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宗:“你多少银钱将‘雷火箭’卖给他,应该价钱不会太低吧。”
花冲道:“也不是很多钱啦,我起头时开价是二百两银子一个,可那什么东夏国的人小器得紧,这么厉害的杀人利器,怎么和他们磨,都只肯出到最多六十两银子买一个‘雷火箭’。唉,六十个‘雷火箭’头啊,只换到他们七十多匹马,想想真的是不甘心,总觉得有点吃亏了。局主,这样的价钱不会上他们的当吧?”
林强云心里算了一下,以材料和人工来说,与卖给金国的“轰天雷”相比,倒也差不多了,笑着说:“既然已经卖给了他们,吃亏就吃亏点吧,只要他们能用这些兵器去多杀几个蒙古人,也算不了什么亏,也许还说得上是赚了些。那么,带去的那些布底鞋、瓷器等物事呢,不会没人要卖不掉吧。”
花冲笑道:“呵呵,哪怎么会,刚才所以没先讲到布鞋和瓷器,是因为它们的利钱没那么高,只得了两三倍利钱而已,否则我们那些战马和骡子也没那么多钱来买了。总之,这次带去的货物全都卖得一干二净,算起来赚到五六倍的利钱是有的。要是下次再去的话,我想利钱少的瓷器和布鞋就不必运了,还是多带些酒、绢帛及兵器等更合算。”
林强云脸一沉,不悦地说:“不行,布鞋是一定要运去的,除非实在是没人要了,才可以少运一些。其他俏货我们什么地方卖不掉,又不是非得到东夏国去才行。只有将布鞋捎带着去卖,我们才划得来往东夏国走。要知道,接下去我们根据地和福建路老家的许多人,都还要靠着做布鞋挣钱吃饭的。一旦做好了的布底鞋卖不出去,那他们就连生活也会大成问题。所以说,布鞋我们是一定要尽量多卖些,只须价钱相当,那就销得越多越好。既然这次去东夏国能将绢帛卖到大价钱,那么我们在今后几年内,根据地这里还必须鼓励乡民们多种些桑树多养蚕,或者多种些麻、葛之类可以织成布的物事,让各家的女人们可以多织出些布来,自己这里用不了,就往外地般贩。总之,一定要让在我们治下的所有人,都能吃得饱、穿得暖,日子过得比其他地方好才行。只有做到这样了,我们今后向外扩张地盘的时候,其他地方的细民百姓才欢迎我们,不会有敌对情绪。”
花冲听了林强云的话后,有点不解地说:“局主,我到东夏国时,将根据地的情况约略向人说了一下,那里的细民百姓听了都觉得将信将疑,他们说田地全都向官府租佃,连租带赋税才收两成,都说比向户人家租佃要少得多,就是担心以后,万一官府什么时候想起来要多收他们的田租和赋税时,还不是和租佃大户的田一样。另外还有人则是对这种做法大骂不止,说这样的官府是不让百姓活的官府,他们是不会将自己的田地卖给别人,杀了也不赞同这种做法。”
林强云“咦”了一声,有些不解地说:“这就怪了,我们在山东路这里没什么人反对呀,怎么你到东京路一说就有人不赞同了呢?”
