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随着风飞速消散在身后,逐风四蹄轻踏,流连在静谧的黑夜。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恐惧和希望如同万军在心海澎湃,一波波无法平息,可琎,不停反演,思索如何面对最后的对决。
路在前方,虽然恐惧,虽然忐忑,可琎任由它在逐风清踏的四蹄下纵逝,就是这一点点希望,驱使可琎奔向最终的恐惧,命运,来吧。
黑暗如同沉默的影院,回放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可琎似乎经历了数年,无数的故事在脑海中重播,仿佛故人重逢般打招呼。平凡的谢可琎,被元正带到黑暗世界,见历生离死别,阴谋诡计,最终却要奔驰回最开始的地方,一个经历无数风雨,沉淀数千年恩怨的邪恶之地,可琎无法摆脱内心的担忧,这会是结束吗,或者仍旧是无止境的等待。
莫名,自己来到这个黑暗死寂的世界,经历反转磨砺,追索虚无缥缈的希望,似乎在眼前晃动,却一次次如同海市蜃楼般消逝,但是它却一次次渐渐清晰,一次次让可琎燃起更强烈的希望。这次,它还会破灭吗?和每次的踌躇不同,虽然天地冰寒入骨,但热血却在内心激荡,逐风逐雨,这些曾经的传说就在眼前,希望不再是虚无的幻象,也许,这一次,不再是梦一样的空,他甚至幻想见到英雄一般伟岸的身影,期待自己的战驹宝剑的回归,邪恶,将如同晨曦笼罩下的光芒,一步步褪去。
逐风没有马鞍,可琎却没有感觉到更多的颠簸,而且它不需要指引,似乎知道自己该去何方。可琎耳边的风声让他感觉,逐风的速度不亚于福克斯百公里时速。最让可琎安心的,是他可以感觉到逐风温热的体温,这种感觉和路路传递给他的安慰一样,告诉可琎,我们在这里存在,并且和你走完这一段历程。可琎振作精神,集中在黑暗虚无的前方。
踏踏,踏踏,轻碎单调的马蹄声一直伴随可琎,漫长却不永恒,他知道,这一切会有终点。逐风急促的停下脚步,踏上一块巨石,可琎提起马灯,认出这里是通向御山居的峡谷,前方被落石堵住去路。可琎跳下逐风,恋恋不舍的看着它,逐风低下头用鼻子亲昵的蹭可琎的脸,可琎卸下缰绳,对逐风说,“去吧,你自由了。”,提着马灯爬上巨石,右手反握逐雨,逐风依然站在那里,默默的为他送行。
艰难的绕过巨石,一边就是黝黑不见底的山崖,可琎重新看到自己的福克斯,摸过熟悉的门把手,心里默默的对它说再见。孒然一人,可琎踏回黑雪,看不到以前的痕迹,路过枯井,也没有见到可恶的小怪物,一切似乎在凄列的风中安眠,可琎转向枯井北边的小路,穿行在黑影卓卓的树林中。小路并不明显,很多地方需要盘过树丛枯草,厚重的军大衣很快狼藉一片,可琎挺下来拍去身上的黑灰,看到黑墙一样的河堤,他沿着河堤,寻了百十米的路,找到一段粗糙的石阶,下到河边,沉重的脚步激荡开萦绕的黑雾,映着风声回荡清脆的踏石声,可琎记得,这里是响水湖底,到御山居大概还有几百米。路没有他想的那么长,可琎看到前面半空隐现另外一点温暖的灯光,这是河岸边的几块块巨石,大概一人多高,中间长着一棵扭曲的怪树,一个马灯挂在一边的斜枝上,可琎笨拙的爬上巨石,这里比较平坦,但四下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只有自己两个疑惑模糊的影子。
