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场上形势陡变,原来是紫衫少年和白衣人结成同盟,两人一言一行,黑衣人以一敌二;此刻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个头戴斗笠的蓝衫男子,站在黑衣人一边帮他化解了刚才那场危机,凌厉的目光透过厚重的斗笠看向面前的两个人。
白衣人和少年心中俱是一凛,还未待说话对面的黑衣人已转身冲着那个人单腿跪下:“主人,手下办事不力,请主人责罚。”言语间甚是恭敬。
少年和白衣人对视了一眼,这回是白衣人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爷便是方才这位的主人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得见,幸会之至。”
“不敢。”蓝衫男子摆手令面前人起身,略一侧头将视线锁定在白衣人身后:“这位小公子舌辩如剑,招招致命。在下若再不现身,非但在下的奴才在台上死无葬身之地,在下在台下亦要被人指指点点,担上这‘技不如人,自命清高兼之铁石心肠’的名号。若真是如此便也罢了,偏偏在下自忖性情还不至凉薄若此,既然这位小公子如此想见在下一面,我又何妨上台献丑,便来比试一场——”
白衣人尚未答话,他身后却传出一声冷哼,有人朗朗道:“又来比试——方才的文试便不算数了么?怕是这位爷的醉翁之意,若得不到如意,再比多少场结果也不能算数。那便如何?”少年声音清脆,在空旷的高台上徐徐向四外传出,似黄莺婉转,煞是悦耳,只是那口气殊为不善。
两道火烧般的目光向他身上射来,黑衣人怒道:“我家主人一言九鼎,他亲口承诺的话怎会不算数?……”蓝衫男子伸手止住他下面的话,目光如炬透过斗笠边缘看向对面的少年:“这位小公子多虑了。我们只再比一场,由在下出个题目,若你二人能破解,在下定然认输,决不反悔;若不能,如意便归在下,如何?”
少年不置可否,扭脸看向身旁的盟友:“这位仁兄的意下呢?”
白衣人的目光落到少年脸上,其间笑意颇深:“那凤纹的如意,定会是贤弟的。”
少年唇角翘起:“如此,咱们便应了。”
……
白衣人和少年面前的托盘里摆着一道绳结。
蓝衫男子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这‘玲珑结’在下随身多年,一直无人能解。今日二位若能将此结解开,在下便会认输……”
白衣人伸手从托盘中拿过绳结,一番打量之下转手将之递给身旁的少年,含笑道:“贤弟可有办法?”
少年从对方手中接过绳结,仔细研究:那是一个由七彩丝绦打成的绳结。这个结打的甚是古怪,七根彩线紧密纠结缠成一团,无头无尾,既不知打结之人当时是如何结成的,现在更是让人理不出头绪,无从下手。
此结名为“玲珑”,其实倒更像一团乱麻……
余光扫处,对面的黑衣男子唇角噙着得意的笑容,略带一丝轻蔑,看来这个结难倒过不少人了……
把玩着手中的绳结,少年轻轻一叹:“可惜了……”
黑衣人听对方此言笑得更为得意:“这‘玲珑结’跟随我家主人多年,多少能工巧匠见此结都束手无策,你解不开也是意料之中的。”
少年微微摇头,唇角闪过几不可察的笑容:“我是说,这么精巧的物件儿,今日毁了,岂不可惜?”
黑衣人目光一凛,少年已转头对一旁的男子道:“这位仁兄,且借你的剑一用。”
持剑在手,少年眼中笑意更深,黑衣人突然明白少年要做什么,低呼了一声便欲上前……
然而终是慢了一步,少年手起剑落,已将那绳结斩为两段!
待黑衣人赶至近前,绳结早已化作数根断线,纷纷坠落,他急急挥出的手也只是从半空捞了几缕丝绦而已。黑衣人大惊之下心头火起,想这结乃是异人所赠,对主人有特殊意义,却被这不知轻重的少年随意毁了,委实可恶,转脸冲他怒吼道:“你好大胆子,居然用剑毁我主人的绳结!”
少年晶亮的紫眸中闪着狡黠的光,见黑衣人已是目眦欲裂,他却不徐不急,淡淡的说:“你家主人只说要我解开绳结,可没说不许用剑。要解此结,快刀斩乱麻,可不是最好的方法?”
