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手。青石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后人收,说甚龙争虎斗!说自己的一段故事,时间不长,但是我这一辈子的故事却是自打很早就开始了,我这一辈子,好长的一辈子。故事的开始,是从遇到老瞎子陈德茂开始的,在此之前,我是个东躲西藏的通缉犯。遇到他的时候正是我一生中最背的时候。工作丢了,钱被骗了,最让我难受的是和同居了七年的女友甩了我跑了,还给我来了个卷包会。我的老板,相当黑心,我给他跑业务,他付我工资,本来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是他的上一个二奶和他分手的时候敲诈了他一大笔钱,他于是扣下了我的销售提成,说当年终奖发给我——我当然不干。
我说老板不行,咱不能这样,该是我的钱就是我的钱,该什么时候拿就得什么时候拿,刚过完年你就说把它当年终奖,我这些日子喝风吗?不能二嫂敲诈你钱你就扣住我的钱吧?老板很痛快的说滚。我气得三尸神暴跳,扬言要告他,并且当场就要揍他,很可惜他虽然不是我的对手,但是我不是他的保安的对手。“你有胆子告就去告!”老板最后得意的说。我是没胆子去告。我的官司还不知道打上什么样呢,通缉令至少得有效二十年,我现在去告他,人家一查我就进去了。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我告诉女友接下来的几天到几个月之内都要她养家了,因为我工作又丢了。她听了我的话没有做声,默默的进了厨房,我以为她理解她明白了我的苦处,很是欣慰,正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拨弄遥控器的时候就忽然觉得脑袋“嗡”的一下,我立马有点迷糊,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拎着做饭的铁锅站到了我的面前。但是我想我的后脑勺可能已经满是锅底灰。我和她七年之前认识,那时的她像个温顺的小绵羊,智商绝对是负值,我可以哄的她团团转,但是随着跟我在一起的时间越久,她好像变的聪明了,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是越来越黑了,虽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虽然一直跟着我耗子一样的搬家,但是她已经对我渐渐产生了怀疑和不满,更重要的是她的温顺已经与她渐行渐远了,暴躁开始逐渐把她的温顺全部辇道西伯利亚去了——当然这也不能怪她。
如果我是她,我不会跟着像我一样的人七年,因为过去的七年,简直就不是人过的日子。但是我不是熬过来了吗,这样的日子我过了十年我也没想去死什么的,更没有想打谁一顿。我看着她,有些迷惑有些懵,脑袋被锅砸的有点儿不会转了。而她的嘴像是被炸开了的泄洪闸,洪水一样的抱怨和罗唣滔天而来,什么窝囊废物,什么垃圾人渣,什么床下不行床上也不行,简直不像个男人……“这不能怨我,哪有女人和你一样,一晚上要好几次才能满足的……”这下彻底激怒了她,她开始咆哮起来,脏话逐渐的拦不住了。
骂人的话就像是蘑菇一样,平常就那么干巴巴的甚至你不知道它长在什么什么地方,可是一旦有了由头这脏话就像受了雨水的滋润蘑菇,瞬间就疯长,而我今天就像给她来了场暴雨。她从“我去年买了个表”开始嘴就刹不住了,我的祖宗十八代都瞬间在嘴上和她发生了次性关系。“我操你妈的老娘跟着你真是……”“啪”没让她说完我顺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然后我们彼此都愣了。我愣神的时间稍微长一些,所以吃了些亏,她在十秒钟以后反应了过来,立刻杀猪一样的嚎叫起来:“丁小平,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她扔了铁锅奔进厨房拿了菜刀就奔我而来。我一看大事不妙,赶紧上前一步,施展自创的空手入白刃的功夫,可惜很失败,虽然没被她剁了手,但是手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直流。我一把抱住她,心想这娘们一定是疯了。“好了,亲爱的,别闹了,别这样,乖。”她开始挣扎的很厉害,我就抱的越紧,然后她渐渐的停止了挣扎,开始哭,先是嚎啕大哭,然后开始抽泣,在我怀里一抽一抽的,弄的我手足无措,我都担心她抽成蛐蛐了,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手上的血还哗哗的流。
