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马场回来的途中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陆西城开车的时候手机响起,IPHONE的蓝牙耳机还在背包里,他懒洋洋地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漫不经心地将手机靠在耳边。
听筒传来熟悉又陌生的沙哑发抖的声音,“陆西城……”
陆西城猛地关掉手机,若无其事地说:“如果再有这种无聊的推销电话,我就准备换卡了”瞥了一眼对仍意犹未尽回味着沙福罗鸡的林音,嗤地笑出了声,“拜托你擦擦嘴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没见过女生在法国餐厅这么能吃的,和你一起简直丢脸死了。”
“哟,还笑我?”林音响亮地咂着嘴巴,“堂堂陆大少爷竟然多点一盘鸡也不愿意,要不是你的吝啬我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刮盘子上的剩菜呢?也不知道是谁丢谁的人……”
忽然,一声尖啸划破静谧雨夜,将两个人唇枪舌剑的争执惊得咽了下去!
水花溅在车窗上,法拉利急刹车停在林音家的社区门口。整个世界沦陷在水帘中,红色座驾的白光投射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雨珠激起的水泡凄绝地汩汩粉碎。
在疾驰中猝不及防,陆西城的身体惯性前倾,十只颤抖的手指死死地箍住方向盘。
“该死!这个女的怎么突然冲到马路中间了……差一点……”陆西城趴在方向盘上,捂着撞红的额头撑起身体,透过挡风玻璃望过去。
街道中央的女孩一袭白裙,灰蒙蒙的雨帘中格外刺目耀眼。
雨刷不知疲惫地左摇右摆,有那么一瞬间玻璃剔透如斯,又迅速地被水雾掩盖了。
白裙女孩冲过来拦了车之后,再无一丝零星的动作,静静地伫立在华灯初上的靡靡雨雾里,仿佛一个临危不惧的战士伫立在车前纹丝不动,长及蛮腰的黑发,柔弱的身体……而,车头距离她濡在双膝上的裙摆,仅有一步之遥。
陆西城两只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一阵刺耳车鸣,划破长空。
“别鸣笛,这么晚了……”车鸣震得林音的耳膜嗡嗡直叫,她握住陆西城的手,“倒车吧?”
陆西城发怒地拧车钥匙,引擎刚刚启动,女生的身体突然像海啸卷起的一片羽毛飘落而来,她朝它猛扑了过去,一双手“咣”地用力猛砸在车头上!
“我的老天!”林音被女生的突袭来惊得浑身一颤,“难不成她要敲诈我们……可是没撞到啊……”
“这个不要命的女人,她怎么不去卧轨呢?”陆西城紧绷的唇角勾起难以置信的弧度,看来白裙女孩的疯狂举动彻底激怒了他。
但是白裙女孩慢慢地如探索般地凑近了挡风玻璃,湿嗒嗒的黑发沾在模糊不清的面容上,被淋得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紧贴着身体的裙子勾勒出曼妙的曲线,仿佛一只动作灵敏的小动物,她居然一跃爬上了引擎盖!
林音惊慌地压低声音,分析说:
“她……是不是在求我们捎她一程呢……”
“西城……她再这样淋着可能会生病……”
“我倒要看看她究竟会疯到哪一种程度。”陆西城的长睫遮住漆黑的眼眸,不顾林音焦急万分的样子,神情淡然地往后一靠。
白裙女孩冻得浑身发抖,“咚咚咚”连砸了几下引擎盖,打颤的双唇染了淡紫,似乎在喊着什么,“……陆西城,我知道你躲在车里……出来,出来……”
林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个声音……”
白裙女孩狼狈地在攀爬中极力地贴近玻璃,巴掌执拗地咚咚捶打着法拉利的挡风玻璃,遥远的山脉响起轰隆隆的雷声,她就仿佛一只狂风骤雨中被雷劈了的白鸟实在狼狈,渴望被车内的主人重新爱抚。
“啪”的一声,女孩将一张彩色的图片贴在玻璃上,另一手依旧不死心地继续敲打……
隔着厚厚的玻璃,陆西城猛然看见,那竟然是他在订婚宴会上照片!
“叶黎珊!”
陆西城惊呼一声,雨雾中的那张脸终于看清楚了,爬上引擎盖的人居然是星城最高贵的第一公主!
“叶黎珊……”林音也惊得一声尖叫,刚要开车门下去,听见门锁微微地“咯嗒”一声。
“别出去,你还看透她的把戏么?”陆西城在看见照片之后产生强烈的被威胁感,他早已料到叶黎珊会在他和林音和好的时候用“已经和她订婚”逼他就范,为什么她闹人的精力会这么旺盛?
