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了边沿边,岳少安熟睡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略微好看了一些。香巴拉坐在床头边,看着他,诧异间,禁不住哑然失笑,居然就这般的睡着了。
其实香巴拉的医术也只是局限在了身体上的研究,对于精神层面上的东西,却了解的并不是太多,而且,她对岳少安之前的经历也所知不详,岳少安当前的情况,应当属于精神负荷太重而自我保护的一种形态,但她显然是理解成了没心没肺了。
不过,这样倒也惬意,香巴拉着实没想到在金国居然还能见到他,本以为金宋开战之后,两人相见的机会几乎就是没有了,虽然,有时候,目望南方,还是能想起那时在一起的日子,还是有些许的奢望,但从来没想过,这会成为真实的。
香巴拉现在很是满足,岳少安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她也不用再心存慌乱与担忧,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退烧,只是脸上还犹自带着点点汗珠,她取出手帕,轻轻蘸着,一颗一颗的擦干,嘴角禁不住向上弯曲,翘起一个很是好看的弧度。
擦干后,她双手推着香腮,那对比常人大出许多,份外漂亮的眼睛,静静的看着他,良久,猛地“噗哧”一笑,柔声道:“少安姑娘,这次来了就别走了,留下给我当丫鬟吧!”说着,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笑的格外欢喜,彷如没有一丝的忧愁,小手还情不自禁的伸上前去,捏了捏他的脸。
两个头发杂乱的侍女看着这一幕,心中大惊,莫不是公主得了失心疯?床上明明是个男子,怎么又成了姑娘了?两人相互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解与惊慌之色,看着公主,战战兢兢的侍女终于忍不住,声音颤抖的问道:“公、公主……您、您没事吧……”
“嗯?”香巴拉笑着转过头,看了两人一眼,下意识的摆了摆手道:“没事……”说罢之后,才会意出其中意味来,窘迫之意浮上面颊,瞪了两女一眼道:“出去,出去……”
“是……”侍女看着公主嬉笑间,猛地就怒意上涌,慌忙答应着,朝门外退去。可还没退到门口,外面却传来了女侍卫的声音:“公主,殿下唤您到前院。”
“哦!”香巴拉点了点头道:“知道了。”
“是!”女侍卫退了下去,紧跟着,侍女也要急急的朝外走去。
香巴拉见状,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喊道:“站住。”
“啊……”两个侍女身子一怔,僵在了那里,不知道公主要将自己两人怎样。
“来给我照顾好他,不能出半点差错知道么?我去前院看看。”公主似乎心情很好,一边和两人交代着,一边朝外面行去。
“砰!”轻响传来,房门关紧,公主离去。两个侍女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来到了岳少安身旁,昨夜虽然她们帮着公主给他治过伤,不过,因为公主在,所以,并没有细看,此时细细看着床上熟睡的男子,目光有些为之一滞,那俊美的面容,白皙的皮肤,微带病态的模样,竟是这般的好看,和那些大金国中那些胸毛一堆,号称英雄的男人们一比,更是觉的这才叫男人,难怪公主先前叫他姑娘,便是真正的姑娘,也没有几个长的如此好看的。
虽然,四皇子的相貌也不差,但他经常冷着张脸,而且甚为侍女,身份低微,对于四皇子更多的敬畏,对他的样貌却是看的不太重要了。
她们自然想不起用四皇子来和眼前的男子对比,两人盯着看了许久,竟似谁也没有眨一下眼睛,忽然,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颊同时一红,相互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杂乱如同鸟窝般的头发,禁不住好笑,却猛地有想到自己岂不是一样,急忙跑去收拾自己去了,以免床上那位俊男醒来,又被自己给吓晕过去。
……
……
行至前院,香巴拉惯性使然的朝着哥哥的房中行去,兄妹两人却是没有在书房见面的习惯,但是还没走过去,便被人从身后喊住了。
她回过头,只见完颜满双手负于背后,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静静的看着她,便嬉笑着,跑了过去,拉起他个胳膊道:“四哥,你找我啊。”
两人自幼兄妹感情极好,所以,这般亲昵的动作,却是很自然,完颜满看着妹妹,淡笑着道:“香香,陪四哥随便走走吧。”
“嗯!”香巴拉点了点头道:“四哥,你找我是不是肯帮我了?”
