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风看到苏致若的背影突然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好半天才按下开门键,挂上电话后转过身,脸是完全黑着的。
“是谁?”陆小风被他的脸色吓到, 小心地问。
苏致若轻哼一声, 沉着脸在沙发的正中央坐下, 眼神不善地盯着大门。
陆小风察觉到来者不寻常, 所以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先跑去开门。
“可岩?”
当看到门口的人时她也不由愣住, 廖可岩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大衣搭在手臂上,手里提着好几个袋子。她确实没有料到来的会是廖可岩, 看到他脑海里不由自主地就会联想到另一个人,全身的神经也会不由自主地警惕。
陆小风指着他不知如何理解这个状况:“这是……”
“不请我进去吗?”廖可岩没有直接回答她。
陆小风立刻让出一个位置, 拿出拖鞋, 她看了眼沙发上的苏致若, 那小子一点不知道掩饰,嫌恶地盯着廖可岩, 好像要在他身上烧出一个洞来。陆小风朝他使了个眼色,他装作没看见。
廖可岩走进房里,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陆小风:“抱歉这么晚过来打扰,我刚出差回来,听说你生病了就立即赶来了, 来的途中买了点补品。”
陆小风为难地接过这么多东西:“其实不用的, 我已经好了。”
廖可岩看着陆小风明显消瘦的脸歉疚地说:“对不起, 你生病的时候我不在。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要不是夏琪跟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生了场大病。”
“你不在没关系, 我在就行了。”
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廖可岩眉头几不可见地轻蹙, 但马上好修养地转过头朝客厅里看去,刚想要打招呼,可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愣了下。
那张脸很惊艳,五官精致,轮廓完美,因为是男人,所以更让人印象深刻,见过一次便很难忘记。廖可岩和苏致若四目相对的刹那,无名的硝烟味顿时蔓延开来,一个人站着虽绅士却没什么表情,另一个坐着懒洋洋的眼神里却充满挑衅。
陆小风感觉出这两个人之间怪怪的,立刻插进去介绍说:“这位你应该见过,上次在射击场,苏致若,他就是我的房客。”
廖可岩并没有露出丝毫不高兴的表情,看向陆小风时淡笑道:“我知道你有一个房客,不过没想到就是苏先生,有点意外。”
他走到苏致若身边,伸出手:“你好,廖可岩。”
苏致若挑了挑他那俊秀的眉毛,盯着廖可岩,对方面上纹丝不动,伸出的手也维持那个姿势,过了半晌苏致若才伸出手:“苏致若。”
“你坐会,我去泡茶。”
“都病了还做这些干什么。”苏致若站起来把陆小风拉到位子上,然后自己走进厨房。
廖可岩不着痕迹地把视线从苏致若的背影收回,对陆小风说:“现在感觉怎么样?”
“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
“气色还不是很好,有好好吃饭吗?”廖可岩扫了眼餐桌上的粥,“只喝粥吗?那可不行,虽然身体虚弱的时候不能大补,但还是要增加营养。”
苏致若在厨房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火气一下子窜了上来,他看这男人不顺眼很久了,他撂下茶杯正要冲出去,却听到陆小风的声音。
“不是的,这粥很好,是药粥,既有营养,口感也好,很适合我这种病刚好的人,我很喜欢,对其他的食物都没什么胃口。”
“是吗,那也好。”廖可岩点了点头。
苏致若端着茶杯走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在廖可岩面前一摆:“请。”
“谢谢。”
苏致若没有走开,而是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随手打开了电视,他就这样靠着软垫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陆小风尴尬地看看廖可岩,廖可岩却并不在意地冲她笑笑:“你明后天有空吗,我陪你去医院再检查下身体,生病这种事不能马虎。”
陆小风还没开口,苏致若就已飞来一记眼刀,狐狸眼半眯着,那意思就是“你敢答应”,陆小风无奈地回他一记:知道了。
陆小风委婉地拒绝道:“真不巧我明后天都没空,而且真的已经没有问题了,你放心好了。”
“是什么事?你不用怕麻烦,我有认识的医生,做个检查很方便。”廖可岩并没有和往常那样不去追问。
陆小风斟酌开口:“是私事,不好意思。”
廖可岩没马上开口,他望进陆小风的眼睛里,好像在确认她的话,陆小风面不改色地回视。
有什么在廖可岩的眼睛里一闪而逝,他没有再追问下去,片刻后起身告辞,陆小风没有多做挽留。
廖可岩站在玄关门口,回过头说:“看到你恢复了我就放心了,那么我走了。”他对苏致若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不在的时候谢谢你照顾小风。”
苏致若勾了勾嘴角目光渐冷,这个男人并不如表面这样温文尔雅,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却能如此不动声色地宣誓自己的主权,全身都在向他释放着压力。
不过,他选错对象了,他苏致若从没怕过任何人。
苏致若手插裤袋,抬起下巴,略显倨傲地说:“照顾她是我自愿的,与你无关。”
廖可岩的笑容渐渐褪去,镜片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苏致若。
陆小风挡住这两人的对视,及时插嘴道:“不如我送你下去吧。”
廖可岩拉回注意力,点点头走了出去。
“你病刚好,别……”
“你,在家呆着。”
陆小风打断苏致若的话,不容置疑地加重了语气,苏致若顶着一张大黑脸,气鼓鼓地坐回到沙发上。
