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五味堂,小心地将二奶奶搬运到了楼上上房里,这时,外出寻找药引子的捕快们也大汗淋漓地骑着快马赶回来了,带来了一束小松枝,说是城外飞灵寺取来的,是飞灵寺的和尚们三年在寺庙院子里亲自栽种的,全寺和尚都可以作证。
杜文浩亲自摘下将这小松树的嫩枝尖,早有丫鬟提来了一大木桶的清凉井水,倒在一个铜盆里,将嫩树枝放进井水里,前面摆了个香案,插上三炷香。
三炷香染完了,雪霏儿和林青黛也在五味堂将汤药熬好了,送到了楼上。
杜文浩将放了松枝药引子的井水到了一点在药里,等汤药稍凉之后,亲自用灌壶将药汤灌进了二奶奶玉儿的肚子里。
这道药是关键,有没有效果,全看这道药了。
喂了汤药,玉儿闭上了眼睛,胸脯不停起伏,呼吸短促,依旧全身滚烫,众人都心焦不已。
杜文浩不想在这苦等,对雪霏儿道:“我回堂里坐堂问诊去了,你留在这里,二奶奶有什么情况,随时报告给我,我先前开的那剂药是一天的剂量服用的,白天四次,晚上两次,每次都是一大碗。定时灌药。”
神医钱不收一直跟到这里,冷眼旁观杜文浩用药抢救。听了这话,冷笑道:“一天六次?剂量太大了,奶奶身子骨会受不了的吧?”
中药一般都是一天两服,早晚各一次,药力太过峻猛的,还需要分几次服,每次一小点。象杜文浩这样一天六服,每次一大碗的,还真是没听说过。
杜文浩淡淡一笑:“我如何用药,钱神医就不必操心了。”
“我只是担心二奶奶金枝玉叶的身子让你胡乱糟蹋!古往今来,也没听过这么服药的!也没这个医理!”
听了这话,庞县尉也面现犹豫之色。
杜文浩冷笑:“是吗?那斗胆问一句,神医您既然如此通晓医理,怎么就没治好奶奶的病呢?”
钱不收顿时张口结舌,眼中满是怒色:“阁下难道就能吗?”
“你认为呢?”杜文浩当然不会自己给自己下套,这种病死亡率太高,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到时候治不好可下不了台。所以答非所问地反问了一句。
“我认为?嘿嘿,我钱不收预言过不了今晚的病人,你别说治好,就算能拖到明日天亮还活着,就算你的本事!”
雪霏儿俏脸一般:“钱神医,看这意思,你希望二奶奶早点死了?”
钱不收一愣,神情颇为尴尬,瞧了庞县尉一眼,见他脸色很难看,更是惶恐,哼了一声:“你不要曲解人意血口喷人,老朽……”
庞县尉皱眉喝道:“行了,不必说了,一切按照杜大夫意思办!钱神医,你旅途劳顿,就请先回去歇息吧。”
钱不收不敢再说,忙拱手道:“是!那鄙人告辞了。”叹了口气,摇摇头,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
等他走了之后,杜文浩说道:“县尉大人,二奶奶能否挺到明天天亮,就看我这付药,若明日天亮,二奶奶还活着,托人来对面五味堂叫我一声,我再来接着诊治。若是不能……,唉!只能说二奶奶命贵,汤药无效,那是老天爷要收她去了。”
庞县尉黯然点头,坐在床边,刘氏和几个女儿都轻声哭了起来。
杜文浩拱拱手,出门下楼回到五味堂。
堂里一个病人都没有,林青黛正在门口张望,见到杜文浩进来,忙迎上来说道:“你回来了?县尉大人的二奶奶病情怎么样了?”
“唉,时间耽误太久,危在旦夕,那钱不收说活不过今天晚上,我开了一剂药,不知能否从阎王老子那里抢回一条命来。”
“钱不收都说不治的病人,那恐怕就真的不治了。”
“是啊,只能是死马当成火马医了。”
杜文浩背着手进了堂里,林青黛却心乱如麻,杜文浩是她新聘五味堂坐堂大夫,虽然是暂时的,但还是会影响到五味堂的声誉的。如果二奶奶的病治好了,当然五味堂可以借此一举成名,走出困境,但要是治不好,对他这走江湖的铃医来说当然不算什么,也就是死马当成活马医,大不了拍屁股走人,反正他也是临时的,但对五味堂,那可就是雪上加霜了。
其实,杜文浩也一点不轻松,但不得不在脸上显出轻松自如胸有成竹的样子。倒了一碗白开水,坐在长桌案前,望着大门外来来往往的行人,静等着病人来就医。
苦等良久,却一个病人都没来。
林青黛叹了一口气:“你们看着,我回房歇息一会。”说罢,转身进后院去了。
等林掌柜走了之后,拣药伙计吴聪从柜台钻出来,走到店门口,瞧了一眼人来人往的街道,叹了口气:“唉,咱们开药铺的,没法跟其他商铺比。”
傻胖也从柜台出来,走到门口,把胖乎乎的脑袋探出去张望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别的商铺可以吆喝请客人来,咱们呢?能在门口吆喝请人来买药吗?不是招人大耳刮子抽嘛,笨啊你。”
傻胖乐呵呵道:“那是!”