“帮你什么?”完颜满有些错愕,昨夜太多事,早让他将妹妹来寻他的目的忘却了。
“四哥,你怎么这样……”香巴拉有些气恼道:“就是小思的事啊,我都和你说了几次了,你不帮我,就没人帮的了我了……四哥……”
完颜满实在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过纠缠,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随后道:“好了,此事稍后再议。你先说说,你房中的男子是怎么回事?”
“那有怎么回事啊。”香巴拉,俏脸微红道:“我不是说过是我的朋友了么?”
“就这么简单?”完颜满疑惑的道。
“是啊。”香巴拉佯作生气道:“四哥,你找我不会就是为了这件事吧?”
“你说实话。”完颜满语气平淡,似是没有一丝苛责之意,但语气中常年统兵那种不容违背的气质却是显露无疑。
平日里,只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军中没有一个人敢有一丝质疑,可今日完颜满显然是用错了对象,香巴拉毫不理会的嬉笑道:“四哥,你让我说什么实话啊?”
“……”完颜满诧异的看了她眼,随即便释然了,看来这般问是问不出什么了,他将面色一沉道:“认真点,你若是不说,我便让人去问他了。”
香巴拉一急,撒娇道:“四哥……”
完颜满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望着她,等着她的答复。
香巴拉见怀柔不管用,只好老老实实的低下了头,低声道:“他是我在宋地的时候认识的朋友。”
“就是朋友这么简单?”完颜满不含任何感情的道。
“四哥……”香巴拉面色羞红的甩了甩他的胳膊道,想来昨夜的事情应该是被知道了,一想起这些事来,舌尖似乎又疼了。
完颜满似乎什么也不知道一般,面无表情的道:“他叫什么名字?”
“得木。”香巴拉不知怎地蹦出这么个名字。
“嗯?”完颜满蹙眉道:“说真名。”
“王、王……”因为岳少安在杭州事,弄的那件事沸沸扬扬,众人皆知,所以,香巴拉不敢直接说出他的名字,这边现想,一时想不出来,王了半天,却是王不出个所以然来。
“王什么?”完颜满听了半晌,见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忍不住道。
“王二小。”香巴拉被哥哥一激,脱口而出,说出来后,才暗暗吐着舌头,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么个名字来。
完颜满听在耳中,猛地回过头来,看着妹妹,眉头紧皱,这个名字乡土气息太浓了,一时让他有些不适应
:“哦?王二小?”
完颜满细细品味着,没觉出什么不同来,便没再细想,如果他知道岳少安的真名字的话,这乡土气息就该变成泥石流了。
“对对对……”香巴拉使劲的点着头道:“他就叫王小二。”
“他是什么人?”
“男人。”
“……”完颜满沉下了脸:“香香,你是成心和你四哥过不去是吧?”
“不不不……”香巴拉吐了吐舌头,拉着他的胳膊道:“四哥,人还病着呢,你问这么多干吗?我该回去了,他的病不能离人的。”
“好吧!”完颜满摆了摆手道:“去吧!”
