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忍了一会儿,终是没忍住,却反问:“你当初为什么会看上方如珊?”
“什么?”周勀有些接不住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
常安:“我一直觉得方如珊应该入不了你的眼,漂亮是漂亮,但除了漂亮好像也没其他优点了。”
周勀:“……”
常安:“所以我以前一直想不通,你怎么就找了这样一个女人登堂入室呢?还一处就是两年。”
周勀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说到底你还是为了……”
“不是,你听我说完!”
“……”
常安在塌上撑了撑手臂,把腰挺直,“我还不至于跟方如珊计较,她入不了你的眼,自然更入不了我的眼,我只是以前一直挺好奇的,怎么她就能勾住你周大少两年呢,但前段时间我突然有了答案。”
周勀眸光寒涔涔,“什么答案?”
“还是佳卉点醒我的,嗯…”她想了想,试图组织语言,“就前阵子吧,我回伦敦之前,有次约佳卉吃饭,她还没下班,让我去星河等,刚好你也在,在星星办公室…”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周勀似乎已经略略意识到什么,但没打断。
常安也没揪着这个点细说,她骨子里还是有偏执的骄傲,总觉得自己不该为那天看到的事情生气,没必要,于是草草带过,“之后见到佳卉,我们约在星河楼下的海鲜餐厅吃饭,你知道的,佳卉和方如珊打过,所以她对方如珊的消息一直很关注,刚好就刷到方如珊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是一张她和何宾的自拍照…”常安说着说着又想起那天的场景,不由觉得好笑。
周勀已经被她弄得发燥,“你笑什么?”
“我笑啊,笑佳卉平时说话不靠谱,但那天却说了一句真话!”
“她说什么了?”
“说…”常安抬头又扫了眼周勀,此时他就站在椅子前面,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椅子上的女人,而常安眸光幽幽,半含笑,“她说…方如珊某个角度看上去,长得和星星有六七成像。”
短短一句,如平地惊雷。
周勀僵在当场,常安定定看着他的眼睛,她需要从他的眼睛中寻找答案。
这么长时间了,他跟方如珊睡了两年,不会平白无故。
她也好奇呢,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让他当初选了方如珊,而此时周勀僵滞的表情已经验证了她心中的猜想。
噗…他不说话,她又先笑了出来。
周勀垂眸,眼底闪烁不明。
“你又笑什么?”
“被我猜中了?”
“什么?”
“你当初选方如珊,只是因为她和星星长得像吧?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不如找个替代品,嗯…阿勀,没想到你这么痴情啊?”椅子上的女人像是换了一个模样,懒懒散散的,半笑半嗔,可脸上的笑容分明带着嘲讽。
周勀咬牙切齿,心里又燥又乱,而这些反应在常安眼中全都成了“因心思被人看穿而生的怒意”,于是不由挺了下腰,“很抱歉,我是不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玄机?但是别担心,我会继续装傻充愣的,等回了云凌,不如我们…”
“闭嘴!”周勀突然出声,轻吼。
常安:“……”
原本站着的男人突然压身下来,一手抓着椅背一手撑住她身侧的墙,以一种把她圈在胸前的姿势含腰站在那。
常安感觉到迫人的气势悬在头顶,还逞强,“我又没说错!”
“对,你是没说错!”
“所以你冲我吼什么?你对星星那点心思我都看在眼里,方如珊就是你找来的挡箭牌,这两年扮演的角色跟我一样,无非就是她主外,我主内…”
周勀皱眉,也是佩服这时候她还能扯出这么不靠谱的比喻出来,不由抵了一下牙,“嗯,你继续!”
常安随之又抽了一口气,“说到底你带她登堂入室,无非就是让所有人都以为你喜欢她,然后家里再找个像我这样不闹事的给你守住大后方,一前一后,里应外合,你和星星就安全了,尽可以去暗度陈仓!”
要不说她牙尖嘴利呢?平日里的那模样都是装的。
周勀好气又好笑,却忍着,面无波澜地把身子又往下压了点。
气势越发逼近,常安原本挺直的腰脊开始微微往下软。
“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你继续说啊…”
“我……”
“这么厉害,都被你看透了,又是前线又是后方的,我这两年是摆了一个龙门阵?”
“……”
“还是说你孙子兵法看多了,自以为自己很聪明?”