陆西城皱紧眉头伏在方向盘上,目光阴郁的说,“退一步,以后就要一直退下去了。”
“我知道你在里面,陆西城!”叶黎珊陷在冷雨里猛拍玻璃,隔着玻璃的呼喊声听起来闷闷的,参杂着淅沥的雨声,“喂,开门呀!陆西城……”
“……我看你能在蜗牛房子躲多久,有本事一辈子睡在你的乌龟壳子里!”
“下车,我们下车。”林音的低声忽然提高,“西城,下车!!!”
路灯幽淡的银光打散了樱树的枝影,光圈影影绰绰地游曳在叶黎珊潮湿的身上。这时候车门终于打开,一股巨大的寒流席卷过去,冰封了叶黎珊僵住的身体。
她怔怔地退了一步,陆西城犀利冷漠的目光又将她震慑得支离破碎。
“陆西城……林音,你们……果然在一起……”
“到底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
陆西城的眼睛扫过叶黎珊,她似乎看见了一汪深不可测的大海,那二人站在她的眼前,足以将三月砭人肌骨的冷雨烧成水蒸汽。
“陆西城,跟我回西城去……”
叶黎珊被冻僵虚空的大脑几乎忘记了之前准备好的一切话题,只是颤抖着嘴唇,跩住陆西城淋湿的胳膊,忽然盯住同样浑身湿透的林音,“你……一定要把我的西城……带来这个鬼地方吗……”
话音未落,陆西城猛地钳住她的手腕往马路上大步走去,“你先回去,有什么话,包括宴会的事,我会亲自跟几个大人说清楚,我帮你叫出租车。”
“不……我不回去……陆西城……西城……”
出租车的急刹车声参杂着叶黎珊的撕心裂肺的低泣声,林音的心一阵抽搐,从未见过如此狼狈不堪的叶黎珊,她呆呆地力在原地,心里酸楚异常。
陆西城拉开车门毫不客气地将叶黎珊塞进车里,她的脑袋被车顶狠狠磕了一下,疼得她尖叫一声,陆西城冷漠地指着她的鼻子低沉地说:“如果你再无理取闹,如果……你再下车追过来,就别想再在西城见到我了……去西城叶市长家,开车!!!”
他“砰”关上车门,转过身,大步往林音的方向走。
车子像被一声咆哮惊吓般地疾速向西飞驰。
叶黎珊震惊地坐在后面,突然仓皇地转过头去,看见零星一点的陆西城搂住林音的肩膀跑进她家的小区……
“停车……停车……”叶黎珊落汤鸡般地双手掩面难以遏制地浑身发抖,“停车!停车!”
推开车门,一袭湿答答的长裙迈下去,风雨卷起寒冷吹进叶黎珊的眼睛,望着迷迷茫茫的东方,颤抖嗫嚅:“陆西城,回来……”最后索性提起湿沾在双腿上的裙摆大步奔跑……朦胧的黑暗之中,曾经高贵如神祗般的星城第一公主,满眼都是那个弃她而去的背影。
“西城!陆西城——”
叶黎珊酸软不堪的双腿被潮湿的裙摆绊住,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车辆擦身而过,川流不息的车灯交错而过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前倾跪倒的身体失去重心,无力的身体被一辆桑塔纳刮了两米远!
顿时一怔天旋地转,扑倒在地上的叶黎珊仰起头,手肘流着鲜血,她逐渐逐渐地失去意识……
救护车赶往医院的珞樱大道的路上,血淋淋的夕光将浑身潮湿的她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映得猩红,稍微清醒了一些,叶黎珊在救护人员的阻拦之下,强忍着手肘和肋骨的疼痛举起手机,拨通了项北的电话。
一滴浑浊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染在被夕阳映红的手机屏幕上,她抬起剧痛的手掌用力压住额头。
不允许,决不允许,她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崩溃!
手中的电话既是没有设置免提也能听到发出嘟嘟的忙音,幽暗之中她露出了一个不以为意的微笑,但是嘴角抽搐了几下,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翻涌而出。
“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到底有没人性啊——”
听筒中再也不是独属于项北的轻佻与慵懒,而是从未听过的暴躁和严肃,陆西城接到了项北的电话,微微讶异一番旋即淡漠地说:“现在我不想说话,先挂了。”
“陆西城!你会被那个东城魔女生吞活剥的,你在哪里,东城吗,你听我说……”
“慢点说。”法拉利驶出西城繁密的车海,拐上陆家别墅的山坡。
“慢慢说?好,你听着——”项北咬牙切齿,“西城,你疯了?你忘了那个女人欺骗了全世界的人?你忘了她差一点害我们坐牢?OK,就算过去的事过去了太久,你全忘了,那么,你忘了今天是谁的生日?”
“托你的福,不会忘记。”在空旷寂静的地下停车场里熄了引擎,陆西城仰靠在驾驶室靠椅上,“不过,项北,我和叶黎珊的事,我会找机会解释清楚,不需要你寸步不离地做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