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众人再次被彻底放倒,长久没有活动过的身体经过两次放松之后全部罢工了,可琎无趣,溜完路路之后拿出鱼竿,到湖边选个看似有鱼的地方,路路一门心思想去畅游一把,可琎只好把它拴在地上。偌大一片湖水过了半个点没有看到鱼漂动一下,可琎熬不住,回御山居找王兴强要了些玉米面,添水做了窝子,过了半个点,才零星上了几条小鱼,有一只还是长了牙的,又不像黑鱼,不是哲罗鲑吧,随手丢到鱼桶里。可琎慢慢失去兴趣,半钓半发呆。
身后传来了碎石声,可琎不用回头,光看路路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谁来了。路路闷了牛劲脱开石头跑了过去。
”你也不好好看着路路,跑丢了怎么办?”杨陆牵着路路溜达过来。
“放心吧,这贱狗有无数弱点,无脑,馋,胆小,但就是不肯被陌生人带走。”可琎继续呆看着鱼漂。
“都钓到鱼啦,不像你的水平。哎,你看这个还长牙了呢,哎你看它还会咬人呢。”杨陆甩着手指上的小鱼。
”疼不?”可琎问。
”疼。”
“揪下来?”
可琎看着没鱼咬钩,估计饵也泡散了,挥竿上来换食。面饵不见了,蚯蚓被咬了一块去。可琎把蚯蚓挂上去,路路探过头来,看着晃晃的蚯蚓小狗舌头一舔,钩住了。路路着了道儿,一下发作起来,杨陆上来按住他,可琎看到鱼钩挂在牙缝间,用两腿夹住它的头,绷着手劲儿,退下鱼钩。可琎微愠的看着路路,重新把它拴在石头上,分了一根鱼竿给杨陆,两人其实无心钓鱼,看着水聊些家常。
路路看着两个人都不搭理它,着急了,拽着狗链晃来晃去,拖倒鱼桶,可怜的小鱼在地上弹跳。可琎过去把小鱼丢回鱼桶,转过身想去添水,愣住了。
杨陆不见了。
刚开始他还不相信,仔细确认了一下,自己没有看错!这里是御山居西南边的一个小坡,杨陆不可能爬到坡上,为了找个鱼点,可琎知道水下是个坡坎,水比较深。除非飞走,杨陆不可能在一瞬间消失,可琎一身冷汗,自己又不会游泳。反应过来,可琎发疯似的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回跑,还没到御山居,可琎看到王兴强拿了一堆东西在路边走,可琎扯破喉咙高声喊着救人。王兴强走了一段反应过来,掉头跑回御山居,可琎看到他拖了一根长长的竹竿过来,连忙转身,边跑边给大葱打了电话,让他们赶快到湖边来。
路路已经脱开狗链站在水边,呆呆的往里看,可琎其实也没有看到杨陆落水,甚至连水花都没有看到,但是他想动物都有直觉,它肯定是看到了。王兴强拖竿赶到,已经甩掉了上衣,他顺着可琎的指点往下探,左右探了五米没有探到,可琎心里一沉。小王把竹竿伸的更远,往回探,竹竿有感觉,他左右确认探查一下,迅速的脱下裤子,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大葱他们出现在小坡的东边,一路冲了下来。时间似乎凝滞了,感觉似乎过去了 10分钟,湖水四五米处浪花一卷,小王探出了头,大家都跟着屏住了呼吸,接着,他往上一拖,杨陆的头探出水面。大葱连忙上前接应,才跨出一步,水就没到腰间,十三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衣服,大家手忙脚乱把他们三个拉上岸。杨陆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杨陆的老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众人大骇。
小王到时临危不乱,看了一下杨陆的嘴和鼻子,一把扯掉他衬衣的所有扣子,熟练的撑起一条腿,把他搭在腿上,对着后背就是几掌,一汪黑水从杨陆嘴和鼻子泻出,身体也抽动了一下。
“有戏。”小王缓解了大家的紧张情绪。把杨陆翻了过来,平放在地上,摁住胸部做心肺复苏,捏住鼻子人工呼吸。众人看的鸦雀无声,连小路和小小路都停止哭泣专心的看。杨陆胸部一紧,剧烈的咳嗽起来,身体弯成弓形,鼻子冒出一串清水。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纷纷围上来。小王脱下杨陆的上衣,垫到他的后背,示意大家让开空间。
好久一段,只听见杨陆拼命的喘气,但是仍旧无法动弹,大葱把他的别克科鲁兹开过来,停在坡上备着,看到杨陆气色缓和了一些,一干人七手八脚的把他抬上后座。小王告诉大葱十里外有旗里的医院。
“小王,你上来带路。其他人后面跟上,今天黄历忌沐浴,靠。”大葱一脚油门就冲了出去。
可琎他们赶到医院,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没有跟上大葱的车,只有一路打听,搞得一行人三三两两的过来。可琎赶到的时候,大葱坐在病房门外,示意没事。医生说落水时间不长,身体问题不大,肺部进水,需要进一步观察,可能会有感染。
大家的兴致受到了极大的打击,零零散散的坐着,可琎坐在大堂西北角的木凳,心情十分郁闷,不想和其他人说话,看着墙上大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阳光反射到上面,可琎发现上面有个奇怪的手印,直觉的去擦,发现摸不到,竟然在镜子里面。他继续呆坐,直到下午三四点,杨陆的老婆才示意大家回去。小路和小小路不肯离开爸爸妈妈,又哭又闹,没法呆在医院,大葱做晚上的看护,等到病情稳定再把杨陆带回北京。
可琎心情沉重,回去众人相互无言,各自休息。可琎一夜无言,内心翻腾。门被推开,邝楠从门缝蹭了进来,在可琎对面坐下,白色的日光灯映着无言的两人。邝楠忍不住,问起事情的缘由,可琎心想,其实自己什么都不没看到,连个水花都没有看见,就把事情大概的说了一下。
邝楠也感到奇怪,微缩眉头,”按道理人落水了,第一本能是呼救,根本不会像个石头似的直接沉下去,难道说有东西把他拖下去了?再说杨陆那头会游泳啊,最少也能在游泳池里扑腾扑腾,难道是最近吃的太胖密度太大?”