“你……”黑衣人知对方伶牙俐齿,自己口头上绝讨不到便宜,欲待过去教训他一番,却见少年身旁的白衣人宽大的衣袖微微摆动,不着痕迹的将少年罩于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他知白衣人武功在自己之上,见此情景便不敢贸然上前,然而若就这么算了却又心有不甘,于是转头用探询的目光请教他主人的示下。
少年和白衣人的目光也齐齐的投向对面那个人,且听他如何评价。
蓝衫男子初时见绳结被那少年一剑斩为两段,身子也是一僵,此时见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沉吟片刻,深邃的目光看向少年,缓缓开口道:“这‘玲珑结’……算是让公子解开了,愿赌服输,如意是你的了!”
少年脸上浮现志得意满的笑容,一旁的黑衣人似是不能置信的开口:“主人!……”
蓝衫男子挥手阻断手下的疑问,目光转向少年身旁的男子:“这位爷,看打扮不像本地人,可以请问是从哪里来的么?”
白衣人微微一笑,朗声道:“在下是湑藜的客商。”
“原来如此……”蓝衫男子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对黑衣人道:“走吧。”率先向台下走去。经过少年身边时,他的脚步停了一下,刀锋似的目光透过斗笠深深的看向少年:“这位公子,生得一双很好的眼睛。”少年闻言,眸光一闪,蓝衫男子勾唇一笑,已从他身边走开,迈步下了擂台。
尾随其后的黑衣人亦走到二人面前站定,道:“咱们就此别过——”目光炯炯盯着面前俊雅的男子,一字一顿:“在下今日所受之点滴,他日若有机会,必将报以涌泉!”
白衣人纸扇轻摇,淡然一笑:“期待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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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胖老头儿那里得了锦盒,少年从中取出一只如意,笑嘻嘻递至白衣人面前:“仁兄,这是你的了。”
白衣人略略一怔,继而笑道:“贤弟客气了,这‘玲珑结’是贤弟解开的,愚兄又岂能居功来夺人之美?”
少年摆摆手,道:“说好了如意我只要有凤纹的那一只,适才在台上多得仁兄相助,不然小弟便要吃亏。这只如意权当是谢礼了,仁兄收下便是。”
白衣人略一沉吟,笑道:“既如此,在下便却之不恭了。不若这样——”伸手从腰间丝绦上解下一只麒麟玉佩,送至少年面前:“区区玉佩,不足挂齿,贤弟收下,算是愚兄对这如意的回礼,如何?”
那枚玉佩由一整块血玉打磨而成,晶莹剔透,光感极佳,少年一瞥之下,便知那物什价值不匪,显然比如意贵重了不知多少倍。但他自幼和那个人在一起长大,耳濡目染之下什么奇珍异宝也便等闲视之,虽知这玉佩贵重他也并不觉得十分稀罕,然而却颇为感念对方的一片心意,遂双手伸出将玉佩郑重接过,含笑道:“如此,多谢仁兄了。”
指尖从对方掌心划过,感受到那人的体温,心里莫名有丝激荡。
看看日已正午,从没觉得时间快的,此刻才明白什么叫白驹过隙……
白衣男子看着眼前的少年,眸光深幽:“这位贤弟,你我虽一见如故,然而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言语之间颇为戚戚。
少年神色间亦有些不舍,拱手道:“仁兄既是湑藜人,它日小弟若到湑藜,定然到仁兄府上拜访,届时我们二人便可把酒言欢,共叙今日之事。”
闻此言,白衣人平静的眸光中竟透出一丝古怪,缓缓道:“如此……甚好……或者,愚兄下次再来冬湟时,亲自至贤弟府上叨扰,岂不省了贤弟奔波之苦?——在下岚煜,不知贤弟如何称呼?”
少年面上的笑容僵了一下:“这样……也好。小弟姓贾,仁兄再来时便去颖都城中子虚街乌有巷,找一位贾化贾公子便可。”
白衣人深深望向面前之人,拱手道:“既如此,你我二人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少年亦含笑回礼:“后会有期!”
……
台上二人依依惜别,不远处的台下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早将这一幕收于眼底。
“陛下,那个人说他来自湑藜,他……”
蓝衫男子挥手阻止手下的话:“这个留待日后再说。那个紫眸的少年,等他走后你速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
立于他身后的黑衣人面色凝重,恭身道:“属下遵命。”
手里攥着那几缕斩断的丝绦,男子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鹰眸微微眯起,目光一直跟随着远处高台上那抹小小的身影,脸上神色十分复杂……
……
眼看着对方的身影在自己视线中渐渐消失,少年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低头看向手中的麒麟玉佩,血玉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温暖的如同那个人的笑容。
少年的唇边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浅笑。
将玉佩放入贴身的衣物中收好,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快步离去。
一阵风刮过,地上的积雪被卷起旋转着升上空中又纷纷扬扬落下,如同又下了一场雪;待风过后,一切都尘埃落定,刚才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擂台周围已然空无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