沈念宗道:“强云,这事是得好好商量一下,有必要定出几种因应各地不同情况的章法来。依叔的想法,花闲在东京路遇到人们对根据地做法如此的态度并不奇怪。这恐怕和山东路与其他地方不同有关。据叔所知,主要还是山东路这里经过蒙古兵多次烧杀抢掠,本地的大户兼并之家被杀灭不少,余下少量的不是避往其他地方藏身躲难,就是十分侥幸没有应劫活下来的,相信也不会有多少了。其次,可能与李蜂头的治理大有关系,从胶西县的情况来看,凡百大户都被李蜂头压榨得差不多破家了,原先富户、田主现在成了无钱无粮的贫户,甚至有些弄得一家大小连肚子都吃不饱,他们只好将其田地卖给我们以换取活命的钱粮。其三呢,经过蒙古兵的几次烧杀抢掠,令得这里的人丁大为减少。既便还有少量占田多的户主不肯将手里的田地卖给官府,在我们赊借粮食、种子、耕牛和农具的情况下,基本上已经到了生死边缘的人们,当然会选择向官府租佃田地,先把命保住再说。何况我们的田租和赋税也不高,农户们对此后的日子还大有希望。那些大户若是不将他们手中的田地卖给我们,怕是没人会去租佃他们的田地,除非他们自己有那么多人去耕作,否则就要抛荒了。而且,我们又规定,凡荒废两年以上的田就属于无主之地,是要先由官府收起租佃掉,待原地主回来时再按地价补还银钱。有如上几条原因,所以这里的田地才收购、租佃得比较容易,没遇到什么大的阻力。”
陈君华可没想这么多,粗声粗气地说:“念宗哥也不必多想什么规矩了,依着小弟的想法,还是按我们根据地原来定下的规矩,谁敢不服从我们的政令,派兵去镇压就是,划得到花那么多脑筋去另外定几套章法么。”
沈念宗:“兄弟,我们以后取了其他地方,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全都按根据地这一套去做,说不定还会出大事呢。即使我们真有那么多兵力能镇压住一时,军队一旦走了,只怕是会出大事的。这事传到其他地方,有些大的兼并之家肯定心里恐慌,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避免这样的事落到自己身上,大有可能带了他们能支使得动的人,或是破家募请大批人奋力进行抵抗。你再想想看,如若我们每占一地都有大大小小的富家大户以武力与我们对抗,甚至在还没占到那块地方之前,他们就因为害怕我们要将田地收掉令得他们没有活路,而投入与我们敌对势力中去,我们需要花费多少时间才能占领一地,需要多死伤多少兵卒啊。即使将抵抗的人都打败了,我们又要多花多少时间精力来进行治理,每个地方需要留下多少兵来镇压当地的大户及田产多的地主?君华,这事万万不可等闲视之,须得从长计议才好。”
陈君华想想沈念宗的话说得在理,张了张嘴没法把下面的话再说出口,只是赞同地点了下头。
林强云也觉得沈念宗的话有理,是有必要另外有针对性地制订出几套方案,便说道:“叔思虑大有道理,此事就请叔回到胶西后和张大人商量,看看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准备,针对和山东这里不同的情况时定出其他几套应付的办法来,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张大哥,请你说说那些倭人是怎么回事,我到现在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
张本忠向林强云讲述了从胶西出来后的经历:
他们水战队的两艘战船,虽说加了人力以后能每个时辰行走近四十里的水程,一路上紧赶慢赶,到达登州海域时还是慢了整整一天半的时间。
张本忠一气之下,便向陈君华要了几个熟知这一带海路的贼兵,由他们带路把远在数百里外王家岛(今辽宁大王家岛)附近(今长山群岛)的几个海盗贼巢扫了一遍,把六个被海盗占为老营的海岛洗劫一空。说来这些海盗也真是可怜,张本忠连抄了五个贼巢,仅只搜出不到二千两金银,千把石粮食,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只是最后到了一个由倭人占住的大岛时,却遇到他们的微弱抵抗。
绍定三年闰二月十三日未时,六七十个女人披着红、蓝、黑、白等各种颜色的帛巾,身穿束腰长袍,将她们的长袍下摆掖到腰带上,戴着用各种大片树叶和细枝条做成的尖顶叶笠,叽叽呱呱地聚在几块水田中忙着插下稻秧。十多个老少不一的男人只在腰部扎了裙不裙、裤不裤的粗麻布,用长长的木棒穿过草绳扎着的稻秧,放于肩上在田埂上来回走动,看到那个女人向他们招手了,就取下木棒上的稻秧扔到女人身边。
这数十人对驶近海岛的两艘战船,只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根本没有什么在意,还是忙着他们的农活。
“这里真是倭人的老巢么?好像是个耕渔为生的小村呐,这些男女的衣着和我们汉人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也看不出一点盗贼的样子呀。”张本忠放下千里眼,向几个带他们来的贼人问道,他可不想对无辜的平民百姓动手。
“回禀大人,那几个男人是他们的农奴,这些倭人女子的身份也和奴隶差不了多少,他们这些人的主人才是所谓的贵人或武士——也是真正的海盗。”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贼兵恭顺地回答,也许是他知道得比较多些,解释也比较详细:“倭人的贵人主要有一个家主,以及家主的亲属男丁等,贵人们可以收养一些武士之类的闲人,贵人和他们的武士都必须由家主的奴隶种田捕鱼来养活……”
此人的话还没说完,桅杆望斗上的人叫道:“有数十人从那小村中出来了,身上带有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