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楚天涯回了家,脑海里一直回映着今天与时立爱交锋时的情景,时时脸上泛起笑意,感觉心中一股激情在冲撞。
男人,天生就是好斗的动物。不在争斗中死亡,就在争斗中生存。
有时立爱这样一个对手,楚天涯感觉很过瘾。
今天他们两个在城头上狠狠的“胡说八道”了一通,还下了个赌注。仔细回想起来,他们两个就是把即将发生的战争进行了一次预演,从大局到细节,从主观到客观,都进行了一番纸上谈兵的较量。
这样的较量,当然不会有真正的胜负出现。最终的结果,就是激发了两个人的斗志!
可以想像,接下来如果宋金两国之间真的再次开战,楚天涯和时立爱会拼尽浑身解数去击败对方!
到这时楚天涯也想通了一件事情,时立爱亲自南下出使太原,一个主要的目的,或许就是想要和他楚天涯睹面!
兵法云,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上一战完颜宗翰之所以输,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楚天涯这个未知的、陌生的不确定因素的出现。最终,这个不确定因素还很大程度的改变了战争、主导了战局的胜负。
完颜宗翰与时立爱,都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再一次摔倒。所以,完颜宗翰才同意完颜黛柯与珠儿等三人潜入七星寨去寻找萧玲珑、了解楚天涯;时立爱也才会亲自南下。
通过这些年的交手,女真人对南国的官家与大臣将军们有着知根知底的了解,对楚天涯却是一无所知——马上就要和这个人再次交手了,他们不能不惶恐!
“高明哪!”思及此处,楚天涯不得不对时立爱发出了赞叹!
其实,时立爱以谋主的身份亲自担任使者,来到太原执行“收复太原”这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本来是有着较大危险性、一点也不划算的。但他仿佛是料定了,这个时候楚天涯定然会出现;于是,他来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
通过这两天动用唇枪舌剑的连番交锋,时立爱对楚天涯肯定有了一些了解。同时,楚天涯对时立爱也有了一些认识。从他的话语中,楚天涯也获悉了一些重要的信息——金国,必定再次南侵!
但是,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走同样的进军路线,可就不一定了。
毕竟两国之间连疆千里,太原是其中一条重要的通道,但并不是唯一的路线。尤其是现在金国已经占领了太行以东的河北大部分地区,太原又有了楚天涯这样一颗硬钉子钉在这里,太原的通路变得崎岖难行。如果要强行将这里打通,必将付出极其巨大的代价!
楚天涯陷入了沉思。他一边回想着自己和时立爱的谈话,一边把自己设想成完颜宗翰,来考虑将来金国有可能采取的军事行动。
最终他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这次时立爱的出使太原,就是金国南侵的一个前哨战。完颜宗翰会否再次攻打太原,很大程度要取决于时立爱回去之后的汇报!
也就是说,金国再次对大宋开战,已是必然;但是,对于是否再次发动对太原的攻击,却还没有确定!
楚天涯心中一个激灵,如果金国不从太原进兵了,那将会从哪里下手?——答案很清晰,直接从河北南下!
他们在那里已经有了大片的占领区,将极大的缩短袭击的路程。去年被完颜宗望从这里一枪杀透之后,大宋的防线一度崩溃,不仅仅是大部份的防御工事土崩瓦解,中原将士的斗志也濒临烟销云散了。相反的,太原这边因为一场难得的胜利、加上楚天涯的飞快倔起,战力空前加强、斗志十分昂扬。
一边是豆腐砌成的防线,一边是固若金汤的堡垒,傻子都知道如何取舍、从哪里下手了啊!
如果金国在太行以东的东线战场投入大量的兵力,以压倒性的力量再次突施杀手,一片坦途没有天然屏障的大宋中原地带,的确是难以抵御。那么,金国的闪电骑兵很有可能再次兵临东京城下!
就这样,以东京以点,拉开一条战线对河东进行切割,将太原与楚天涯和中原腹地的联系切断开来;那么,非但是东京失去了一个强有力的外援,同时,太原和楚天涯也将被孤立!
这时候,太原北方的金国西朝廷再出兵南下,对太原与楚天涯来个前后夹击的包饺子……这一招,可就是真毒了!
“这一趟太原,真没白来!”大半夜里楚天涯重重的连拍了几下额头,“如果金国这么用兵,那我们可就真是危险了!时立爱啊时立爱,你这只该死的老狐狸,居然还勾引我主动对你用上了激将法、让我跟你赌博。你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你和完颜宗翰的身上、盯着那个赌注、等着你们南侵时的决战!——等到了我被你们包饺子,那他妈的就真得把这对耳朵送给你了!”