“谢谢,四哥。”香巴拉急忙跑了出去。看着妹妹的背影,完颜满摇了摇头,朝着书房走去。
###第243章 画中的他
香巴拉急急忙忙的朝着房中跑去,路过后院的时候,恍然间,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从眼前走过,她扭头看了看,却又没有人,疑惑的秀美微蹙,似乎那个人是自己认识的,但是,眨眼间却又不见了。
正当她想过去看看的时候,却听到屋中侍女一声惊叫,便顾不上别的事情,几步跑过去,推开房门一看,原来是岳少安醒了过来,侍女骤然一惊,叫出了声。
看着侍女痴痴的盯着岳少安,香巴拉挥手道:“看什么看,都出去。”
可怜的侍女,那里敢违逆公主的命令,照顾着岳少安,好不容易,他醒了过来,却被无情的赶了出去,虽然略带不舍,她们却不是花痴,为了一个男人,还不至于让她们忽视公主的权威。
待侍女出去后,香巴拉来到岳少安身旁,看着他道:“醒了?伤口还疼么?”
岳少安微微蹙眉,托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却是牵动了伤口,额头被侍女擦干的汗水又渗了出来。香巴拉见他吃力,急忙将他扶着,背后垫了个枕头,又用手拍了拍,觉着这般躺着最舒服后,才把他缓缓的放下,让他躺好了,柔声问道:“渴了么?”
再次醒来,岳少安的情绪稳定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着急,缓缓摇了摇头,咳嗽了几声,才道:“香巴拉,我这是在那里?小凤怎么样了?”
“你在我的房间啊,这里是燕京城。”香巴拉从怀中掏出手帕,给他拭擦着额头上的汗珠道:“你说的小凤,是龙小凤么?我没见着她啊。”
手帕中溢出阵阵清香,但岳少安此时却没有心情去嗅这香味,他黯然的低下了头,昏迷前的场景,记忆深刻,恐怕龙小凤是再也回不来了,只是心头那一丝自我安慰的希望,却犹自撑着自己,不愿让自己相信这是真的。
香巴拉看着他面容凄苦,心知受伤前比如遇到了很严重的事情,但是,现在看着他的样子,却是不好出言相问,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屋中,寂静的厉害……
……
……
柳如烟今日首次行出屋外,虽然雪已经停了,阳光下,整个燕京城都暖和了许多,但时值严冬,便是如此,依旧很是寒冷。
她长裙未换,白衣上带着血渍,在北风中抖动着,行至后院一处假山旁,蹬了上去,站的略微高一些,朝南方看去,心中甚是思念家中的亲人和岳少安,可目力穷处,依然是一排排房屋,连燕京城都没有看出去。
低头中,凄色涌上心头,两颗泪珠落下,燕京的天空也是那么的晴朗蔚蓝,与杭州的一般无二,然而,心境不同下,同样的天空,却也成了压抑的因素,只觉的这天也压着让人难以喘息。
先前,她走过之时,香巴拉看到的那个人影其实就是她,但是时不凑巧,待香巴拉再想寻她之时,她已经离绕过了这里,行至假山后,就这样错过了。
“柳姑娘,您回去吧!”女侍卫来带她的身旁,躬身行礼,虽然她们心中对这个子女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是职责所在,不敢大意,说话之时,也是恭敬异常,四皇子喜欢的人,是怎么也不能得罪的,做了这么久的侍卫,这一点,还是明白的:“殿下有过吩咐的,要保证您的安全。您穿的如此单薄,若是病倒了,殿下该责罚我们了。”
柳如烟回头看了她一眼,女侍卫一愣,心中禁不住赞叹,世间居然真的又如此美丽的女子,嫉妒之余,也是羡慕不已,平日间冷若冰霜的人儿,现在面含泪珠,冰霜之意减了几分,却添了几丝柔弱,让人怜惜之情。女侍卫禁不住心生同情,虽然她有这这么一副绝色容颜,但身在异地为俘虏,心中却也是如此的凄凉。大家同时女子,命苦之人,总能怜起他人的同情。
女侍卫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许多:“柳姑娘,还是回房吧,你若是想出来,添几件衣裳也成,现在寒冬时节,这里比不得你们南朝,冷的很,冻坏了身子,却是自己的。”
柳如烟虽然一直冷若冰霜,好似不近人情,高傲的她,总是给人一种只可远观的清高之态,但骨子里她毕竟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听着别人闻声细语的说话,冰凉的身体,却是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丝暖意,轻轻点了点头,不动神色的将眼角的泪珠擦了干净,低声道了声:“谢谢!”