“丁小平,我跟了你七年了,当初跟你我不是图你能挣钱,我只是觉得你人好值得我托付,可是这七年你带给我的是什么?七年换了十四份工作,每次都吃亏上当的,这些都无所谓,我现在马上30岁了,咱们交往了七年,每次我说结婚你就说咱们和结婚了差不多不要在乎形式,好,我不在乎,可是你连我爸妈都不肯去见见,行,这些也无所谓,但是你最起码让我有个固定的家吧!每次一换工作就搬家,我是耗子吗?你告诉我丁小平,我现在还能指望你什么?!”我满面羞愧,嘴里嗫嚅到我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你有什么苦衷?你是通缉犯吗你!这么怕人!”我急忙掩住她的嘴,“好了,好了,别生气了,都是我的不好还不行吗,先冷静冷静,不就是工作吗,我马上找份工作,没事儿没事儿。”“不能搬家。”“好,就在这里,永远不搬了。”她不再说话,抽泣了一会,眼神呆滞,开始发愣。这一晚上,我没敢睡觉,她躺着躺着就忽然暴躁,有去厨房拿菜刀的冲动,我必须时刻盯紧她,怕万一出一点儿纰漏,小命就没了。到了后半夜,她忽然安静了,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安稳的睡了。
我以为他想通了,找了条绷带和消炎药,准备包扎伤口。我没有一点儿睡意,自己一个人坐到了阳台上,搜遍全身,只找到了一颗烟。深吸一口,眼泪掉下来。我包扎好伤口,脑子许多事情飞来飞去,这样的生活真是受够了,还不如当初直接蹲大牢算了,可是祖母说了,让我耐心等待,会有高人来搭救我,我不该进牢狱的。当时又害怕又心存侥幸,就连夜出逃,没想到弄成这样。想想,我逃亡已经十年了,这十年里,除了逃跑的时候父亲给我的两万块钱支撑了我一年半,剩下的这八年半为了生活我不得不在一些黑工厂和不需要身份证的公司里做一些出卖体力的工作。
我的上一份工作是最轻松的一份工作,就是在各个工地上跑工程拼酒,老板不在乎我有没有身份证,他曾经亲口对我说过,不要说我没有身份证,就算我是个杀人犯,只要拉来业务就成,我脑子一热就干了,没想到到最后还是被阴了一把。连马上要到手的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给我。好在我习惯了。第二天天刚亮,女友就像撵狗一样把我撵出了家门。迫不及待的。“找不到工作你就抱水泥管子去吧!”我没有办法,买了张报纸挨着看招聘广告,顺便在大街看哪里有招聘的,就打电话过去问,问了几家,终于有家饭店要招聘送外卖的,不需要实名登记,但是我觉得与我的气质不是很相符,于是撇着嘴说考虑考虑。
老板娘很客气的说:就你这个茄子样我还不愿意用呢,拉**倒,考虑个锤子,滚。从这件事儿上来看,中国人缺乏对他人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但是我不能失了风度,我只是在临走的时候顺了条咸鱼,如果不是手受伤了我真就顺个螃蟹什么的。就这么瞎晃悠了一天,我什么收获也没有。到了晚上,我实在不愿意回家,但是又没地方可去,只好一步三摇的往家里走,思考着该怎么应付那位在家里发疯的母老虎。“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双眼发赤,很明显的你是最近要犯事儿啊,来来老夫给你算算!”我正晃悠着,突然耳边响起了这么一句话。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叫色迷看相片,倒霉上卦摊,我想我该算算命看看。回头一看,路边坐着俩老头,一胖一瘦。瘦的那个带着一个大墨镜,一脸褶子,虽然满头的头发稀疏,却梳了个大背头,很是惹眼,他看着我,嘴角上翘,很是不屑的样子。和我说话的不是他,他只是坐在一边的马扎上静静的看,我估摸着也是来算命的。这个瘦老头儿比较有气质,像是官场上下来的,我想他自己多半是在当官的时候干了不少坏事,想来看看自己还有多少阳寿。而另一个老头儿就显得有点弥勒佛的味道,挺着大肚子,满脸堆笑,小眼眯成一条缝,一看就是仙风道骨有些道道儿的样子,只是浑身上下的衣服油腻腻的。
其实算命这个事儿也不老准的,大部分人是混吃混喝的。但是对于我其实无所谓,权当消磨时间了,解解心宽呗。我一屁股坐在他那张画着阴阳鱼的破布前面的马扎上,说,算算,要生辰八字吗?“先不用要你的生辰八字,老夫看看你的面相便可知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儿?”老头儿摇头晃脑,“咦,怎么有股臭味?”废话,我怀里揣着咸鱼呢。“废话少说,那你倒是看看我最近怎么样啊?我最近有些不顺呢,哎,硬不起来这事儿你看看是不冲到了什么”我漫不经心的说。
“嘿嘿,硬不起来那是肾虚,年轻人平常要多锻炼,不要光做运动,你看看我老头子,快七十了,保养的好,夜里还能……咳咳,来来,我给你看看。”我正听的高兴呢,他似乎也发现自己说多了。“观你面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必是大富大贵之人,只是眼下有些有些困难,你看你左眼角下的这颗小痣,正是滴泪痣,有这颗痣你在感情上就多磨难,而且,这颗痣,嗯,有点黑,再看你鼻子,鼻头大而鼻梁浅,这是初期困难而老来富贵之相啊。你看你现在,额头暗淡无光,印堂发黑,双眼发赤,很明显的这是白虎星……”“他那是没睡好觉。
