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人体炼成。”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明明与神秘学扯不上什么关系，更是完全没道理跟那种禁忌技艺沾半点边，无论怎么看都没道理在这个话题上发表意见的墨檀无比笃定、斩钉截铁地否定了佩希的揣测。
“哦？”
佩希轻轻推了推自己的护目镜，有些好奇地向墨檀问道：“理由呢？”
“理由……”
墨檀皱了皱眉，沉默了半晌后竟然罕见地说出了一句：“我记不清了。”
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给出如此答案的佩希当即就是一愣，有些难以置信地向墨檀问道：“在我的认知中，你应该是那种就算想糊弄别人，也会好好找理由的类型才对。”
“这个……”
墨檀苦笑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旁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的季晓鸽却微微张开双翼，虽然踉跄了一下，但还是抬起她那张苍白的俏脸看向佩希——
“我相信默。”
季晓鸽很是坚定地如此表示，表情严肃而认真。
“我也相信默小哥。”
佩希微微颔首，表情平静地说道：“不过我认为，夜歌你肯定有比我这边更加充分的理由，对吗？”
季晓鸽抿了抿嘴，并没有直接把【骑士精神·诚实】这个狗屁倒灶的天赋曝出来，而是相对模糊地说道：“因为我们异界人独有的【天赋】，具体不太好说，但他如果撒谎的话，我会知道。”
“原来如此。”
出乎意料地，佩希立刻就接受了季晓鸽这个听起来其实并不怎么靠谱的答案，完全没有再仔细问上几句的意思。
而季晓鸽其实也不算撒谎，毕竟因为有【骑士精神·诚实】这个天赋的存在，墨檀只要明确撒谎，那么在这样一个让人必须精神高度集中的环境里，全属性被降低到1%的他几乎不可能瞒住大家，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就算是他现在穿的那套铠甲，都足以将其压到喘不过气来了。
换而言之，既然墨檀直截了当地表示自己记不清了，那他就肯定是真记不清了。
只不过……
“嘿呀！”
伴随着一声娇咤，季晓鸽竟然突施冷箭，抬脚踹了墨檀一下。
而结果，自然是没什么结果，毕竟她只是一个厨子兼战地工程师，在颜值无法转换成力量属性的情况下，就算她一直踹墨檀踹到体能值归零，后者恐怕都不会挪出半步。
不过墨檀倒是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踹自己一脚，很是无奈地耸肩道：“你看，我确实没说谎。”
“所以很奇怪呀！”
季晓鸽拨弄了一下自己耳畔的翎羽，不解道：“你为什么会记不清呢？”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
墨檀叹了口气，表情有些苦色地重复道：“我为什么会记不清呢？”
很显然，他并没有在撒谎，而【骑士精神·诚实】这个天赋也没有失效。
这里需要解释一下的是，墨檀毫不犹豫地就做出了那个培养皿中的生物并非‘人体炼成’产物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之一，就是他曾经亲眼见证过货真价实的【人体炼成】！
没错，墨檀当然没有忘记几个月前的某个夜里，那位名叫卢娜·林奇的见习炼金师为了把一个重伤者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冒着极大的风险在外人（自己）面前使用了人体炼成，而当时那早已被文明世界判定为‘禁忌’的手段，不仅有着极强的视觉冲击力，最终成果也绝对是能让人惊艳到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程度。
然而面前培养皿中的生物，它身上那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痕迹’实在太重了，举个并不恰当的例子就是，如果墨檀印象中的‘人体炼成’等同于断尾后的壁虎光速长出了一条新尾巴，或者那美克星人爆发出一声便秘般的大吼后直接从创口处长出了新肢体……
那面前这个生物，就是简单地把A的脑袋砍下来，然后用缝针的方式将其接到了B的脖子上。
差距不能说太大，但至少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然，光凭这一点并不能完全证明卢娜那个是‘人体炼成’，培养皿中这位身上发生的就绝对不是‘人体炼成’，毕竟双方的目的与水平都有可能存在差别，比如说，卢娜是个好姑娘，所以她在用【人体炼成】救人时非常注意患者形象，而比起外科名刀级别的美少女炼金师，给培养皿中这几位做手术的人，手艺却等同于黑手。
黑手是微叶梧桐书友群的群主，动手能力比考拉强点有限，略逊于峨眉山的猴子。
那么问题来了，猴子真的不能学会‘人体炼成’吗？‘人体炼成’这门手艺的初学者真没办法把受验体糟蹋到难以直视的程度吗？
其实还真未必。
毕竟在墨檀看来，卢娜虽然很少提及【人体炼成】相关的知识，但她在这方面的造诣绝对低不到哪儿去，要知道‘黑梵’这个角色可是牧师，在正常游戏中靠给别人加血复活吃饭的牧师，所以就算自身实力不济，也很清楚能直接把那种水平伤势的人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到底有多难。
这么说吧，但凡换个同水平玩家，这妥妥就是个必死级别的DOT，说简单点就是虽然暂时还没死，但马上就得死，无法用任何常规手段救回来的那种死，就算旁边有个全盛时期的传说阶神秘侧施法者夏莲，该死也得死！
当然，在真正死掉之前，这事儿其实也不是没得商量，比如卢娜的人体炼成就将那位战士救了回来，路加·提菲罗不讲道理的力量，也将直接让墨檀原本必定会掉级的【罪律令】失效。
这并非系统出了BUG，而是在玩家所能看到的，【无罪之界】的中诸多描述中，会有大量最强的矛VS最强的盾这种情况出现，比如盗贼的【消失】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隐匿等级提升至最大值’，而萨满祭司的【先祖视界】则可以在短时间内‘将视野内的一切单位隐匿等级归0’。