“来人!”楚天涯拍案而起。
“主公有何吩咐?”两名虎贲近卫进了屋来。
“你二人星夜出发,一个前往七星寨,去把白诩给我叫来!”楚天涯说道,“另一个去青云堡,询问焦文通出使西夏国的情况。”
“是!”两名近卫领了诺马上动身,片刻后屋外就响起了马蹄声。
楚天涯吁了一口气,走出屋外来透透气,来到了那颗桂花树下。
“时立爱的确是个狠角色,不停的套我的话。好在我干了那么多年的刑侦工作,别的不懂,嘴巴严实、能瞎瓣说谎误导他人的反刑侦手段,倒是熟练了。”楚天涯自己都好笑起来,“现在时立爱肯定也还没有睡,在想破了脑袋琢磨我白天说的那些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也真是胆大,居然摆明了问我朝廷和楚天涯会否联合起兵一同北伐——这么一说我倒真是觉得,如果金国采取‘包饺子’的新战术,的确是最怕我们主动进攻、去端他的北方老巢!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如果我真的北伐,将全盘打乱他们的军事计划!”
“嘿嘿,时立爱,你说得没错。如果楚天涯是个讲道理的人,早在去年就和太原一起死了。这一次,我要再干一点让你们意想不到的事情!我的想法和战术已经告诉你了,那就是,我真的会北伐!——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次日,雨停了。张孝纯请来时立爱,再次商议两国邦交的大事。
这一次,楚天涯没有参加了。
这本就是一场毫无意义的讨论,大宋不可能再把太原拱手送出,金国自己也清楚要不回去。张孝纯和时立爱,就像是两个戏子,明知道戏是假的,却还要穿上了戏服在台上跳来跳去演来演去。
楚天涯友情客串了一场龙套,过了个戏瘾,也就知足并且再没兴趣了。演戏其实挺累的,坐在台下欣赏,那才是享受。
时立爱没有在会堂再次见到楚天涯,还挺失望的。张孝纯是个挺古板、也很官腔官调的人,和他交谈,时立爱感觉味同嚼蜡。今天的这场会谈依旧没有什么结果,到了结束的时候时立爱忍不住问——“宋将军呢?”
张孝纯嗬嗬直笑,“他呀——他去替贵使找寻那个失踪的使团成员了!正忙呢,忙得不亦乐乎!”
与会的官将们都哈哈大笑,没想到堂堂的张知府,也会公然讲出这样的荤笑话——楚天涯忙什么?有人暖床,还能忙什么呢!
时立爱不明就理,看着南朝的这些官将们笑得莫名其妙,心中一阵恼火。
但他明白,楚天涯不会见他了。
这时,时立爱的心里有了一点危险的感觉:他不愿意再见我了,难道是因为他已经从我这里,知道了他想知道的一切?……但是,我还有许多问题没有搞清楚、很想再见到他啊!
时立爱,有了一种“棋输半招”的感觉。楚天涯越是这样神秘,越让他感到不安。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过——希望一个敌人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楚天涯才不理会他,他也的确是忙。
热情好客的左邻右舍,每天都来请他吃饭喝酒。盛情难却,楚天涯只好一一应付。张孝纯和他手下的官将们,别的特长没有,请客吃饭拉关系那是绝对的强项。虽然楚天涯对这一套并不感冒,但好歹也是他们也是合作对象,不能扫了他们的面子。于是接下来的两三天里,楚天涯除了睡觉,大部分的时间就在饭桌上度过,一天至少要吃七八顿。他感觉自己都长胖了一圈。
这天晚上,白诩终于出现了。
原本楚天涯催得这么急,他应该早一点出现才是。算算脚程,他至少迟到了一天一夜。
楚天涯没有问他原因,白诩自己说了——“主公,我被耶律言辰老先生留在天玑峰三天没能下山;主公派去的使者也无法通报,因此小生来晚了。”
楚天涯非但不怒反而心中一喜,“难道耶律言辰已经磨好了枪管?”
“主公英明!”白诩舒坦的笑道,“这三天三夜真是没有白忙活。耶律言辰太了不起了!他是个天才!他突发奇想用了一个新工艺打磨枪管,真的成功了!下山之前小生亲自试用过了一回,那枪管……真如主公所说,果然能够激发出威力强大的铁弹,打穿厚实的木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