可琎没有心情笑,这次出游都是他一手组织的,而且是和杨陆一起钓鱼,这让他内心感觉自己要负主要的责任。
“其实我不知道,路路把鱼桶弄倒了,我把鱼拣回去,一回头,他就不见了,连水声都没听到。”
邝楠沉默了一会,”其实这也怪不着谁,谁也不想遇到这事。”他欠其身,”你也别想多了。”
可琎心里那能安生,回想着今天事情的过程,心绪不宁,胡乱中,他想起了昨天的老妇,她说的话还有印象,”黑暗将吞噬你。”难道就是这个,杨陆永远也醒不来了吗?可琎摇摇头,还是无法相信,但内心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这一夜睡的浑浑噩噩,第二天天色微亮,可琎起身穿衣,路路高兴的望着狗链,可琎把它反关露台,直驱医院,到了医院,居然还没有开门,可琎拍打铁皮大门,五分钟都没人响应,心一横,门边一跃扒住红砖墙边,双臂一引,趴住墙头。还好自己引体向上厉害,可琎心想。向下跳过墙边的花坛,上面的荫棚跨到脚边,塌了下来,可琎无暇顾及,直奔病房。到了 203,他看到大葱坐在椅子上,双手趴在病床上还在睡着,杨陆则平静的躺着。
可琎轻轻的碰碰大葱,好一会大葱才回过神来,睡眼惺忪,看着他的表情,可琎松了一口气。大葱说杨陆昨天就醒了,应该没什么事,就是晚上有点发烧,可能今天还得打点滴。可琎悬着的心安稳下来,让大葱回去,自己替他。
直到日上三竿,天色大亮,杨陆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许久才回过神,看到可琎,颇为惊讶,问自己在什么地方。可琎看他睡糊涂了,把昨天的事情说了一下,告诉他昨天落水,现在医院打吊瓶。杨陆还是迷惑的看看,可琎真是担心他脑子缺氧烧坏。
“你都没印象,大葱都说还你昨天就醒过来。看来脑细胞憋死失忆。”
杨陆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就记得和你钓鱼。”
可琎松弛的心又绷了起来,看到杨陆的表情,知道被他骗了,伸手想捣他一拳。”跟你说正经的,昨天怎么回事,你不是会狗刨吗,怎么还不比我这个旱鸭子,直接秤砣沉底了?”
“你从来就没说过正经事。”杨陆捏捏眉心,”我也觉得很奇怪,其实在那前面一会儿,我好想听到水里有什么声音,就那么探身看着,接着的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好像我的脑子被什么东西抽掉了,身体完全不受控制,直接就那么扎到水里去了。”
可琎寻思了一下,”你不是脑子被抽掉了,本来一直都跟路路一样无脑,坐久了大脑缺氧,你站起来倒罢了,还往前探身,不掉里面才怪,那你也漂上来吼一声啊,说不定我拿鱼竿也把你拉上来。”
“这个我也有点奇怪,因为根本没有感觉自己落到水里面,还能呼吸,和鱼一样,而且好像是做梦,而且是很长很长的一个梦,好像过了几天,几个月一样。”
可琎看着他迷惑的表情干笑,”可不是,你不使劲吸,肺里面哪能那么多水,可能不仅无脑,还没心没肺,医生给你检查没看出不正常来?”
“老子正常的很,跟你老年人不一样。”他把手放到胸口,”我感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突然好像被黑夜的晴空闪电打到了胸口,才一下子醒了过来。”
“黑夜的晴空,好形象的比喻。”可琎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果然烧坏了脑子。”
杨陆怒了,掀开被子,”我放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