可琎四下探视,等待了一段时间,依然没人出现,他拔出逐雨,抚摸上面的伤痕,内心更加疑惑,心想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你终于来了,没有让我等待太久。”背后响起熟悉却又冰冷的声音。
可琎没有害怕,他知道,如果对方想要取他的性命,早就出手,自己没有反抗的机会,他慢慢的转过身,看到杨陆冰冷的眼神。“我来这里是要回我的朋友,事情该结束了。”
杨陆无奈的回视,简单的拒绝,可琎看到他手里的元正。“邪恶需要得到惩罚,罪恶需要迟到的审判。”
“你却用无辜的人做垫背,我的朋友不会得到这样的遭遇。”可琎看着他的眼睛,压抑自己内心跳动的恐惧。
“谁人无罪,惩戒便知。”他一步步走进,无声无息。
可琎执剑在前,杨陆伸手接住,如同磁石吸附一般,擦刃而来,鲜血盈盈下落,他感觉手中一瞬间麻木,逐雨已被夺走,血沿着手指流下,右胸刺痛,自己被逐雨重重的钉在树上。
杨陆冰冷的看着他,”死亡,只是开始。“他轻轻拖住元正,”你将见证这一切的开始。“
可琎感觉前所未有的痛苦,那是灵魂的震动,敲骨噬髓般的痛苦,潮汐涨落般的激荡。
”这个世界,将感受我的痛苦!“杨陆悲伤的说。
可琎极力反抗元正的力量,却感觉自己如同暴风雨中树叶上的蚂蚁,微弱无力,最后忍不住,涌自内心的嘶号。可琎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融入大地,他看到很多虚幻的影像,那都是各种黑暗扭曲的经历,如同亲自经历,让他无法承受,极力撕裂他的灵魂,这就是终结吗?
黑暗中射来一道疾影,杨陆身体微挫,抬手闪电一击,可琎模糊的意识听到熟悉的哀嚎,他引领自己的意识放到眼前,是路路,它努力的尝试靠近自己的主人,数次未果,断了气。
可琎一阵麻木,噬魂似乎退远如同远山的淡影,等他明白过来,眼前的确是自己的路路,前所未有的愤怒如同火山一样爆发,所有影像被他暴风般吹离脑海,”你个王八蛋!“
杨陆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冰冰的看着他。
可琎伸手握住逐雨,不顾疼痛,拔剑在手,鲜血沿着刃尖点点下落,可琎的狂怒传递给逐雨,逐雨剑身发红,盈盈作响,可琎没有给杨陆机会,直接刺穿了他的身体,看着他侧倒在自己的脚下。
愤怒如同潮水般褪去,可琎把逐雨差在石上,单膝扶杨陆起来,他眼里回复了温暖的光芒,”我知道这一天会来的。“他对可琎说。
可琎有些疑惑。
”把你的朋友还给你。“杨陆身体一侧,从他身体里分离出一个柔弱的女孩。
可琎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是谁?”
