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风气和国格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风气和国格

蜀国公主听见也走出来,就见院墙外一声古怪的嘶鸣,墙头上扁罐的身边,突然冒出一根灰色会动的古怪肉柱子。

“哎哟!”蜀国公主被这一幕吓得失态惊呼,王彦弼却兴奋地大喊了一声狂奔过去:“大象!扁罐哥哥我也要骑!”

蜀国公主惨呼道:“彦弼!扁罐!回来——”

却见扁罐在墙头的身影一下子消失了。

蜀国公主惊得花容失色,王彦弼是她唯一的骨血,和大象这种生物待在一起,随便挂一下蹭一下,小小的人儿还能又剩?

急急忙忙去苏家庄子上找石薇求救,石薇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只听蜀国公主说害怕大象伤人,转身进门取了神机铳,和蜀国公主一道前去象场。

象场在一处温泉泉眼边,待到石薇和蜀国公主一起来到泉边树林子的时候,就听见那边嘻嘻哈哈乐个不停。

待得水雾消散的瞬间,蜀国公主一看那情形,不由得满脸通红地扭过了头。

沙粒,扁罐,王彦弼三个小子,光着屁股站在温泉里,苏油也穿着个犊鼻裤,几个人正拿着刷子给都力刷身子。

都力给伺候得都要眯眼了,时不时地吸一管温泉,喷得几个人伊伊哇哇直叫,然后又哈哈大笑。

温泉升腾的雾气在林中回荡,一头巨大的动物,和三个孩子一个大人在林中相处的这一幕,虽然影影绰绰看不太清楚,但是气氛的和谐喜乐,是真实而生动的。

石薇松了一口气,将神机铳挎回背上,便要上前。

却被蜀国公主拉住了她的手。

石薇转头,之间蜀国公主眼中充满了泪水,脸上却是欣慰的微笑。

见石薇有些困惑,蜀国公主低低的话语里有些讨好乞怜的味道:“我好久没有听见彦弼这么开心的笑声了,姐姐,求你别打断他们……”

石薇有些无语:“你就是把孩子看得太紧了,如今在庄子上,有张二他们看着,谁还敢拿彦弼怎么样?”

说完搂了搂蜀国公主的肩膀:“你呀,就是替别人想得太多,为别人活得太多,还想让彦弼也成为你这样,太辛苦了……”

“小油哥哥说,孩子是最聪明的,做父母的最要紧是启发他们,很多事情,不是让他们做和不做,而是让他们知道为什么要做,为什么不做。剩下的,就是陪着他们成长。”

“小油哥哥说,我们成年人身上,本身就有一些不合理,有很多不快乐。所以不要认为孩子就是错的,不要把不快乐带给他们。”

“他们的快乐很珍贵,很美好,小油哥哥说,他自己都常常身不由己地愿意参与其中。”

蜀国公主拉着石薇,两人偷偷往回走,直到出了林子,才舒了一口气:“少保……这么多年还能保有赤子之心,实在是让人钦佩。”

石薇笑道:“走吧,懒得管他们,他说这叫什么艺多不压身,我看啊,他这是比扁罐他们还贪玩。”

……

苏油,苏轼,苏辙,在石薇回来之后,便不再出尉氏了。

这段时间里,苏油和两人每日里打磨十大建言,苏轼和苏辙也对苏油的政治主张有了清晰的认识。

应该说,十件事里边任意一件事成功,对大宋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而且很多事情,离不开苏油的亲力亲为,不管是王珪和蔡确,要想料理妥当,那是不可能的。

于国有益,不可替代,苏轼总算是明白苏油为什么职务一直没有下来,可他却好像一点不担心。

到了苏油这样的层次,就好像当年王安石进京,任职仅仅是一个翰林学士兼侍讲一样。

职务对他们而言,基本就是个形式,根本无足轻重了。

有苏轼和苏辙在,苏油都懒得再动笔,每日里将自己要表达的意思拿出来和苏轼和苏辙讨论,然后叫二人代笔就行。

这就是枪手,而且这俩枪手的水平之高,合唐宋两朝,一共也就八个。

其中民族风气与国格两项条陈,完全是苏轼在领会苏油的意思之后,独立起草。

这本身也是苏轼的强项。

中华民族的民族风气,在苏油看来,其实是在完成农耕文明的发展格局之后,便已经凝聚成型。

仁、义、礼、智、信。

孝、悌、廉、耻、勤。

忠、勇、敬、恕、谨。

俭、忍、善、宽、和。

这些固然是美德,但是仁近懦,善近伪,智近奸,信近迂。

用矛盾论的观点来看,那就是几乎每一项美德,都有一个似是而非的恶俗与之相伴,这里边就存在一个度的问题。

苏轼宏文滔滔,从三皇五帝开始,剖析华夏民族在数千年历史中发生的重大变故,以及这些变故对民族风气和民族性格的塑造,发生了那些关键的作用。

而到了如今的大宋,熙宁之前,与熙宁之后,又发生了哪些重大的变故,这些变故对于风气的塑造,又发生了哪些作用。

其中最大的影响,就是几次对外重大战争的失利。

苏轼的文章里,也着重分析了民族风气对于对外战争的影响,以及对外战争,对于民族风气的反作用。

毋庸置疑,两者都没有起到什么好的促进。

两个极端同时存在于大宋的民族风气上——自大与自卑,保守与务虚,怯懦与盲动。

而两个极端体现在外交策略上,就是打也不行,和也不行;体现在国家政策上,就是激进也治不好,保守也治不好。

要纠正这种状态,首先就是要实现民族思想的转变——自尊,但是不骄狂;自信,但是不虚枉;自强,源于务实;自立,源于自强。

民族,是由国人构成的,民族气质,则是国人气质构成的。

简单举一个例子,那就是祖宗“以文制武”的国策,在一次次对外战争失利中,被彻底读歪了。

正确的理解,祖宗的这句话,应该是指国家武备,军士训练,将领培养,迁转升降,都应有一套成熟有效的机制来管理约束。

管理机制,就是“文”,军事力量,就是“武”。

而不是简单地将“文”定义为文官,将“武”定义成武将,在国家内部人为地制造对立。

晚唐之所以灭亡,就是因为李林甫杨国忠之辈断绝了武将上进之道,让这套机制丧失了作用,这才导致藩镇跋扈,战乱蜂起。

因与果,果与因,不能本末倒置。

而到了大宋,军制的改革,仅仅只走完了第一步,就是开始将国家的军事力量,尝试纳入正常的管理体系,而不再采用军阀时期单纯的武将负责制。

这是一个大胆的尝试,但是却并没有起到应有的效果,对国家的军事力量没有起到好的作用,相反,带来了诸多的问题。

这个问题,其实也和风气相关,以至于明敏如韩忠献公,都曾经说出“东华门下唱名方为好男儿”这种话。

这明显是对祖宗遗意的误读,也是风气使然。

可在如今大量有知识,通文字,晓军略,善谋画的人才投身军伍之后,在回过头来看这句话,明显是有失偏颇,矫枉过正了。

国朝至重者,宗室,然自太祖起,宗室初授将军,后转观察,节度,皆是军职。直到熙宁年间,才定下宗室转文资之法。

所以说认为重文官轻武将乃是祖宗的本意,明显是站不住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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