”旁边的老头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算命的胖老头气的脸立马红的像个西红柿,我在一边差点憋出内伤,胖老头脸上过不去,拿眼瞪瘦老头但是好像又很怕这个瘦老头,硬生生的把火气压了下去。我不管这些,“那我以后该怎么办才能度过眼前的困难呢?”“咳咳,这个吗,咳,这个嘛,不大好说啊。”老头装作咳嗽,又很为难的样子,手指头在那里搓来搓去。我翻翻身上,还有二十块钱。“给,赶紧说说,还少了你的钱吗?”我不大高兴,真是削铁针头夺泥燕口,蚊子腹中细搜求!我现在才发现我的身上就剩这二十块钱!老头接过钱没等我反悔就迅速的把钱揣到布袋里。
“你目下交厄,原是白虎星煞住了,因此你要避开西方这个方位,往南或者往北走,熬过了这几天,半个月后就一定转好了。”老头似乎是很深沉的样子。我知道他是在胡说,但是心里还是很激动,我压抑着激动,颤巍巍的问他:“再有半个月就好了吗?”,老头看出我的激动,非常得意,说,肯定没问题,不灵一个月后这个时候你来找我算账,我全额退款。我已经不在乎他说的这些胡话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半个月!半个月!“再有半个月你就要瞎眼的,你这一辈子注定是孤苦无依的。
”我正在兴头上,旁边的瘦子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丧气话来,这句话一下子勾起的我无名火起,嘿,我正想找个人发泄发泄,还真有往枪口上撞的。我说了,中国人缺乏对他人最起码的礼貌和尊重,所以一定要好好教育。“死老头,你说什么你,找揍是吧!”我站起身来,操起马扎就要给他开瓢,突然觉得腿一软我啪的跪下了,怀里的咸鱼也滚落了出来,顿时“芳香”四溢。我跪下之后腿一直麻,站不起来。胖老头听完瘦子的话却脸都白了,看我跪下了他赶紧把自己的东西都收了,准备开溜。
“别忘了自己的东西,别忘了人家的东西”瘦老头不紧不慢的说,老头唰的抽走了我手里的马扎,然后从兜里掏出我刚才给他的钱,急急忙忙的走了。这下轮到我奇怪了,这个老头子是谁?不是来算命的吗?胖老头怎么那么怕他?但是苦于目前我站不起来的窘境,我也不好太莽撞了。“我说大爷,您念的什么咒施的什么法,我怎么还站不起来了呢?您搀我一把”瘦老头不言语,抄起了地上的一根竹竿,扶着竹竿站了起来,然后又拿起马扎,用竹竿在地面上一戳一戳的走了。
原来是个瞎子。“唉,大爷,您别走啊,我这儿还跪着呢。大爷,大爷,我不敢了还不行,大爷,大爷。喂,老瞎子,你给我滚回来啊!”到最后我实在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老瞎子听到我骂他停了下来,“大路奔东南,鞋底自磨穿”他回头表情悠闲的悠悠的说了这么一句,但是他这轻描淡写的吐出的这十个字他出却不啻在我耳边响了个炸雷。“你,你,你是谁……?”我内心恐惧到了极点,已经语无伦次了,“你,你,你怎么会知道这句话,谁,谁告诉你的!”老瞎子没有回答,转回头接着走,远远的抛下一句“明天吃不上饭的时候再到这个地方来找李胖子”。
我跪在那里,乜呆呆发愣,直到腿不麻又跪麻了,我才想起家里还有母老虎,天也快黑了,我挣扎起来,蹒跚的往家里赶,咸鱼也没心情去捡了。脑子里不断盘桓着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有点懵。回到家我并没有受到想象中母老虎的折磨,因为我和她的那个家只剩下四堵墙和一把菜刀了。谁嘴贱说的来,说世界上你所担心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都不会发生。但是真的在后边得补上一句:意外都是你想不到的事情。准确的说,她不是那种吝啬到只留给我一把菜刀的人,在刀下面还有一张写满安慰温暖语言是字条,是用菜刀直接剁在地板上的。
我这个婆娘还是很大方的,留个字条都舍得直接用张A4纸,留言的口气也把我融化了——至少在我看到右半边的留言之前我是这么想的。“曾经亲爱的小平”,瞧瞧,这是她现在对我的称呼,虽然让我觉得有些不详但是还是很温暖的。然后右边的留言是:“你个废物,老娘受够你了,咱们结束了!东西我全带走了,算是你对我补偿!”唉,真是还是不太会过日子,会过日子的话左边最起码多写几个字儿啊。再说看在一起睡了那么多年的情分上,你好歹给我留碗面啊!好吧,好吧,东西都带走吧,算是我送你的嫁妆。
真他妈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我抄起菜刀狠狠的砍在墙上,卷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