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龙那样的大老粗是不可能具备创造性和执行力的,真实的红军干部和八路军干部都接受过扫盲教育,都具备相当的文化知识。
掌握了知识,才能运用军事知识进行战术思考。
然后才会创造出灵活多变的进攻战术防御战术。
这就好比必须掌握了数学,才能进行物理研究。
一个大字不识的文盲,扁担倒了都不知道是个一字的大老粗,你让他怎么计算敌我双方的兵力、火力以及战损比?
不知道这些战场要素,你让他怎么设计战术?
凭一个农民式的狡猾?凭直觉?这个真不行。
哪怕是一场连级规模的阻击战,也需要精密的战术设计。
随便挖几条战壕或者找个阵地,再撒豆子般把部队一撒,那是不行的。
朝鲜战争当中的许多局部战场,志愿军兵力上都不占优,火力更是处于绝对劣势,弹药供给也严重不足,面对这样的情况,基层干部如果不知道计算兵力火力以及弹药供给,什么梯次布置化整为零或者侧翼反突击,统统玩不转。
如果不知道算计着打,大概率又打成抗日战场上的那种悲壮的局面。
鬼子都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发力打呢,国军的弹药就已经没剩下多少,重火力也已经损耗殆尽,等到鬼子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时候,就只能拿人命堆,一仗打下来,人没少死,战术意图还没达成,所以淞沪输了,太原输了,徐州输了,武汉也输了。
所以扫盲不是有必要,是很有必要,这个扫盲班必须得办起来。
当下严峻肃然说:“扫盲班必须办,不识字的都得参加扫盲班。”
……
交通银行仓库里的鬼子也在进行战术检讨。
日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也是个倒霉单位,两天死了两任司令官。
新任参谋长刚从德国回来,任命还没正式下达,所以只能由长谷川清主持检讨会议。
“四行仓库之战打到今天,帝国海军人没少死,装备也没少损失,真可谓颜面丧尽,陆军对咱们是各种奚落,上海租界的各家报纸期刊对咱们更是极尽嘲讽,甚至就连天皇陛下也对咱们的表现感到深深的失望。”
“搞成这种局面,是谁都不想看到的。”
“但是事已至此,懊恼追悔已经于事无补。”
“脸都已经丢尽了,也就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所以现在,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认真总结,从之前两天的失败之中吸取教训、革新战法,最终消灭支那军占领四行仓库,一雪前耻。”
长谷川清说完,就坐下来静等与会的军官发言。
然而老鬼子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一个军官发言。
只见与会的十几个军官一个个都低着头,一声不吭。
鬼子海军的军官虽然头铁,但是不傻,都不愿意跳这个天坑。
局面已经是明摆着的,就目前的局势,四行仓库就是个天坑,谁上去都是填坑,土师喜太郎已经填了坑,大川内传七已经填了坑,安田义达已经填了坑,换了他们上去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依然还是填坑。
所以没有一个人肯发言。
唯恐担子就会落在自己肩上。
“一群懦夫!”长谷川清顿时感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平常的时候不是挺能说会道吗?一个个都敢给海军省作战课发表指导意见,甚至还敢对帝国海军的百年大计提出修正方案。”
“真让你们说的时候却又不敢说了?”
“懦弱至此,难怪会被陆军马鹿嘲笑。”
听到这,左侧首席的中佐忍不住站起身。
“司令官阁下,您说这话我就不敢苟同。”
“帝国海军没有懦夫,在座诸君更不是懦夫。”
“我们不说,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你们就是害怕了!尤其是你,前田君,不要为自己的懦弱寻找借口!”长谷川清勃然大怒,“帝国海军花了那么大代价派你去德国慕尼黑特种兵学校学习深造,伱就是这样回报帝国的栽培?你不配当特别陆战队的参谋长!”
“司令官阁下!”前田中佐的脸色也板下来,“你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请不要侮辱我的努力,在德国深造学习的这三年多,我没有一刻忘记肩负的责任及使命,我比任何一个学员都更努力、更刻苦,我还是所有学员之中唯一的一个各科毕业考核全优,我的努力对得起帝国的栽培,更配得上特别陆战队参谋长的身份。”
稍稍停顿了下,前田中佐又道:“另外,我必须得提醒司令官阁下,我今天上午才刚到上海,我的随身行李甚至还寄存在汇山码头!”
“那你为什么不敢就四行仓库的战局发言?”长谷川清神情稍缓。
“因为这没有什么好说的,我虽然刚回来,但是早在香港的时候我就已经从报纸上看到关于四行仓库之战的新闻报道。”前田中佐道,“四行仓库之战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方向,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都不可能回到正确的轨道。”
“从一开始就是错的?”长谷川清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说的还不够明白吗?”前田中佐,“从一开始,支那军的高层决定在四行仓库留一支小部队坚持抵抗,就只是为了唱一出苦情戏给租界的西方各国看,以博得西方各国同情,进而出面调停又或者给支那政府提供援助。”
“但这出苦情戏仅凭支那军自己是唱不了的,必须有帝国海军的配合。”
“所以这个时候,帝国海军最好的应对之策就是不予理会,这样留守四行仓库的支那小部队就唱不成苦情戏,支那政府也就无法达成意图。”
“可是帝国海军特别陆战队却为了所谓的脸面,未经权衡就就贸然发起进攻。”
“这一打,不仅帮助支那政府达成了战略意图,更把帝国海军架在了火上烤, 因为四行仓库背靠着公共租界,一河之隔便是租界自来火厂,自来火厂的两个储气罐里更储存着超过五十万方煤气,一旦引爆整个租界都将被夷为平地!”
“再后来的局面,司令官阁下您也已经看到了。”
“特别陆战队在四行仓库迭遭败绩,损失越来越大,参战部队也是越来越多。”
“一个分队拿不下就投入一个小队,一个小队不行就一个中队,一个中队还不行就一个大队,一个大队仍然不够那就一个支队,现在一个支队还是拿不下,是不是还要调集更多的陆战队前来,组建一个陆战师团甚至陆战军团并投入四行仓库战场?”
“可是,有用吗?增兵一个师团甚至军团,就能拿下四行仓库?”
“为了所谓的脸面,结果却反而丢尽脸面,司令官阁下不觉得讽刺?”
“八嘎牙鲁!”长谷川清被彻底的激怒了,拍案而起斥道,“前田律,你真是太过份太没有礼貌了,抛开我是帝国第3舰队司令官的身份不谈,我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是你的父亲前田利为也不敢这般与我说话!”
“哈依!”前田律一顿首,又说道,“司令官阁下,我无意冒犯您,如果刚才的言语有冒犯的地方,我向您郑重道歉,但我仍坚持自己的见解,四行仓库之战没有意义,也没有必要再打下去,因为再继续打下去只能收获更惨重的失败。”
“所以,你的意思是放弃四行仓库?”长谷川清脸色依然难看至极,沉声问道,“帝国海军的脸面就不要了,你是这个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