吴聪斜了傻胖一眼:“别笑了,笑啥呢?药铺伙计是不能乱笑的,知道不?”
“那又是为啥?”
“废话,这还问?来瞧病拣药的,都是忧心忡忡的,见你傻乎乎乐得挺开心,谁高兴啊?人家病了你高兴还是怎么的?不较真的心里也不会痛快,以后就不愿意来了,要是遇到较真的,还不不大耳刮抽你!”
傻胖仿佛已经挨了一巴掌似的,捂着脸赶紧把笑容收敛了:“不……不让笑啊?我这天生一张笑脸,要我板着脸,这可……”
“没人不让你笑!我是说,遇到病人来了,尤其是悲悲切切那种,你当然不能傻乐了,可也不用板着脸,亲切一点,和蔼一点,关心一点,让病人感到温暖,明白不?”
“这我行!”傻胖乐呵呵道。
小丫鬟英子从后院进来,见他们两在门口聊天,哼了一声道:“你们俩不呆在柜台里等着拣药,在门口张望什么?当心我告诉夫人,可没你们好果子吃!”
吴聪笑道:“别价,英子,这都等了老半天,一个病人都没来,站在柜台里打瞌睡,这才出来走走,活动活动腿脚。”
“是吗?堂规说得很清楚,拣药的伙计只能在柜台里静候,无论有没有客人。既然你们想活动腿脚,在柜台里呆不住跑出来瞎溜,我这就告诉夫人去,让你们卷铺盖走人,那时候就可以随便活动腿脚了!”
“别别!姑奶奶,我们怕了你了,这就回柜台呆着去。”
吴聪小耗子一般钻进了柜台里,傻胖也屁颠屁颠跟着费力地钻进了柜台。
吴聪双手托腮站在柜台后面,苦着脸道:“英子,这下总可以了吧。”
“哼,这还差不多,告诉你们,夫人说了,越是没客人的时候,就越要注意规矩,这时候才是考验人是真守规矩还是假守规矩。平时不注意,到时乱分寸,咱们开药铺最讲究的就是这个。你们看人家杜大夫,这好半天没病人来,人家依然老老实实坐在那等着,半步都没离开过,这就是规矩,一看就是坐堂做惯了的老大夫!”
这还真没说错,杜文浩的伯父对坐堂大夫要求很严,他们药铺包括他一共有三个坐堂大夫,分别负责内科、外科和妇幼科。不管有没有病人来,都要老老实实坐着等,病人来的时候很着急,见不到大夫,转身就会走,到别的诊所去,下次就不会再来这里了。所以坐堂大夫一定要坐得住。杜文浩经常在伯父的药铺帮忙,对这个规矩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听丫鬟英子夸奖自己,杜文浩笑了笑:“多谢姑娘谬赞,你们夫人说得对,药铺不讲规矩,就没有病人愿意来了。”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长袍的中年人,歪着脖子,半个脸抽搐得变了形,呻吟着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张药方,走到药柜前,歪着嘴问:“伙计,有没有牛黄和犀角这两味药?”
吴聪答道:“有啊。”
“照着单子上写的量给我抓两付药用的!”
“好的!您稍等!”
吴聪开始抓药。那中年人手捂住脖子,低声哎哟哎哟叫着。
吴聪抓好药,一边包一边说道:“客官,您脖子怎么了?”
“济世堂的大夫说是热证,痰热内阴,脖子抽筋了。”
“济世堂的大夫说的?哪一位?钱神医?”
“不是,神医他老人家前些天护送庞县尉的二奶奶去府城了,没在,是他大徒弟阎妙手帮忙看的。”
“钱不收是神医,远近闻名,不过他几个徒弟那可就差远了!他们看得可不一定准,你这病可真不凑巧。”
中年人歪着脖子道:“可不是嘛,妈的,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还有不凑巧的呢,刚给开了药,可他们药铺这两味药又刚刚卖完了,真气得我鼻子歪。他们济世堂不就在前面吗,我这刚好路过你们五味堂,所以进来问问有没有药。哎哟……”
“痛得厉害吗?要不要我给您捏捏?我们五味堂推拿按摩可是一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