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子里,只要想做事,那就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区别只在于赶不赶时间,工作累不累……
这不,一大早,睡不着的老头老太太就裹着薄棉袄来老宋家院子找活儿了。看得刚搬过来没几天的宋有德神情复杂:“咋,20块钱你们打算干一天啊?”
“那可不!”老太太们很是洒脱:“你就是不给那20,管个饭我们还能不来了吗?”
“就是!不是说数那个高粱?啥时候数?”
现在城里人也是怪,买啥不好,买高粱还论颗粒的……老宋家说是9.9包邮不挣钱,那确实,听说那个风风快递可贵了,估计也就凑个人气……
唉,做生意嘛,别管是那啥线上还是线下,头三脚难踢!他们懂!
王丽芬刚从卫生间洗了个热乎乎的澡出来——要说檀檀这新屋子住着是挺舒坦啊,洗澡一点不冷,还能有个通风扇啥的,比自己老屋里强多了。
可见没事听孩子的享受享受,也是挺好的。
如今头上像模像样的包着个干发帽,因为年龄大了怕冷又裹了好几层衣裳,这才说道:
“那包装盒没回来呢,数出来也没地放啊!”
正巧张燕平过来了,赶紧就说道:“能数!能数!咱家有这种最小的自封袋,先数着装起来,等下午盒子到货了,再装进去!”
自打网店生意起来,家里别的不一定齐全,这个农具和各种规格的包装那是应有尽有!
要不是山上仓库盖了大几间,这还塞不下呢!
有活儿干,大家动作都麻利起来。不用宋有德安排,摆桌子的摆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王丽芬还从一旁的热水桶里接了几杯茶叶片子水,那叫一个喷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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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提前化冻的醪糟从保鲜柜里拿出来,残留酒液堆出的些许泡沫和泡的软绵的高粱酒香,也都慢慢融进茶香,几不可闻了。
最起码,不凑近的话,嗅觉渐渐不灵敏的老人家们是闻不到太多了。
于是这一大早,老宋家的院子再一次热闹起来。
七表爷却也没闲着,正带着乔乔洗红薯杆儿呢。
整筐整筐的红薯杆儿倒进大盆里,清凉凉的水哗啦啦放着,清洗着上头肉眼难见的尘土。
刚收拾完厨房的莲花婶看看她婆婆也跟着大伙儿一起数高粱,这会儿抿嘴一笑,赶紧抢在乔乔前头清洗。
大红色的橡胶手套搓弄着里头的红薯杆儿,水声哗啦啦的。
一边洗还一边说道:“大早晨的水凉呢,你小孩子不要碰。”
“啊?”乔乔茫然的收回手:“可辛老师说女孩子才不要被凉水冰到啊……”
“我戴着手套呢!”
莲花婶儿的动作格外利落,这会儿已经搓洗过一遍,正两手抓着红薯杆沥着水往旁边的簸箕里放呢。
很难用言语形容她对老宋家的情感——
丈夫吊儿郎当,除了花钱就是勾搭别的女人,一年到头连亲妈都不顾,更别提她了。
儿女嘴上说的好听,他们亲爹外头的女人再漏个仨瓜俩枣的,一个个又跟没骨头似的凑上去。那真真是仨瓜俩枣,以至于莲花婶这辈子都没想明白,她自问也不算溺爱孩子,怎么孩子的教育成这样了?
为这个,她也狠心,孩子结婚都不肯出钱,以至于断了来往。照村里的老话来讲,儿女有儿女的不是,她这当妈的不应该在大事儿上不给他们撑面子……
要不是那段时间赶上唯一对她好的婆婆瘫痪了,必须得有人照顾着,她真熬不下去了。
而如今,儿女各自成家,丈夫又一年没露面了,而她跟婆婆处成了母女……
不是嘴上说说,而是她婆婆挣得工资都给她了!钱在谁手里,情就在谁手里,她夜里可感动的哭了好几回呢!
这都是从老宋家招工开始的,莲花婶的这个心啊,真恨不得啥事儿都替他们干了,要不是乔乔还要学手艺,她压根就不会让孩子干到活儿!
她动作麻利,满满几大筐的红薯杆儿,多换了几盆水之后就清洗的干干净净。
趁着上午太阳不大,就那么摊开放在角落让晨风吹着。边上还放着清洗干净的艳艳红辣椒,白胖的蒜瓣,以及早上刚拔出来收拾干净的姜。
把这些收拾好之后,她也没闲着,找出专门烧水的壶,一壶一壶的开始烧开水,直接装满了整一个老大的储水桶。
太阳逐渐升起,温度维持在不冷不热的十几度。莲花婶儿在厨房里忙来忙去,楞是又热出了一身的汗。
等到桌前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已经包完了一包醪糟,储水桶里的水凉了,这边簸箕上的生水也晾干了。
接下来就是七表爷的教育课堂了。
昨晚上就洗净晾干的、专门儿腌菜的大玻璃罐子被乔乔挨个拎出来——从酸豇豆开始,他们甚至有专门一间屋子全用来存储腌菜了。
“把姜切成片儿,也不用太薄——差不多就这个厚度就行。”
“再看看,罐子上没生水吧?先彻底擦一遍保险些,再把辣椒姜蒜都铺一层。”
动作到这里,乔乔突然明白过来:“好像腌菜都是一样的步骤啊!”
就算有些配料不一样,可几个要点确实一样的——不能沾到油,生水也不能有。还有,盐一定要多。
这下不等七表爷再说,他已经去仓库拿出了几包专门用来腌菜的盐:
“是要倒多点吗?”
七表爷满意的点点头:“你也腌了不少菜了,就估摸着倒吧。”
这个“估摸”就像所有菜谱里的“适量”一样,对于厨房小白简直是地狱难度。可对于乔乔来说,他反而没那么多想法,估摸就估摸呗,完全凭感觉。
拆开袋子像模像样的撒了一层,他扭过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七表爷:
“一层盐,一层红薯杆,对不对?”
七表爷抿了抿嘴,到底没忍住也乐了起来:“对!你就这么腌!”
再看看层层堆叠在架子上的簸箕和满地的玻璃大罐子,七表爷忍不住又苦恼起来:“这一个冬天可怎么吃得完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