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的反转让李纲有些不真实的感觉,不过他毕竟是读过兵书、思路开阔之人,凭着唐恪所述细节,很快便在心中推演出整件事情的轮廓来。
“妙啊!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四大商会这帮人怕是被骗惨了。”
被人骗是件很令人生气的事情,不过此时唐恪与李纲似乎没有生气的觉悟,尤其是李纲,似乎还被骗得有些心甘情愿。
“是被坑惨了,他们高价卖下大量的粮食契约,用光了自家所有的流动资金,以致当下到了生意开张的时候,却没有钱去购买原料。外人只道等他们卖完粮食之后便能恢复元气,可哪里知道他们那些粮食卖不了多少钱。四大商会里那几个王黼的走狗,现在正如热锅上蚂蚁,等着京中的消息呢。”
“唉!当初我等皆腹诽杨大人他任由粮价被炒高,只道他是出于无奈,现在看来这背后的推手其实便是他。哈哈!厉害啊,这等计谋、这等胆魄,真是佩服啊!”
“谁说不是呢,一箭多雕啊!不但他那神工集团赚了很多钱、杭州这边的官府也收了不少税,最后还将对手打入无底深渊。哼,这四大商会以后是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估计需赔几百万两的银子,按理说是不好翻身。不过京中王黼那边不知会不会还有什么阴招。”李纲还是有些担心。
“不但是赔几百万两银子的事情,这样一折腾,那四家商会的市场份额便被别个给占了,神工集团早就暗中扶持了几家商行,用来取代王黼那四条走狗的行首位置。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同时,还不忘给对方来个釜底抽薪——杨大人不愧是领过兵、打过仗之人,这三十六计简直是用的炉火纯青。”唐恪捋捋胡须,“至于奸相王黼那边,哼!现在恐怕已是自顾不暇了!”
“噢?这怎么说?”
“伯纪是知道的,王黼此人奢侈惯了。以往之时,他依仗四大商会,把持着南北商运,可以说是敛尽皇商之财,供其享乐。即便如此,尚不够其挥霍,他还要用侵占供奉、卖官鬻爵这等手段来补贴家用。如此穷奢极欲之人,你说他在断了主要的财路之后,会怎么样?”
“自然是动些心思,变本加厉地利用手中权柄去敛财。”
“不错,以前之时,他只手遮天,任何参他的奏本根本不能上达天听——呵!伯纪可能有所耳闻,我便是因为上本参他,却不想奏本被他截获,才落了个贪贿的罪名,被贬到南京守宫祠去的。”
李纲点点头:“确实有所耳闻。”
“可是现在形势已有变化。去年因为方腊之乱,皇上对王黼的宠信本来就有所减弱,而他又为了邀宠,与童贯等人闹翻,再加已经开始上朝治事的蔡太师,也想着重掌宰辅之权。哼哼,朝堂之上有能力将他扳倒的政敌已不少矣!”
李纲想了想,点头默认。
“你可知道那日我提醒杨大人,要他提防王黼的反扑之时,他对我说了什么话吗?”
“哦?”
“他说——”唐恪有趣地笑笑,“那不是我去考虑的事情,我已把他推下了泥潭,接下来就看老蔡的了。老蔡能不能重掌三省六部,便要看他能不能让王黼沉进那泥潭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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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这杨大人说话有时真没大没小……”
正午的阳光明媚,透过窗户射进屋里,在唐恪和李纲的心中洒下一大片光亮;而在这片光亮之中,两人谈论中的那个人又像是一座巨大的雕像,遮出一片阴影,投向了京城的方向……
……
汴梁,华藻府。
管家王景坐在府上的账房之内愁眉不展。便在刚才,四房的丫鬟前来讨要这月一房的例银,可现在账上哪里还有现银?自从去年冬天以来,府上进项锐减,尽管老爷王黼东挪西凑,但府上每月仍然入不敷出。
这也正常,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王家众人过惯了奢华的生活,那里容易节俭起来?而且王黼家大业大,仅妻妾就有十七房之多,即便是节俭,那花钱也是如流水一般。
王景拿出账本,用算盘啪啪地又核算一遍,才将其揣入怀中,向王黼的书房走去。
“老爷……这个月发放例银的日子已经过了十天,今日各房都急了,府上账房的门槛都快被……”
“啪!”王黼将手中的账本摔在桌子上,“一群败家的娘们!别理她们!”
管家喏喏地应着。王黼又问道:“城效那块地盘出去了没有?”
“已经有了下家,但地契还没办好,所以那钱暂时没有收到。”
“卖了多少钱?”
“八万贯!”
“八万贯……唉!”王黼叹道,“才不到五万两银子!”
管家误会王黼是嫌地价太低,苦着脸道:“老爷这价格已经比市面之上高出不少了!若不是买家有意……”
王黼摆摆手止住管家的话道:“我知道……这价格已经不错了。对了,你安排一下石家、刘家、巩家……还有那什么人来,让他们晚上排队来见我!”
“是……”
“还有,无论想什么办法,让府上的几家商家低价抛货也好、变卖资产也好,这个月月底之前务必要筹到四十万两银子。”
管家有些为难:“这些,年前之时几家商行都已经做了,钱也转给江南的王掌柜,现在恐怕没有多少财力可挖……老爷您看能不能在江南那边再想些办法?”
王黼沉思片刻,道“江南那边再等上一段时间,或许会有转机的。哼!若是这么便被那混账小子给坑了,本官的颜面还往哪儿搁?你让这边的几家商行再想想办法,尽量的筹集便是,大头自然是由本官来想办法。”
管家放下心来,应诺一声,告退安排去了。
华灯初上,华藻府内星火灿烂。王黼的书房之内不断地有人进出。春风徐徐,一些零碎的话语便随风飘出。
“……县令?我怎么听说你那儿子脑子有问题……”
“……大人这是二十万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