“……”
“行,那不妨我们来算算,先说里应外合这事,我承认方如珊这两年算是个勉强合格的情人,拿她该拿的,受她应受的,不过你好像并不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不闹事吧?”
“我…我哪里闹了?”
“你没闹吗?”
“当然,从头到尾我好像从没跟你为了这种事吵过吧?”
“对,你是不吵,不过你这不吵比吵还头疼!”
“……”
“什么话都憋心里,看到什么也不说,冷言冷语的就把人往外推!之前我还一直纳闷到底哪里又得罪你了,现在算是知道了,就为了那天你去星河看到我跟星星在办公室?”
“当然不是!”常安抢白,又快又猛。
周勀继续忍着,一脸凉,“那还有什么?”
“我还看到了你摸她额头,然后拉了百叶窗,大白天的在办公室,为什么要拉百叶窗?”
周勀继续忍,“对啊,为什么要拉百叶窗呢?”
“问你呢,总不能为了谈公事?还要我说出来吗?”
“我不介意,你说说!”周勀手臂撑着她身后的椅背,一脸悠然。
常安心里越发怄起来,天地良心,她原本真的不想再提这茬,但话到这份上了,她也不怕太难堪。
“还不是你们要做那些暗度陈仓的事,可也没必要选在办公室吧?还有,那晚你还给我发了微信,说公司有事要晚回去,撒谎撒得这么顺口,你是绝对没想到我当天下午已经去过星河,看到了你们在一起,更看到你们一同出了公司吧?”
常安又顺势接了一口气,想着反正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如全部倒出来,也图个心里清静,“还有,这还没完,你要撒谎我也拦不住,但是以后麻烦你和星星提前沟通好,别你这边跟我撒谎,她那边就捅娄子,朋友圈有些照片别乱传,一不小心就会露了馅!”
她字正腔圆,噼里啪啦一通倒,倒完觉得好像通身解气。
周勀就盯着她的眼睛,黑黝黝一双水眸,暂且也懒得去寻思她话里说的什么朋友圈什么照片,只凑下身来,几乎快要贴到常安的脸了。
问:“你这算是吃醋?”
常安一愣,大有后知后觉的慌乱感,“没,怎么可能!”
“真没?”
“当然了,我怎么可能为这种事吃醋!”
“行,那我们来说说第二点!”
“…什么第二点?”
周勀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素白的一张脸,碎发都被她用发夹固定起来了,额头圆润光洁,他微微收口气,“你刚才说的,你和方如珊扮演的角色一样,这点似乎也不对吧。”
“哪里不对?”
“当然不对!你看啊…她主外,好歹跟我睡了两年,你呢,沾着一个周太太的名分,碰都不让我碰,你们哪里一样?”
“你…”常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气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剩下瞪眼睛。
周勀憋住笑,卯足了劲要跟她周旋到底,“我什么?”
“你无耻!”
“嗯。”
“不要脸!”
“继续。”
“还滥情花心不负责任,知道你这种现在叫什么吗,叫渣男,根本不值得…唔……”常安一通骂,声音未完,压于身前的男人却突然贴上来封住她的唇,浑身怒气好像都被堵住了,常安发泄不出来,伸手推,拽,揪,可身前的男人像座山似地纹丝不动,到最后干脆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
常安被他生生困在椅子上,椅子狭小,她无处可逃,只能被迫承受这个男人施加的辗转蹂躏。
周勀也不买账,劲道大,抵开她的牙齿冲进去,一通搜刮吞含,常安哪禁得住他这样,困兽般在椅子上折腾。
周勀像在驯一只不听话的猫,她或张牙舞爪,或冷淡疏离,可他偏不让,非要一点点击溃她的防线和理智,到最后感觉身下的人渐渐安分下来,他才舍得松开一点力道,但唇已经贴在她脸上,鼻息轻轻的扫。
“真的没有吃醋?”声音沙而沉。
常安抵死不承认,“没有!”
“真没有?”
“真没…”
“我劝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周勀抬起一点声,让常安能够看清他的眼睛,那双眼啊,刚烧过一通火,却又深如海,冷热交替间常安根本看不透,她投降,往后缩了一点,“有!”
