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忙道:“陛下放心,臣弟若不把耶律延禧的心肝挖出来放在祖宗灵前,臣弟就不配进完颜氏的祖坟。”
“这话朕爱听。”阿骨打咳嗽几声,继续道,“第二,朕此前真真切切地向宋人许诺过,燕云十六州都要还给他们。朕不能说话不算话,如果朕自食其言,那大金的国运就会大大受损,传不过五代而终。这点朕知道你们不受听,可朕必须跟你们讲明白。”
众臣果如阿骨打所料,听说要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没有一人应声答应。便在昨日,一众大臣还商议决定,欲派出一部分军队向东行进,威逼沿途城池归降大金,好多向大宋索要一些岁币。如果宋人不拿出点实惠来,他们是不打算将城池交还大宋的。
见无人答话,阿骨打略显生气,不住地咳嗽起来。
“臣弟一定遵照陛下的嘱咐,把咱们占领的燕云城池还给宋人,请陛下放心!”吴乞买见阿骨打动气,赶忙道。
阿骨打脸上露出几丝笑容,长舒一口气道;“好!很好!朕刚刚还想嘱咐你们在朕离世之后,要同心协力辅佐大太子。不过现在变了,就凭吴乞买刚才几句话,现在朕决定,朕过世之后,由朕的弟弟吴乞买继承皇位。你们几个要指天发誓,必须无条件地拥戴吴乞买为帝,谁要是有二心,天雷劈死他,闪电击死他,恶鬼缠死他!”
“不!不!”吴乞买慌忙跪倒,叩头作响道:“陛下,大太子正在追赶耶律延禧,且一定能完成陛下心愿。臣弟怎么能做如此不义之事……”
“不用多说,朕意已决,谁不遵从便是抗旨。挞懒,你把朕的话以圣旨的形式写下来,待朕归天之日,向大金所有巨民宣布。”
挞懒出列遵旨,其他大臣便再无话可说。
这日的午时时分,金军拔营而起,回上京去了。
见金人撤走,燕北之地大局已定,童贯也开始着手安排回京之事。九月十六,将剩余之事交给一众部属之后,童贯便带了蔡攸、谭稹等人先行回京向赵佶邀赏。此次收复燕云之地,这三人几乎半点力气没出,但看情形最大的功劳却是要落在他们的头上。
童贯虽然先行回京,但燕云十六州大部分州郡并真正落入大宋的掌握。因此,童贯走后,一众武将却是分兵四处,迫使这些州郡向大宋投降。
此时金人已经北归,没有了金人的威逼,这些州郡绝大多数愿意向大宋上表称降。时至十月初十,燕云十六州除了被宋金已经掌控的七州之外,剩余九州有八州答应归降大宋,而只有一州拒绝了大宋的招降,执意归顺金国。
十月的燕北大地,北风呼啸,宣和四年的第一场雪也终于落了下来。瑞雪兆丰年,长久以来饱受战争的摧残的百姓随着辽国的覆亡,宋金燕京之约的达成,终于看到了一丝安定的希望。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是辽人、是金人、还是宋人,大抵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吃上口饱饭,别说是归属哪国,就是跟着这个国家姓都可以。
更何况,听说以后要归属大宋,而大宋在他们的心目中可是富足安乐的所在,归于这样的国家,明年安安心心地种上一年地,填饱一家人的肚子,何东而不为呢?
大雪白茫茫的一片,覆盖了损毁的残垣,覆盖了烽烟的灰烬,却没有覆盖起这些饥寒交迫之人的希望。
当然,时局的变化给了普通百姓活下去的希望,却也断了一些人的东山再起的希望。
辽东,蓟、景两州的交界之处。大雪覆盖了一个破落的荒村,远近几十里地杳无人迹,只有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则隐藏于荒落之中。
北风掀起大雪,从破门之中吹入屋内,萧干打个寒战,裹裹身上的皮裘。两个月来的流亡生活,使得他迅速苍老起来,乱蓬蓬的灰白头发,脏兮兮的苍白脸色,任谁一见也认不出此人便是当日北辽双璧之一、辽国四军大王萧干。
建国之路完全脱离了萧干的计划。这却怪不得别人,是自己玩火玩过,结果引火烧身,落了今日的下场。如果当日他能率领两万人马西进的话,现如今他恐怕已是奚国的皇帝。可宋人一支战力极强的骑兵突然加入当日的战局,却成为压跨他的一根稻草。兵败如山倒,最后随他逃出来的兵马不过三百有余。
这点人马当个山大王都嫌少,就更不用说建个国家了。萧干本想来到辽东奚人聚居之地,招兵买马,扩充实力,可连年的战争已使得各族百姓寥落,更加上幸存之人早已厌倦战争,见有人征兵,他们多半是躲到山里,不予响应。一个多月下来,萧干招到的新兵不过两百,实力仍是做个山大王的水平。
更严重的是,辽东几股大的势力要么已投降金人,要么即将归顺大宋。但无论哪种情况,这些势力都不会再如以前一样,视他为四军大军、顶头上司,而是伺机取下他的脑袋,向新的主人邀功。
失去了这些势力的支持,萧干便如无根之木,只能四处躲藏。如此一来,他连最维持手下生存的粮草都时常筹集不到。这些时日里,他这五百人马几乎是天天饿着肚子随萧干四处流浪。
而现在大雪降下,能打草谷的地方几乎已经去尽,更艰难的日子来临了。
“大王,再在这儿呆下去,兄弟们怕是撑不住了。咱们的粮食即便省到极点,也只能维持两天的时间。两天之后,怕是只能让他们散了……”萧干的一名心腹推门进来,向萧干禀告道。
萧干望望门外的大雪,叹道:“唉!想我萧干英雄一世,不想今日竟是落个天地不容的境地。不呆在这儿,我们能去哪儿?”
心腹想了想,向萧干进言道:“有个地方咱们或许去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