那么问题来了，试问如果双方同时开技能，是萨满会因为【先祖视界】无视掉盗贼的【消失】呢？还是盗贼会因为【消失】直接在萨满的【先祖视界】中消失呢？
有很多人都拿着类似的问题找过客服，而客服小姐姐们每次也都一边在心里骂着娘，一边甜甜地回答道：“这个要看实际情况哦亲~”
而这个所谓的‘实际情况’，一言蔽之就是看谁比较牛辶。
萨满史诗，盗贼高阶，多半一眼就看出来。
萨满高阶，盗贼史诗，多半贴脸都看不见。
总之，系统会根据一系列非常复杂的算法去进行判定，而不是在文本量只有五十的技能前面加五千字的定语。
综上所述，【人体炼成】理论上就是那种判定等级非常高，但泛用性几乎为零的技艺，而它既然是一门技艺，那就必定有优劣之分，所以卢娜很厉害，炼成效果好，这座研究所里的人很菜，炼成结果很糟，这种事是完全有可能的。
但是——
基于第二个理由，墨檀可以肯定面前器皿中的人绝对没有被【人体炼成】过，但是……他偏偏就是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能这么肯定。
这种感觉很糟，非常糟，但他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无奈地表示自己真的‘忘记了’。
事实上，这种类似于提笔忘字，说话到一半忽然忘记自己该说什么的感觉对普通人来说并不罕见，但墨檀却很难体会到这种感觉，要知道，因为他的精神问题，就连现实中那些‘超人’都没办法让他把事情忘掉，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
【嗯？！】
就在这时，墨檀忽然皱起了眉头，似乎捕捉到了一丝灵感的痕迹，但恼人的是这丝痕迹来得快去得也快，转眼间就仿佛那王霸胆的节操般，要么如细沙般从指缝中滑落了，要么干脆就是个错觉，消失的那叫一个干干净净杳无痕迹。
“小乐。”
而在确定墨檀并没有什么想要补充的内容后，佩希便转向表情依然保持着淡定的美少女阴阳师，干脆利落地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谷小乐微微颔首，毫不犹豫地说道：“怨念，在这片区域中，我能感受到非常一股并不算强烈，但曾经盘踞过很长时间的怨念，那是来自成百上千的个体，在长期处于痛苦状态下时遗留下来的愤怒、憎恨、绝望与疯狂，我甚至可以感觉到，它们曾经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融合在了一起，变成了一种能够将正常人同化，将范围内一切事物逼疯的聚合体。”
“我听说过这种类似于亡灵生物的东西。”
贾德卡目光一凝，沉声问道：“所以这里之所以会毁灭，其实是小乐你口中那个聚合……”
“很可惜，并不是那个‘怒灵’干的。”
谷小乐摇了摇头，有些遗憾地说道：“根据这里遗留下来的痕迹，我可以保证，那个聚合体从诞生到消亡，只用了五分钟不到的时间。”
贾德卡明显愣了一下，不解道：“为什么？”
“因为那种东西能够对职业者施加的影响非常有限，而这座研究基地里有很多远比【炎爆术】或【斗气爆发】高效的东西能够清理‘垃圾’。”
佩希在谷小乐之前随口回答了贾德卡的问题，然后便干脆利落地吩咐道：“那么，跟之前一样，大家以最快速度把这里调查一下，然后同步给克劳斯他们，夜歌就别去了。”
很清楚对方是在关心自己的有翼美少女摇了摇头，强笑道：“佩希姐放心，我没事的，刚才就是吓了一跳，现在已经适应了。”
“我需要你保持良好的精神状态，按计划，我们接下来还要探索至少五个区域。”
佩希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动机，然后便不容置疑地说道：“你如果一定要跟着调查，就和默一组吧。”
“我不……用……不用吗？”
本想坚持自己没问题的季晓鸽一听这话，嘴当场就瓢了。
“走吧。”
墨檀则是对她笑了笑，带头走向了不远处一个内容相对比较接近全年龄向的培养皿，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多了些许不容置疑的意味：“别逞强。”
“哦……哦。”
于是，季晓鸽乖乖地迈开脚步，扑棱着翅膀跟了上去。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大家用相当高的效率完成了对观测B区的调查，并将结果同步给了临时观测站中的克劳斯与比尔格，其内容堪称触目惊心，但或许是因为内心足够坚韧，或许是因为没有亲临现场，两人第一时间按捺住了不适，以很高的效率完成了工作。
此时此刻，正如佩希所说，剩下的时间大概还够继续探索五个区以上，于是在简单地整理心情后，探索队便继续出发了。
之后的两个小时，他们完成了对后续七个区域的调查，其中有五个区域是类似于餐厅、宿舍区等功能类设施，因为并没有找到包括但不限于工作人员个人物品在内的任何线索，大家并没有在这五个区域花费太多时间。
至于剩下两个区域，其中一个跟观测B区一样令人感到不适，而当前众人所在的观测D区，虽然一片狼藉，却并没有任何生物留下的半点痕迹。
……
“那么，根据我们这一路过来的调查，已知的受验体目前有四种。”
佩希站在半截被某种巨力击碎到只剩半截的生态管前，淡淡地说道：“第一种是【平等的志愿者】，这些人的社会地位与这座建筑物中的大多工作人员相同，有被妥善的照顾；而另外两种受验者则并未被当做平等生命对待，皆遭到了极不人道的实验，唯一的区别是研究方式并不相通，B区的主题是‘创新’，而C区的受验者类型虽然与A区相仿，承受的却都是需要付出相当代价的破坏性实验。”
说到这里，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疲惫地垂下了双眼。
不过很快，佩希便重新扬起脑袋，面向自己身前的半截生态柱，表情很是凝重——
“而我们目前所在的D区，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其收容对象应该就是在中转大厅完成了大杀特杀的屠戮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