“嗯,说说…”
他鼻息依旧贴在常安身前,像是猛兽轻嗅,常安也不敢造次,又吸了一口气,“看到你们在一起,你摸她额头,样子很亲昵,后面还拉了百叶窗,虽然不清楚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但是忍不住会想象,还有,晚上你说不回长河,我又看到了星星发在朋友圈的照片,知道你们那晚一直呆在一起,而你在跟我撒谎…那一刻,我……”
常安看着眼前人,他眸光清亮,似在给她指引,而之前一直不愿承认的情绪这一刻好像卸掉了所有伪装。
身下女人微微吸了下鼻子。
她说:“周勀,我好难过……”
不是生气,不是愤怒,而是难过。
周勀身心俱震,好像所有语言在这一刻都无法形容他的心情,唯一能做或者想做的,只剩下贪求更多。
他一手依旧抓着椅背,一手抬起常安的下巴,对方整张脸相迎,他压身吻上去……
这次不同于刚才的恶狠,极度温柔缠绵,只是一点点张合着去轻含她的嘴唇,而身下的女人慢慢瘫软下去,周勀绷得腰肌都要断了,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才停止,嘴角拉起一条丝,他舍不得松手,依旧将鼻息抵在常安唇翼,轻轻蹭了蹭。
“以后不准再这样,要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回来跟我求证,别什么话都不讲就冷落我,更不准一个人偷偷憋在心里受委屈,我有时候根本猜不透你在想什么,但我也会难过,也会胡思乱想,就跟上次我看到你和陈灏东的照片一样,所以别忍着,也别跟我冷战……我也知道我以前混账,就像之前你说的,我前科太多,没办法给你安全感,但是你不能一下判我死刑,常安,我喜欢你,愿意为了你去改变,所以你乖一点,我也努力一点,我们…试试?”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极度低软,真是一点底气都没有了。
纵使游荡情场这么多年,大概也绝对想不到有天他要这么低声下气地“求”一个小姑娘,而常安已经被他这番话击得意识溃散,她幽幽转过眸子,湿的眼,红的唇,微微张开的唇瓣上还带着他刚留下来的湿濡和润泽。
周勀哪受得了她这模样,再度贴上去,一点点细碎吻着,唇,鼻子,眉心,最后抵在她额头上,鼻音浓重地问:“回答我,行不行?”
常安像是被整个浸到海水里,蓬松了,舒展了,然后都快化了,不过在彻底融化之前,她还知道鼻子里微微哼口气。
“嗯…”
然后“啪”一声,周勀觉得整个世界的灯都被拧亮了,花开遍地,他一手插过常安的腰,猛地将她从椅子上抱起来。
常安终于回过神,惊呼,“你做什么?”
“抱你去床上!”
“没有,不是…”她推搡着语无伦次,可周勀已经三两步把人扔上了被褥,自己也欺身压过去,一臂圈住她的腰。
常安吓得大叫,“走啊,我只是答应跟你试一试,但没说要这个…周勀,太快了,太快了……”一通闭着眼的踢打嘶喊,最后却发生身上的人好像没动静,尝试着撑开点眼皮,却发现周勀撑着悬于她上方,一脸意味深浓地看着她。
“太快了…什么太快了?”
“……”
“我怎么发现你脑子里成天想的都是这些不正经的东西?”
常安一愣,继而满脸羞得通红。
“你…”摆明了就是这男人在捉弄她,气得常安推开身上的人就要下床,可身后一臂又揽过来。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就这样…”
他捞过常安再度躺倒,却没压上去,只是贴着把人搂到自己怀里,面对面,身体交缠,常安起初还挣着弹了几下,但周勀力气大,她动弹不得,最后也就乖了。
房间里一时只剩彼此的喘气身,各自都在平息,而周勀搂着怀里的人,看着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淌进来,金色的夕阳,暖融融的,很快洒满整个房间。
他忍不住又低头吻了下常安的发顶。
“那天星星生病了,之前为了泸旸湖项目大家都绷得太紧,没日没夜的加班,她感冒加重,一直熬着,我去星河看她的时候她正在发烧,所以摸了下她的额头试温度,可能就刚好被你看到了,至于为什么要拉百叶窗,只是因为她不想让下属看到而已,星星把工作和私事分得很清,之后我送她去医院,确诊肺炎,需要住院并挂水,她那样我也没办法把她一个人扔在医院,所以留下来准备等挂完水再回去,可是一瓶阿奇霉素就挂了三个小时,那段时间我也特别累,所以后来就不小心在病房睡着了,至于你说的什么照片,我真不清楚,但是有一点可以保证,我真的没有跟星星做过任何越轨的事,若真做了,两年前就不会有方如珊,更不会有你。”
他搂着常安解释,一字一言,兼清清楚楚,并不带一丝粉饰和伪装。
常安心里还是受用的,但嘴里冷哼,“所以说到底你当初看上方如珊还是因为她和星星长得像喽?”
