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黄杰说的又不是废话,当然有理!
辽国且不说是不是真被金国女真夺取了三千里的江山,就从天祚帝册封金主完颜阿骨打为怀东王并且割地三千里的表态看出,他的确是对金国服软了,可这跟大宋有一文钱关系么?
明显没有啊!三千里的辽国江山,大宋也一寸都没占着啊!
此外,辽国三千里失地上的百姓别说大宋没得着一个,就是这些土地上的辽军也没一个是被宋军杀掉的啊!因此就算这辽国的国君耶律延喜当真是一脸的衰样,是什么亡国之相,那也是被金国打成这样的,跟你大宋也没有一文钱的关系啊!
所以说,听闻这辽国的国主一脸衰样,你们高兴个什么劲儿?跟你们有关系么?
道理这个东西,其实大家都懂的,只是很多时候一些浅显并且显而易见的道理,却是最容易被人选择性的无视,因此也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搞笑之事,比如说当年宋太祖弄的那个:“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种师中一句言之有理,顿时又引来了“嗡”的一声,但只见种师中举手将拳一握,做了个军中所用的“噤声”手势后,“嗡嗡”声便也瞬时没了,就听种师中道:“陛下,自古以来,两强相争,固有一伤,不死不休,无所不用其极,并无非议。而三国鼎力之世,亦无扶强除弱之理,昔日秦灭六国,败在解盟倾轧,我朝太祖得以立宋,胜在南唐、后蜀各自为战,前车之鉴不可借啊!”
种师中带兵多年,又是名门官宦之后,说话也是极有水平的,张口便是两个无可非议的典故,叫人找不得半点可供辩驳的立锥之地。
首先便是秦灭六国,六国之所以败亡,就是因为不团结互相倾轧。
这其中有一个著名的历史典故“六国大封相”,但估计知道的人真心不多,当时天下混战,这传说中鬼谷先生的弟子苏秦下山之后,分别拜访了六国的国君,以传说中的“纵横之术”说服各国的国君结盟一致攻秦,而后苏秦成功让六国达成合纵联盟后,苏秦把合纵盟约送交秦国,从此秦国不敢窥伺函谷关以外的国家,长达十五年之久。
而苏秦也因此被六国都封为了国相,这便是“六国大封相”!
而后,种师中也搬出了本朝太祖说事,不过却是褒义赞扬,这里也就不细说了。
但说种师中这番话,道理未必就比黄杰表达的意思更贴切,但很快便有武将带头附和起来,齐声道:“种老将军言之有理!”
哪知道,赵官家还是一张难看的笑脸,只是将狠狠盯着黄杰目光转过来对着出声附和的武将们一扫,众人也就都是懂事的噤声不言,而后赵官家又见目光在种师中身上扫了一扫,却是最终调转回黄杰的身上,用皮笑肉不笑的语气问道:“黄卿家以为,如今又该如何?”
黄杰一听,既没用“贤婿”,也没用“爱卿”,而是用的这不痛不痒的“黄卿家”,也就知道赵官家如今这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乃是差不多到了快要暴走的边缘,便也直言道:“种老将军所言甚是,这自古只有众弱联合斗其强,哪有助强除弱的道理,如今之计。不过是派出使者向金辽求证,若辽国的册封金国受之,金人便是背盟在先,可行联辽灭金之策。若,是假,则可从中斡旋,促两国平息干戈,共结‘金玉’之好!”
黄杰这番话说的抑扬顿挫,尤其是在“金玉之好”的“金玉”二字上,更是故意加重了语气,想来以赵官家的智商应该能听得懂吧?
“金玉会”当初入伙的三十三家,可全都是收下了赵官家的密旨,他该不会忘了这事吧?
果然,赵官家的智商的确还是不容侮辱的,也就在黄杰点出了“金玉”二字后,他也是眼中精光一闪,而后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也瞬间变成了怒容满面,就听他喝道:“哈!联辽灭金?联辽灭金!好计策!真当朕是反复小人么?”
黄杰一看他的表情变化,就知道他再次开启了装逼模式,自然也就只能继续配他演下去就是,于是干脆学着童贯的模样上前四步跪倒在地,也把头上的官帽摘下捧在手上,然后将额头再次重重的磕在了金砖上,发出“咣”的一声巨响,居然生生的将一块二尺二的御制金砖可磕碎了,而后就听黄杰道:“臣惶恐!”
其实不是黄杰牛逼,而是……为什么要上前四步?
以黄杰与梁师成的关系,梁师成岂能不告诉他这大庆殿里的什么位置最好?那块金砖磕起来最响?
只是……黄杰显然高估了这块“有料”金砖的强度!
“嘶”的一声,整个大庆殿里的人,可谓是整齐划一的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虽然大伙很多人都知道黄杰磕的是“有料”的那块金砖,但这“有料”的金砖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磕破的,至少就众人所知,这大庆殿自打建成至今,还真没有人磕破过啊!
也在这时,就听梁师成一声惊呼,居然如个女娘一般跳了起来,两三步跑到赵官家近前,指着黄杰一脸惶急的急道:“血!血!陛下……血!”
赵官家明显也是被黄杰一脑袋磕破金砖的举动给吓到了,直到梁师成跑过来大呼小叫这才回神,便也看见黄杰的脑袋还是贴在地上,可碎裂的金砖缝隙周围却是淌出了血来,当即赵官家急忙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扶起黄杰来看,果然看见黄杰的额头破了,殷红的鲜血染红了额头。也就在赵官家扶起黄杰的时候,从眉心位置的破口上泊泊涌出的血液瞬间淌过了鼻梁和嘴唇,弄了个血流满面的造型出来。
“快!快传太医!”赵官家顿时也是慌了手脚,先是手忙脚乱的用手掌去按压伤口止血,然后突然想到这样不行,居然就用血手伸进自己衣袍的怀中摸出一块明黄色绣有龙纹的手帕,便来按在黄杰的伤口上,更是大喝道:“快……谁人懂得医术,快来为朕的爱婿诊治!”
听着赵官家在急切间居然用了“爱婿”这个称谓,黄杰不知道是哭好还是笑好。
这磕破金砖自然是用力过猛,不过以他的武艺就算没专门练过铁头功,正常情况下若是有准备也不可能伤着,如今也实在是太过突然了,结果一不留神就被金砖碎裂后的锋利边缘给划伤了额头,真不是故意为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