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之后,全场静默了一会,这时有一个人站起身来,向杨炎一拱手,道:“在下有一言,想问一问驸马,不知可以吗?”
杨炎看了看这人,大约三十出头年纪,中等身材,净面微须。微微一笑,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谢元卿在一傍道:“驸马,这位是齐玉斋的少东家,王钟。三代人都是是做珠宝生意的。”
杨炎点点头,道:“王少东家,你有什么见教吗?请尽管直言。”
王钟道:“‘见教’可不敢当,在下只想请问驸马一件事情,这一次招集我等前来捐助朝廷,是由我等自愿,还是由朝廷分派,必须有所贡献。”
杨炎道:“这个本官先前曾对谢员外说过,不知谢员外对诸位说明清楚没有。不过现在本官可以再重伸一遍,这一次请各位前来赴会,是否捐助,或是捐助多少,都是由自己自愿,朝廷绝不强求。王少东家,还有各位可都听清楚了吗?”
王钟也点了点头,道:“驸马即然这样说了,在下也就有什么说什么了。我等都是安份守己的商人,虽然家中微有些薄财,但也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也不曾做过作奸犯科,违法乱纪的事情。平日也尊纪守法,应交的税赋摇役也不曾少朝廷一分。而且还有不少孝敬打发钱,实在没有义务再为朝廷尽力,朝廷的安危,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他这么一说,底下有不少人都频频点头,其实有不少商人都是过来观望。从心里说,他们是不愿意捐钱的,但碍于杨炎的威名,又怕不捐钱会得罪朝廷,因此才不得不来赴会。来了之后也打定主意,先观望一下情况在说,如果大多数人都主张捐钱,那么也就随大流一起捐钱。如果大多数人都反对,也就一起跟着拒绝。见有王钟首先带头反对,虽然一时没有人附和,但都在底下议论纷纷。
赵汝愚和岳霖听了,也都暗自摇头叹气。
谢元卿见情况不对,急忙站起来,道:“王少东家,你这话说得未免有些不对。正所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朝廷的安危,怎么会不关我们的事。如果金人打到广州,大宋灭亡,我等岂不是都成为亡国之人,那里还能够这样平平安安做生意,各位认为呢?”
他这么一说,底下也有不少人点头表示赞同。
王钟却摇摇头,道:“谢员外,在下以为你这话才说得不对。我们不过都是平民百姓之流,又非皇亲国戚、又非朝廷命官,就算金人打到广州,总不能把我们都杀光吧,他们也要人来交税赋摇役。所以管他谁坐朝廷,我们只用照交税赋摇役。我们该过什么日子还过什么日子,该做什么生意还做什么生意。金人又会把我们怎么样?”
他说完之后,又有不少人觉得有道理。底下还有几人都应声道:“是啊,是啊。王少东家说的有理。”
岳霖觉得有些听不下去了,正要发作说话,却被赵汝愚拦住,然后赵汝愚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杨炎笑道:“驸马大人,下官可曾说错。商人重利轻义,你当初费尽心思,抚平海盗。再坐的各位都是受过你的恩惠,只是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说着冷笑不止。
在坐有不少人听了,都低下了头。王钟脸上也红了一红,强辩道:“士农工商,自古以来商人都是四民之末,平时朝廷何尝看得起我们这些商人。海盗横行十佘年,几曾管过。只是到了要钱的时候,才都想起来了。”然后对又谢元卿施了一礼,道:“谢员外,你要抱朝廷的大腿,想求个一官半职,尽可以把家财尽献于朝廷,但不要把我们广东的商人都拉扯进来。在下不想做官,只愿终生做一个商人,也不愿和朝廷拉上半点关系。刚才驸马曾说,一切皆由自愿,不知算不算数。”
原来这王钟虽然出身商家,但他父亲不愿儿子继续做个商人,一心想让他苦读诗书,考中科举做官,因此请了不少老师教他。王钟小时候十分聪明,十佘岁时就颇有才名。加上他家本是广东豪富,不少人为了奉承他们,也刻意夸赞王钟,结果反而助长了王钟的自负心理,自以为自己以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矢要参加料考,就可以一举中地。
谁知他参加过几次科举,都屡考不中。王钟不怪自己学问不高,反而认为是主考官不懂自己文章的精妙或者收了别的考生的贿赂,一怒之下决定弃学经商。结果惹得他父亲大发雷霆,一怒之下与他断决了父子之情。后来尽管父子两又重新和好,王钟也接管了齐玉斋,到是把生意做得十分红火,但因为商人地位不高,总是受人轻视,因此王钟心里非常不平。不过他自然不敢反对朝廷,只是平时发发牢骚,吐吐怨气。这一次听说杨炎想请商人支助朝廷,王钟第一个心里就不愿意,来赴会本来就十分免强。
宋朝对于民间言论的管理相对其他朝代来说较为宽松,加上广东一带民风开放,目前朝廷的约束力也不够,因此广东商人私下里都在议论目前的局势,抱有王钟这样看法的,也大有人在。而王钟年轻气盛,一时口快,全都说出来了。
杨炎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不过他向来不愿以官势压人,于是点点头,道:“王少东家,请自便。”
王钟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说着起身就走。有不少人见王钟起身离开,都有些跃跃欲试,只看王钟离开没事,也打算跟着离开。
王钟正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只听“登、登、登、登”传来一串上楼梯的声音,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楼梯口,只见上来一个老者,年纪约在七十上下,头戴四楞方口员外帽,身穿团领对花员外氅。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的走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