“我们见过面,一直都是。”女孩淡淡的说。
可琎想起来,她是守护与生草的女孩,“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让你相信,我说的话。”女孩疼痛的捂住伤口,鲜血从她指缝渗出。
可琎更是不明白,他只是直觉的摇摇头。
女孩痛苦的皱眉,”让你知道,你是谁。“
可琎的思想一瞬间麻木,拒绝的摇头。
“也许我说的话你不相信,你应该去问你的朋友,而我,终于可以摆脱这破碎的身体和灵魂。”
可琎全身颤抖,感觉前所未有的恐惧。
“难道你不想知道吗?”女孩期待的看着他。
可琎不相信,把女孩放在地上,“不可能,这不可能。”他急切的摸出电话,第一个联系人是他自己,那是送给易田的手机,他没有犹豫,拨通了这个号码,几次响铃如同过了几个世纪,可琎担心,电话的那头永远都不会接通。
“对不起,路路不见了。”那边易田有些憔悴的声音。
可琎犹豫了很久,”小易,你看到了什么?“
可琎感觉那边流下眼泪,哭泣不语。
”你看到了什么?“可琎再次追问。
”黑暗,你身体里的黑暗。“小易放声大哭,”你就是噬魂者。“悲恸欲绝的哭泣。
可琎惊讶的挂断了电话,他急速的搜索,找到邝楠,很快接通了电话。”你知道什么?“他直截了当的问。
”啊,看来你已经知道了,“邝楠如释重负,”我也终于不用隐瞒了,你就是新任的噬魂者,蓝玉,我只知道这么多。“
可琎仍然不敢相信,”这不可能,你为什么要把逐雨给我?“
”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就算我不给你你也一样会找到,所以也没有区别。“邝楠长叹,”我的事情也算做完了。“
”这不可能。“可琎疯狂的摇头。
”我一直希望这不是真的,但我知道的情况一次次肯定这个事实。“邝楠难过的叹气,”我想,也许你是另外一个人,但是有一点我相信,你是我的朋友,我用自己的良心做赌注,你不是邪恶的黑暗。“
可琎一瞬间崩溃,电话发出刺耳的啸叫,记忆如同洪水一样吞噬了他。
这个地方,我记得,在大都的决战中,我赶走了潜伏的噩梦,黑暗的噬魂者决明,这里有我的战友,而我知道他在哪里,我现在是明的战将,梁国公蓝玉,我将继续追逐我的敌人。但是眼前的形势已经十分困顿,常遇春困守在居庸关,艰难汇合之后,我们看清了眼前的形势,根本无法对抗塞外强大的决明,只有弃关向西败退,一路收编散兵游勇,一边向西向南撤退。但是血肉之躯根本无法抵抗恶兽的尖牙利爪,身边的勇将也一个个陨落在战场,士气日渐低落,到最后,苦战几百年,我们被赶出潼关,在西域艰难的谋生,很多人认为,王土已经陷落,大明将会陨落。但是转机却突然出现,土木堡忽聚二十万大明强兵,我们冒死奔驰,终于夺回大明的希望,一举反攻入关,一路势如破竹,但是,常遇春孤军突袭,中伏,力战死,最后的一个战友离开了我,我夺回大都,再次把它赶回塞外。
又是数百年抗衡,无数将士埋骨他乡,我们终于在梁平山歼灭了决明的主力,一步步逼近它的巢穴去泉山,多年的对手,终于被我手刃。多年的心愿终于了却,决明临死前的话,却震撼了我的灵魂,我困在暗无天日的监狱,自己的身体已经发出让自己都恶心的恶臭,而换来的只有漫无目的的等待,曾经的荣耀已经如同烟花一样消散在记忆中,而自己,只是个囚徒,否定了所有的一切,换来的只是无尽的黑暗,时间再次回滚向前,当年追迹受伤的决明,守在冰封响水河畔,本想掘到去泉山的入口,没想到看到的却是黝黑的潜流,一怒之下杀死八百降俘,推入河底,决明悲痛噬同族之魂,伤愈现身,愤怒如同火山,虐杀大明将士于梦魇,而我只见多年战友惨死而无助。
手刃决明之后,我陷入无尽的迷茫,将无尽的愤怒迁就于恶兽恶灵,见者皆杀,而内心却落入无底的深渊。另有猛将,前世方孝孺,心强如铁,决明噬之大伤元气,自己身同恶鬼,劝我早日收手,此界虽多恶灵,但人鬼亦分正邪,我心难驻,不肯听劝,最终,我和方孝孺之间摩擦渐多,终于在清东陵为了争夺重现的元正,爆发了一场恶战,在那一战中,我战败,方孝孺大伤,逐雨破碎,徘徊在生死边界的我继承了噬魂之力,来到另外一个世界,由于及其虚弱,只有把灵魂潜入到一个高烧多日的瘦弱孩子的身体里,陷入了长久的沉睡,一直至今。
我的身体剧烈的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我到底是谁?
可琎站在那里,一切的压抑瞬间爆裂,响水河一片冰雾,如同三百年前,激荡着碎冰河的回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