陆小风和廖可岩一前一后走出楼房,廖可岩停下脚步对身后的人说:“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犹豫了很久,可是今天觉得还是有必要说。虽然我不了解苏先生,所以不好妄加评论,不过像他这样的年轻人生活肯定很丰富,而你却需要安静的写作环境,你们住在一起一定会有摩擦,我认为你应该换一个房客,最好是女房客,这样更安全。其实我早说过,你并不需要出租房间,如果经济上有问题,我可以帮你,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那个,经济上的问题是我自己的事,你不需要费心。”陆小风不得不打断他,“还有,你确实不太了解苏致若,我和他住的这段时间,对他这个人也有一定了解。他可能看上去很潮,好像是那种有很多女朋友,很会玩的男人,但实际上不是。他的生活很规律,很细心,晚上也不经常出去玩,虽然说话那个语气,但他其实是……”
“警察”两个字在陆小风的舌尖打了个转,又被收了回去,她改口说:“他是一个善良的人。”
陆小风不知道为什么要为苏致若辩解,但当她听到廖可岩对苏致若的误解时,她还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做出了反应。
气氛因为她的这番话冷了下来,廖可岩没说话,陆小风也低着头望着不远处的路灯投在地上的光晕,不去看他此时的表情。她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可能是没表情吧。
许久,廖可岩终于开口,他的声音比以往又低了几度:“你为什么要这样,需要对我竖起戒心吗,我从不干涉你的私人生活,但并不表示我不在意。”
“我认为我们之间有误会。”陆小风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然地说,“我们需要冷静一下。”
“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我们认识的方式有点特别,但我把你当我很好的朋友,不过,没有好到那种程度。如果你想要找一个帮你瞒过妈妈的女朋友,我可以帮忙,可那并不是真的。很抱歉上次没有跟你说明,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陆小风觉得头皮都在发麻,但她必须把话说完,有些事她不能拖,尤其是眼前这个人和萧唯有密切的关系。
又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廖可岩的声音才响起:“天太冷了,你先回去吧,我过段时间找你。”
在廖可岩一如既往平静的语调中听不出他有没有生气,他也没再给陆小风说话的机会,可他在打开车门时连续两次滑落了钥匙。
陆小风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小区的门口,她在原地又站了会,冷风吹得人格外冷静,也吹得人心发凉,她回到家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苏致若坐在餐桌前,见她回来,说:“粥都凉了,我替你热一热。”
“不用。”陆小风从他手里抢过碗,“我先回房了。”
苏致若在门口拉住她,皱着眉有些不甘愿,却忍不住问:“你生气了?”
陆小风愣了愣,随即摇头:“没有,我为什么要生气。”
“我不喜欢他。”苏致若直截了当地说,顺便又鼓起脸像是受了委屈的幼稚园小朋友。
陆小风有趣地看着他不爽的样子,反问道:“我想问问你喜欢谁?柯迪你不喜欢,可岩你也不喜欢,你真的很挑剔。”
“我……”
“好了,既然你不喜欢,我让他别上家里,可以了吗?”陆小风揉了揉眉心,露出疲态,“真的累了,先休息了,不然明天可经不起你折腾。”
这么说苏大爷脸色才缓和,好像小朋友讨到了糖糖,他放开陆小风:“那你好好休息。”
陆小风回房后,把粥放到一边,立刻拿起手机打给夏琪。
“喂,小风,你怎么样?”
陆小风严肃地说:“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夏琪很是无辜:“什么?我没做什么啊,听你的话最近都不打扰你,怎么了?”
“可岩刚才来过了,是你告诉他的吧。”
夏琪听到陆小风冷冷的口气,不禁有些奇怪:“……这有问题吗,他是你男朋友,应该知道的……哦,是不是被他看到苏致若了,我就说你应该早点告诉他。”
“小琪,我和廖可岩不是那种关系。你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把我的事告诉他,你自己最好也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夏琪感觉到陆小风的不同寻常:“有什么事吗?”
陆小风犹豫了下,还是说道:“听我的话,廖可岩和……萧唯有关系。”
夏琪在那一头惊呼:“你……你是说……萧……萧唯?天哪,这怎么可能。”
陆小风叹了口气:“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最好还是小心行事。你也不需要太刻意的疏远他,但不要再主动跟他联系了。”
“好的,对不起,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要不然绝不会让你替我去相亲。”夏琪懊悔得不行,“怎么办,他会不会找到你,对你不利,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你的错,你不要慌,事情没有到那一步。”陆小风比夏琪冷静很多,她很明白生活中很多事不受人的控制。
沉默片刻后,她看了看床头的粥,说:“还有,你是不是跟苏致若也说了什么?”
夏琪局促了会,坦白道:“……我是担心你,你不让我来看你,我只好找那个人让他多留心你。”
“那你究竟跟他说什么了?”
“你放心,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只是想让他照顾你点,就跟他提了提你以前结过婚,所以受过伤,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你说什么!”陆小风猛地站起来,“你跟他说了这些?你干嘛要跟他说这些?”
“小风,你别急,你听我说……”
“够了。”
陆小风当即挂了电话,狠狠地揉着头发在房里来回踱步,她咬着手指快速地思考着,在她的头脑中有一张偌大的人物关系图,人和人之间的关系用不同颜色的线表示,不同颜色的线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如果是红线,是危险等级,橙色是次危险等级。廖可岩现在是红色,苏致若与她之间的线,正由温暖的粉色变成必须加以重视的橙色。
陆小风突然在那碗粥面前蹲下,盯着它看了半天。
看来,是请他搬出去的时候了,虽然,她真的不想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