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从安全通道走到二楼, 因为过道上方有灯,祁崎不再紧张,腰板挺直了不少, 越过晋冬走到前面。
晋冬快速按了两下手电, 用闪光吸引前面人的注意, 问他:“你打算往哪走?”
“先去监控室。”
晋冬提醒:“走反了。”
祁崎默默无言, 转身往回走。
在转弯处, 他突然停下脚步,害身后的晋冬也来了个急刹车。
晋冬:“怎……”
还没问出口,祁崎目视前方, 提高音量叫道:“那个谁,你是不是今晚值班的?”
晋冬探过身查看状况。一个穿保安服的男人侧着身站在前方的过道里, 帽檐压得很低, 再加上低着头, 鼻梁上方都掩在暗影中,从他们这个方向看去, 只能看到他留着胡茬的下半张脸。
男人手中拿着钥匙,正在试图开锁,听到祁崎的声音后动作停了,没有立马抬头,他还是保持开锁的姿势, 腮帮子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气息开始转急。
祁崎眯了眯眼, 谨慎地一步步朝他走去, 觉得这人反应不对劲。
他问:“你在设计室门口干嘛?”
晋冬跟上他, 刚想拉他让他靠后一点,前方五米处的保安突然掉转方向, 朝他们的相反处拔腿就跑。
两个男人同时一愣,祁崎先反应过来,嘴里咒了一声赶紧追过去,但因为穿的是棉拖鞋,不方便,很快就被后面的晋冬反超,米色风衣的后摆消失在拐角的地方。
那个保安玩命地跑,跑得极快,拐了两个弯就将他们甩掉了。
祁崎根据走道里的响声追到二楼的最南边,到那时,只有晋冬一人,正弯腰撑住膝盖,大口大口喘息。
“人呢?”祁崎也跑得够呛,倒在一边墙上,靠着大喘气。肤色发烫泛红,时间太短,还来不及出汗。
晋冬指指前方的安全通道出入口,深深吐出一口气后站直身体,气息不稳道:“没看见,应该跑了。”
祁崎朝后拍了一下墙壁,一阵懊恼:“早该重点关注下那个保安。”
晋冬往回走,说:“走吧,去监控室,先找证据,我通知金秘书找人,那个保安短时间内不可能离开西镇。”
祁崎休息得差不多了,扶着墙站正,拖着步子跟上。
还未走到设计室门口,经过一处时,祁崎感到有丝阴冷的气息攀上皮肤,很像空调风。他看向旁边,发现是个铁门,认出这里是保存蚕种的冷冻室。
祁崎感到奇怪,凑近了些,发现原本应该闭合的门,开了一丝缝隙,冷风就是从这里泄露出来。
“喂,晋冬。”
祁崎叫住前面的人,同时手上使力,门很轻松地被推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白色的冷气在一瞬间涌出来,往下沉。
他跟晋冬互看一眼,伸出手:“手电筒。”
晋冬没给他,率先走进漆黑的屋里,打开电筒,把他挡在后方。
“你在外面等着。”
祁崎硬是跟在他后面进去,冷着一张脸道:“就你厉害。”隐隐透着不服气的倔强。
晋冬劝不住他,也就随他去了。
冷冻室里放置了一排排货架,上面摆着蚕卵。室内温度维持在5摄氏度左右,两人像是走进了一个巨大的冰箱。
两人在货架间行进,手电的光束照向四周,没有发现可疑人物。
因为冷气太足,祁崎环抱住自己,想不通地自言自语:“难道是锁门的师傅下班时没注意?”
晋冬扫了一圈,说:“走吧,没人。”
刚转身,一个黑影从门背后闪出去,晋冬的心跳停了一拍。
祁崎听到动静,看向门口,那个保安手扶着门把,当着他们的面缓缓将门拉上,还剩一尺宽时,脸上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帽檐下的暗影里始终看不清眉眼。
门锁“咔嚓”响起的那一瞬间,晋冬和祁崎脑海中同时响起一个声音——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控制室中,一个下半张脸长满胡渣的男人对着手机,阴沉地开口:“东西没烧掉,但把那两人锁冷冻库里了,价格我要翻五倍。”
电话那头背景音嘈杂,一个油腻的中年男音怪笑一声:“嚯!你小子狮子大张口啊。”
“到底行不行!你一句话,过不了今晚他们就能冻成冰棍。”男人语气开始暴躁。
另一边沉吟了数秒,背景音的高分贝撞在耳膜上,震动频率带动心跳频率,男人屏息以待。
“可以,我要冷透的。”
声音森冷,却是他想要的答复。男人按住手下的滑动键,慢慢推到顶端,按键盘白色的数字标着“-15℃”。
……
西镇最热闹的夜总会里,一个男人挂了电话,重新把指间的雪茄放进嘴里。
他端起球杆,俯身,架起另一只手臂,屈膝,顺着长杆的方向,微眯起一只眼,对准白色的球。接着,手腕用力一抖,白球直直撞向前方,冲散紧靠在一起的6号球和8号球。两个球朝各自的侧前方滚去,分别落入两个桌角处的网袋。
竟是一杆双球入洞。
男人神情愉悦地直起身,放下球杆。他端起放在桌角的鸡尾酒,龇了龇有烟渍的牙:“十万买两位总裁的命,值了!”
