的骑士能与他们较量,虽然这么想,但是他们仍挺身而出保卫起自己的军旗和军团长。事实也证明,他们完全无法抵挡住敌人,虽然苏尔人的骑枪大多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折断,他们手持着战斧或是护手剑去与敌人拼杀,在双方的第一次对撞时,苏尔人就砍落了半数的西姆克度卫队骑兵,西姆克度人骑兵使用的骑枪并不是苏尔人惯用的那种类似长矛的骑枪,他们的骑枪更加短小,因为西姆克度并不擅长马上作战,像是埃勒温萨人,亦或是安洛人使用的骑枪他们都是用不惯,他们对于长柄的武器并不怀有好感,以至于他们用以对抗骑兵的武器则是长矛和盾牌,并不像是其他的国家使用长枪、长戟。无论怎么说,就连斯旺达本人现在也坐立不安,他看见走在最前面的苏尔骑士们击落下卫队骑兵就像是打落树上成熟的果实一样,那团厮杀也离自己越来越近。
德文领着一小队骑士率先冲杀到“红龙”军旗面前,他吼叫道:“准备好去见你们的守护神吧!”斯旺达没有上前迎战,他气急败坏,却知道如果上前交手,倒下的自然会是自己,他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撤退!撤退!”他不甘心地命令道。守卫着军旗的骑兵们都调转了方向,急急地随着他们的军团长后撤。
“军团长!”科文兴奋地喊:“西姆克度人撤退了!那面旗帜后撤了!”他回头看见死剩下来的步兵也在四下逃跑,骑兵们正挥舞着武器对着他们的背后斫下去,尽情地追杀着。但是德文急忙吹响号角阻止了追击。虽然这里的战斗结束了,但是在瑟雷夫指挥的步兵团仍处于苦战,他们急需支援。
在德文赶去驰援之前,尤伦特已经骑马飞奔而去。
那里仍集中着西姆克度军团的主力,他们的指挥官刚刚见到气喘吁吁前来求救的快马,对于后军遇袭很是震惊,这一消息也给战斗在这里的战士的斗志蒙上了一层灰色。他们正在集中全力合围瑟雷夫的步兵团,虽然苏尔步兵们抵抗地很强烈,但是他们的阵地却已经越来越小,很快就将要支撑不住这一股接着一股的无情打击。而西姆克度指挥官准备调集一个百人队去打击正处于两支连队夹击的苏尔射击部队,他确信这时突破苏尔人的关键之所在,一旦这支部队被击败,整个苏尔人的后方就暴露无遗,而维持苏尔人抵抗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还无需担忧自己陷入腹背受敌的危险境地。
苏菲妮和她的射手们战斗地精疲力竭,他们望见一片敌人开始向他们赶过来,加强攻击的强度。她喘着粗气,将背在背上的弓箭甩在地上,战斗的疲惫让她丢弃下任何压迫她身体的重量,一面挥舞着短剑,一面鼓舞士气。此时,她听见西姆克度队伍的后面有一阵骚动。有人喊:“骑士!有敌人的骑士!”
尤伦特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跳进正在推进着的敌群中,这一幕真叫人不敢相信,没有人能理解有哪个骑士敢单枪匹马地战斗,除非他是失去了理智,虽然人们总是听到骑士们口中时常说着一些豪言壮语,但是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真正在战场上见到骑士仅凭一支骑枪去挑战一群敌人。
尤伦特的勇敢行为虽然叫人不可思议,却诚然使西姆克度军队出现了混乱,他一个人穿行过密集的人群,左挥右砍,敌人的头盔像是一顶顶倒扣着的贵族们酒宴上的酒杯,时常在宴席上一些讨好贵族的骑士们就会徒手将这些酒杯击扁,以显示自己的强壮力量,而尤伦特也将这些头盔一顶顶地打扁。他一路冲到苏菲妮队伍处,被他杀死的敌人不下二十多个,这时人们才确信,自己面对的这个骑士一定是哪个著名骑士,是这个战场上的死神。
尤伦特一到苏菲妮身旁,说:“我们已经得手!敌人的军团长狼狈而逃!德文军团长已经率领骑兵前来驰援你们了!”
这话像是一股火焰,苏尔步兵们一听到,顿时手脚上都聚集满了气力,他们大声地吼叫,兴奋地欢呼,随后,他们将这股子劲都变为了挥砍、戳刺,他们不顾之前的伤势,满脸血污,向着西姆克度军队发起反击,很快,在敌人身后马蹄声“嘚嘚”,德文的骑兵们顷刻之间而至,这些可怕的骑兵们还没有从先前的厮杀中清醒过来,早已经杀得两眼发红,像是一股飓风席卷而过,留下堆积的尸体。
西姆克度人终于逃跑了,一个接一个,然后是成群结队,他们其中很大一部分没有逃脱死亡的厄运,死在了追歼他们的骑兵的手下。
德文缓缓骑马来到瑟雷夫面前。
“都结束了。”他望着正在逃散的敌人说。
“是的,军团长。”瑟雷夫由于激烈的战斗,他的甲胄上都是血迹,武器上也是,他说话的气很粗,胸口也是一起一伏。
“清点一下我们的伤亡。”德文继续说,“我们要立马赶往和其他的军团会合,但是今天我打算让队伍在最近的村镇休整一晚,看来这场战斗比我意料的还要艰苦。”
“但是感谢将胜利再次赐予了苏尔。”瑟雷夫答道。
在堆积尸体的战场上战士们好像也不敢相信这突然而至的胜利,他们伸开双臂,高举武器,齐声呼:
“胜利!胜利!苏尔万岁!苏尔万岁!”
尤伦特骑马走近德文,他看着胜利的苏尔人,他们兴奋地上前围着尤伦特感谢道:“传达胜利的骑士!感谢您!您带领了我们坚持到了最后!”
德文走了过来,对尤伦特说,但是这一次他的语气是温和的,不带有敌意或是蔑视,“你确实履行了你的诺言,那我也将履行我先前的约定,你现在可以回埃勒温萨去了,当然边境现在不是很安定,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一直到埃勒温萨境内。” wωw ★t tkan ★¢ 〇
尤伦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你们战斗地很漂亮,确实不负你们的威名,我也看到了你们勇敢顽强的一面,这一面,没有正义或是不正义之分,对于这一点,我表示敬佩,但是我还是要提醒您,如果你们苏尔人被这种血性和好战所引领,终将会使自身灭亡。”
“你说的正确与否自然有所决判,但是不是由你我。我也可以告诉你。”德文回头看着欢呼着的战士们,:“他们中间的每一个都并不热爱战斗,他们渴望一个安定的国家,一个幸福的,可以持续数百年的时代,但是这一切不通过他们的双手无法实现,他们需要这一切,但他们更知道他们的子孙后代更加需要。”
“你们知道需要的是什么吗?”尤伦特反问。
“一个真正的北方王国。”
“一个真正的北方王国?”尤伦特重复了一遍那句话,“那你们应该从西姆克度人手中夺得,而不是南方人。如果这是你们入侵埃勒温萨的借口,那是牵强的,毫无说服力的!”
“你会明白的。埃勒温萨不会愿意在北方出现一个统一的国家,那时候,她的地位将会受到挑战,自安洛公国脱离埃勒温萨王国起,她便不愿意看见一个强大的北方国家,一个强大到与之匹敌,甚至凌驾于她之上的国家。”
尤伦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这位骑士,叹息地问:“战争必须开始吗。”
德文点点头:“你说必须?已经开始了,战争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