周勀忍不住笑,又摸了下她的头,“对,不可否认当初是有点这意思,但是你也没必要想得太严重,电影里那些找个女人当替代品的桥段都是虚构的,怎么可能真因为一张脸像就能换个人,关于方如珊的事我之前也跟你解释过了,我是正常男人,我有生理需求,她刚好出现,一拍即合,所以就在一起了,至于星星…”
周勀停了停,常安呼吸明显随着紧了一下。
“怎么不往下说了?”
周勀低头看了常安一眼,去揉她的额头,“我和星星之间已经讲清楚了,就上回在医院陪她挂水那次,所以往后我们只是兄妹。”
他言简意赅地概括了周歆的事,常安其实心里通透,一段感情的结束,一段感情的开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彼此都需要时间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她并没有再往下细问。
只是那番对话意义重大,扫清了最近各自压在心里的雾霾,也让两人的关系又往前进了一步。
之后周勀又陪常安在伦敦住了两天,只是国内那边催得紧,年后尚林苑二期要开盘,泸旸湖项目也要正式启动,所以周勀的事情一大堆,徐南的电话更是一个接一个地打过来,加上两地有时差,最后常安看不下去了。
“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在这边没关系。”
周勀想了想,“真没关系?”
“当然了,我又不是第一次来这,别忘了我可是拿了绿卡的,算当地公民,而且张姐她们几个还没走呢,你不需要为我操心。”常安一番劝,加上周勀也实在没办法再呆了,于是定了隔天早晨回云凌的机票。
晚上两人没有在家吃,常安提前定了附近一间餐厅,餐厅很高档,需要着礼服西装才能进去。
常安那天还特意化了个淡妆,头发也盘起来了,穿了件高定长裙,一字领,衬得曲线玲珑又颇有风情。
落座之后甚至还有小提琴过来演奏。
周勀垫了餐巾,抬眼看对面暗淡灯光下一脸温柔的女人,问:“这算是约会吗?”
常安笑了笑,“应该不算吧,约会哪有女人订餐厅安排的道理?”
“你意思是得我来?”
“当然!”
“那要不等你下周回国,我来安排?”
常安捏着刀叉,柔柔一笑,“好呀!”
那一刻周勀的心才落到实处来,不觉也跟着笑了笑,“那你订好回程机票后给我发信息,我约你!”
当天晚上周勀死活不肯回客房睡,硬是赖在了常安房间,常安拿他没办法,只能半推半就地从了,不过他还算守规矩,除了沾点小便宜过过手瘾之外,倒没把常安怎样。
因为要赶航班,隔天早晨天还没亮周勀就起了,收拾妥当折回房间,床上的女人睡得依旧毫无知觉。
他过去把手伸进被子,在她腰上轻轻捏了几把,常安微微有要醒的迹象。
周勀俯身又在她脸上亲了两口,“我先走了,乖一点,等你回国跟我约会!”
淡淡的薄荷味,不知是牙膏还是剃须水的味道,可是莫名的好闻。
常安略微睁了下眼皮,“嗯…”
……
十四个小时的航行,周勀抵达云凌依旧是白天,徐南在机场接了他直接去公司,路上两人抓紧时间算是开了个短会。
“我不在这几天,元玺那边有什么动静?”
“一切正常,不过何兆熊这几天一直呆在北京。”
“北京?”
“对,年前就过去了,也没回来过年。”
周勀蹙眉,“何灵不是出车祸了吗,怎么他过年还往外面跑?”言下之意何兆熊好歹应该利用春节时间在家陪陪宝贝女儿。
徐南想了想,握着方向盘,“谁知道呢,可能因为女儿有人陪了吧,听说都搬到一起住了,估计过了年很快就有好消息要传出来。”
周勀闻言没吱声,要不是因为常安的原因,他才懒得去听这些儿女情长。
到公司之后也没倒时差,周勀回办公室处理事情,临近傍晚的时候接到刘舒兰的电话。
“到家了吗?在哪儿呢?”
周勀回:“在办公室。”
“怎么一回来就工作啊,春节假期还没过呢,还有,你爷爷让你晚上有时间就过来一趟,他想问问小安那边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