随后仰头猖狂大笑,一边还不断重复“值了值了”。
……
冷冻室里,两个大男人坐在角落缩成一团。
他们撞过门、踹过门、也朝外面喊过,结果显示都是白费力气。晋冬倒是带了手机,可惜坑爹地没有信号。就在他们焦躁不安时,听到送风口的发动机加大了马力,吹出来的风是肉眼可见的冷白色,墙上的温度计在霎那间开始下降……
十分钟后,祁崎渐渐陷入绝望,觉得自己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房间里的灯全部打开,看了一眼上方的温度计,仍然显示零下十五度。
此时不知应不应该高兴,起码温度没再下降了。
一开始,晋冬还在房间各个角落举着手机找信号,但随着时间流逝,他的脸色冻得清白,手指僵硬得几乎不能弯曲。看了一眼手机电量,已经变成了红色警告,但信号依旧显示“X”。
他暂时关掉显示屏,走回门口,又不死心地按下门把手用力朝里拉,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祁崎只穿了一件真丝睡衣,晋冬见他抖得可怜,脱下风衣外套披到他身上。
感到身上多了一件衣服,还带着对方身体的余温,祁崎对于他的好意没有像往常那样拒绝,而是拉紧了领口,将自己裹住。
心想,都他妈快冻成冷猪肉了,还骄傲什么?
外套还是薄,挡不住多少冷气,但有总比没有强。
晋冬蹲到他旁边,朝手心里呵气,问:“你还好吗?”
仔细听,还能听到牙齿打颤的声音。
祁崎摇摇头,没了逞强的心情,气息微弱道:“冷、冷爆了。”
向旁边看去,才发现男人的处境并没有比他好多少,上身只穿了一层衬衫,修长的手僵硬地交握。两人的距离很近,祁崎看到他垂下的眼睑微微颤抖,连带着眼睫毛也在抖,上面甚至有了结霜的迹象。
忽然有些于心不忍,祁崎犹豫了两秒,哆哆嗦嗦地展开蜷缩成一团的身体,伸手将风衣外套穿上,然后扶着身后的墙慢慢蹲起来。腿有些麻,他忍耐着挪到晋冬面前。
晋冬抬眼,不解地望向他。
祁崎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拉开风衣,态度不好地说:“愣着干嘛?快点过来。”
晋冬盯着他的领口不知道在想什么,祁崎暗恨,怎么这么呆?冷气都钻了满怀了。
正当他要不管不顾将人包进来时,晋冬终于动了。他身体前倾,双手伸进外套里,虚虚地环住他的腰,下巴没什么分量地搁在他肩上。整个过程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给祁崎一种错觉——
他仿佛在抱脆弱易碎的珍品,舍不得多用一分力。
“……”收紧手臂,让风衣尽量能盖住两人,祁崎咬牙道:“你就不能抱紧点?中间的空隙钻风啊兄弟。”
然后晋冬就真的抱紧了,环在他腰上的手臂逐渐用力,到最后祁崎不得不跪到地上,挺起腰身贴近他,两人就这么交颈缠到了一起。
祁崎一手握拳敲敲他的背,憋着嗓子开口:“晋冬……”
“嗯?”晋冬偏转过头,深深地吸气,鼻尖似乎就顶在他的颈侧。
“能不能松开点……我他妈……要背过气了……”祁崎被男人有力的双臂勒得呼吸不畅。
晋冬急忙放松力道,低声说:“抱歉。”
祁崎这才好过了一些。
他们借着彼此的温度取暖,倒是比一个人环住自己时有用。
沉默间,祁崎问:“手机没用吗?”
“嗯,找不到信号。”
祁崎低叹,不知为何,忽然看开了。他说:“给我吧。”
晋冬虽然不知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从口袋掏出手机,递到他手上。
“你想干嘛?”
祁崎保持环抱的姿势,下巴往前伸了一点,架在他肩上,将冻僵的右手放在嘴边呵了几口气,打开手机,找到便签。
“写遗书。”
声音十分淡定,如同在说“玩游戏啊”。
晋冬身躯一震:“……”
祁崎难得善解人意,拍拍他的肩:“你有什么想说的,帮你一起写上。”
晋冬静默三秒,觉得自己可以再挣扎一下:“……不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