随后,她莲步微抬,缓缓朝屋中行去,娇嫩的身子,在寒风中,更显柔弱清瘦,白色长裙上的血迹,就如同雪中的梅花,点点樱红,煞是好看,可这樱红,却没有梅花的纯洁,那上面粘着的,可都是自己府中人的鲜血,此乃大仇。
完颜满总觉的这些是战争,两国交兵和个人的问题不大,他应当能感化柳如烟,因为这个女子不单是样貌吸引他,那一身冰霜般的气质也是吸引他的地方。
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国,都是由人组成的,两国交兵,也许普通的百姓,还可以相互来往,像是一些商旅,他们只会酒后大骂战乱时节悍匪横行,道路不畅,影响了生计,只要没杀到他们的亲人,这仇恨就会很淡,见到敌国的百姓,绝对不会像那些愤青一般,说什么狼子野心,说什么猪狗不如,说什么祖国河山,也不会像那些失去亲人的人,扯开大嘴,唾沫横飞,操人家老娘。
但是,这只局限在百姓,柳如烟的出生,却是注定了她不可能和百姓那边,将这国仇家恨只用简简单单的两国交兵这四个字给掩盖过去,所以,完颜满虽然对她以礼相待,而且,一干食宿用具都不缺一丝,甚至比她在相府的时候更好,可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改变她的想法。反而,完颜满越是这般,她却对岳少安的情感越是深了起来。
无依无靠中,人的情感是脆弱的,却也是最需要依托的,岳少安,这个皇上钦定的夫君,虽然,以前她看不起他,可他后来的表现,却慢慢的让她开始接纳他,直到现在,化作深深的思念……
回到屋中,一向不怎么说话的柳如烟,今日破例和那女侍卫说多说几句话,最后,在女侍卫离开之时,和她要了文房四宝。
在屋中,她自己研好了墨,笔尖轻触,一条条墨痕出现在纸上,慢慢的勾勒出了一个男子的形象,星眉朗目,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坏笑,旁边的提着那句,在京杭书院很是出名的楹联“千年难遇千年遇,一夜思春一夜春。”
最后一笔落下,她盯着自己画好的画,看着那句楹联,小脸猛然一红,一双小急忙将那纸张团了起来,揉成一团。
看着那刚刚完成的画作变成一堆乱纸,强烈的失落感涌了上来,她微叹一声,又一次提起了笔,而这次落笔之时,画卷上的人全已经变了。
一员年轻英武的战将,身披铠甲,手握银枪,坐下一匹高头大马,昂首抬起,显得的英气不凡,但怪异的是,他的另一只手上却拿着一柄折扇,似乎在惬意的摇摆着,有些不伦不类。
看罢之后,她又将刚画好的画团了起来,如此几次,每次画完,看罢,团起。她惊奇的发现,岳少安的画像,居然没一张都是神色各异。
嬉皮笑脸的先生,临危不惧的帝师,情深意重的情郎,胸有成竹的将军,满腹诗论的公子,以前的她,并没有发现,他居然是个多才的人,是个重情的人,且是个责任心很重的人。
也许,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能紧紧的盯住了优点看,先前在身旁,触手可及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那下流无耻的模样。
她美眸盯着白纸,看了许久,又一次落下了笔,这一次画完的时候,却不是一个人了,而是两个人。画中,女子坐在床边,头上盯着盖头,男子一脸满足,却又带着几分坏笑,手中的折扇合紧,薄唇微张,似乎在吟诵着什么。
她提笔,在那盖着红盖头的女子身旁,轻轻写下了三个字“岳柳氏”。
也许,此生,只能在纸上嫁给你了吧,她这样想着,小手将画提了起来,又一次揉成了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