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时半日,黄杰也算是把这案子的来龙去脉给搞清楚了。
似乎,就是当初修葺毁坏官道的这么一个工程项目上,这归州府里的部分人吃下了万余贯的工程款,如今那通判偶然来查的时候,这些人怕被曹升咬了出来,便敢当着汤富和卢勋的面给曹升灌了毒。
案子倒也简单,可要破起来可就难了,这明显是一起窝案,真要严查起来,只怕一番查拿下来,届时归州府衙只怕连堂都升不了。而且指不定逼得急了,这帮人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什么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到此处,黄杰突然想到花容与他报知,展超透露的消息,说是伪装黑箭侠的那人是曹升三女儿的准女婿,且还被城隍司的人拿了。不由心计一转,便道:“如此说来,此事别有蹊跷,汤老大人又如何断定那仿冒黑箭侠之人,是真示警假行刺?还是真行刺假示警?小侄听说,他虽有两箭偏失,可还是有一箭险些伤着了卢大人。”
汤富闻言一愣,半响也没搭上话来,因为仔细思索起来,这如何分辨真行刺假示警或真示警假行刺,还当真是个问题!
好一会,汤富忽然抚掌叹道:“此案,莫非从此成了悬案,触碰不得?”
黄杰也不搭话,反倒是起身叉手扬声道:“汤老大人!如今天色已晚,小侄见老大人疲乏,还请允了小侄先行告退!改日老大人身子算来,再来小侄出叙话便是!”
汤富闻言一愣,却很快抚掌笑道:“好好!允了!改日再叙!改日再叙!”
当即黄杰便也领着展超、花容和一般随从出了府衙后堂,便也直回了驿馆,路上还是展超寻机问道:“大人,方才你可是暗示那汤大人,只怕他那后堂之中也有耳目?”
谁知黄杰却是看了展超一眼,身子忙偏开少许,皱眉道:“展护卫,你方才行事之后,可曾净手?”
展超当即脸色一红,忙道:“自然净过!”
黄杰却还是皱眉,道:“那……就肯定不曾净身了,回去之后便要驿卒与你艾草烧汤沐浴。花大郎,你回去之后找万姨娘支二十贯钱,量了展护卫的尺寸找成衣铺子制三套新衣,今日他身上的穿戴皆都弃了!”
花容听了嘿嘿一笑,忙道:“俺理会的!是否鞋袜也与他多备几双?”
黄杰当然听花容说了展超是个小足的事情,知道花容这是故意戏耍,便也不理他,又道:“这曹升之死,可是大祸事!想来万贯钱财也不算多,归州府衙三班怕也有百余人之多,一人至多分个百贯,该犯不着杀人灭口,只怕其中还有些俺们不知道的隐情。且不说俺如今又不是来此为官,就是个路过的而已,就算叫俺当真做了知州,这等案子也只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敢较真啊!”
花容听了,便也一边挤眉弄眼的盯着展超直做鬼脸,一边笑道:“叔叔说的是,那曹升与俺们非亲非故,说来他自个儿手脚不净,贪墨亏空,如今叫人灭了口,却与俺们何干?所以叫俺来,这趟子浑水俺们可踩不得,既然那汤知州都已经早就备好了图册路考,不若明早俺们便就上路如何?”
展超听了,张口想言,却又自己打住了,只是偷偷来瞧花容和黄杰,便也若有所思起来。
回到驿站,黄杰按规矩却是去青禾房中坐了,又叫人把万春奴和姚玉叫来,便把今日去拜见归州府尊的事情细细说了,更把分析得结果与三人说知。
三人中,姚玉自是没什么话说,万春奴思索之后便道:“按说起来,这曹升自己贪墨亏空,虽然罪不至死,如今叫人灭口,倒也算是桩冤案。只是夫君并非提刑官儿,归州也还有府尊做主,当真不该操心才是。”
青禾在旁听了却是吃吃笑道:“万姐姐道是夫君愿意管这闲事?还不是叫人逼迫的!”
昨夜的事情,万春奴和青禾事后已然是立即知道了,但却知道得不是很详细,黄杰也是有分寸的人,自然没把展超就是李召的事情与三人说了。青禾女间出身自有探听消息的办法,因此倒也知道了内情。至于姚玉,黄杰事了回到床上的时候,这妮子还在呼呼熟睡。
只听黄杰道:“春奴儿说得不错,此事按说不该为夫来管、为夫也没有管这事的职权。想来,十多万贯的官府路工,一府上下的差役、吏员还有杂耍一齐吃上个万贯的亏空也是正当,只是仅仅万余贯钱财本不至杀人灭口的,可对方真就杀人灭口了,也就是说明此事绝不简单,万万招惹不得。”
见黄杰如此表白心思,三女倒也放心了,不过下午的时候,汤富和卢勋二人却联名送来请帖,邀黄杰翌日去城外观西陵峡。
这夜花容通宵达旦的守在门外,料想那“李召”要来说话,谁知却是空等,自然一夜又是无话。翌日一早,府尊和通判两位的车驾便来驿馆相迎,黄杰便也领了十余人跟去,出城不过数里便来到了西陵峡中有名的香溪口。这西陵峡西起秭归县西的香溪口,东至峡州南津关,可谓是长江三峡第三峡,历史上以其航道曲折、怪石林立、滩多水急、行舟惊险而闻名。
而香溪口也传说是汉代名妃王昭君的故乡,相传昭君入宫前曾在溪边洗涤罗帕,百里溪流从此芬芳四溢,香溪由此而得名。
只说汤富与卢勋二人以长辈款待子侄之礼,引了黄杰寻幽仿古,气氛也是融洽,待来到一处古亭中时,二人却也齐齐将下人斥退,便也笑吟吟来瞧黄杰,汤富与那卢勋道:“昨日只是,卢贤弟已然知晓,夜来一番查探,倒也明白了黄贤侄果然聪慧机敏,老夫府中果然有那不肖之徒。”
而后汤富便对黄杰道:“贤侄呐!老夫思来想去,此案不破寝食难安,破又怕收不了收尾,贤侄可有什么想法?”
黄杰早知戏肉所在,自然也有是有所准备的,便道:“两位叔伯,小侄的舅父也是主薄,因此这公门事故多少也是知晓。如今瞧来,与那曹升灌毒灭口的首恶定不能饶,至于从人倒是能饶尽量饶之。”
卢勋便也问道:“只是这帮恶徒沆瀣一气,如何辨明谁是首恶,谁是从犯?”
黄杰想想,笑道:“小侄听说,当年包拯包龙图有那日断阳夜断阴的本事,这过几日不就正好是七月十五,不若待小子离了归州,到时二位老大人也夜升公堂,审断阴间之事?”
汤富一听,便和卢勋对望一眼,就来问道:“这阴间之事,不知如何审断?还有那包拯包龙图何时有了夜断阴间的本事,我等怎是不知?”
黄杰哈哈一笑,便将他在奇梦里看过的《探阴山》故事大致说了,便也才道:“这阴曹地府,本是道家三清掌管,昊天玉帝敕命阎罗王镇守,到时只消如此……这般,将那曹升的魂魄从地府拘来审断,便可清查此案。”
二人一听,便都抚掌大笑起来,连道:“妙计!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