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禹鸢揉着额角,小侯爷一日不回来,他就要被扣在这里一日,起初怕他跑了吃饭有人陪着,出去有人跟着,睡觉也有下人每隔一个时辰在他窗纸上戳个小洞看看,连上过茅房都有人随时冒出来问他是否带了草纸,他不胜其扰,直到他表示绝不会私自离开闲部,这些人才慢慢放过了他,他将这话说给邱思谬听,邱思谬说他们才不是真的担心他跑了,这跑的了和尚还能跑的了庙吗?这些个公子哥只是难得在闲部见个不一样的,就想着点子折腾,简单点说这些人是吃饱撑的,闲的。
谢禹鸢点头,他其实很赞同这个说法。
这闲部确实是个清闲的地方,至少对那些个公子哥们来说,且不说那些王公贵族们,随便拿出一个也大都是家世显贵,官宦之后,一个个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生下来无需做什么便能位列人臣,除了每日早朝,就整日挂个闲名,习于侈靡,耽于逸乐,整日只会胡闹,把闲部搞的乌烟瘴气,每每今个谁调戏了谁家小姐,谁又打了哪家的小贩,谁又将那孤苦无依的卖唱女抢入府中云云,老百姓便想起了邱青天,今日谁拦了邱青天的轿子,明个谁又一头撞在了闲部的大门上,邱思谬性子耿直,看不得一点不平事,整日周旋在其中,那些个老臣最好脸面,被邱思谬公然找上门自然是对孽子严惩不贷,整个闲部叫苦连天,一个个绞着手帕却敢怒不敢言,见到两人都是绕着道走,再也没来吃饭看着,出门跟着,睡觉戳窗纸半夜喊他起来看星星看月亮,上茅房问他借草纸。
从此闲部的上空始终弥漫着怨气久久不散。
谢禹鸢来到闲部后几乎是成日随邱青天到处拜访,要不就是扎在书册之中,每日对着这些个文字看的眼发晕也不见成堆的书籍减少一些,时不时还有些个公子哥来折腾一通。
这天一大清早谢禹鸢和邱思谬正打算将整理成册书籍从案台上搬到后面的书架上时,外面传来叩门声。
“邱思谬,先生,你们在吗?”是许亦凡的声音,谢禹鸢刚想去开门就被邱思谬伸手阻止,并且示意他别出声。
“邱思谬,我知道你在,你肯定不让先生说话,好装不在打发我走对不对。”门外许亦凡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委屈,谢禹鸢听到后差点笑出声来,这样的情况这两人每天都要闹出几出来。
邱思谬看着铁骨铮铮天不怕地不怕却怕缠,许亦凡缠的越紧他躲的越是厉害。
“你要再不出来,我就把这个门给砸了。”
“你敢。”邱思谬蹭的一声站起来,几步走到门前打开了房门,一开门就见许亦凡蹲在门外眨着眼睛看着自己。
邱思谬第一反应便是关门,许亦凡早就猜到,逮着空隙就要从他胳膊下面钻进来,两人推推攘攘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邱大人,你还是让许大人进来吧,若让旁人看到了多少有些不好看。”谢禹鸢干咳了一声说道,他实在是不忍看许亦凡双手合十拼命向自己求救的样子。
听谢禹鸢都开口了,邱思谬有些犹豫,许亦凡跟条泥鳅似地一溜烟钻了进来。
“你有什么话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邱思谬啊,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找你找的多辛苦,我连伙房都……”
“说重点。”
“邱思谬,你别告诉大个的爹,大个闯祸的事情好不好,不然他会被他爹打死的。”
“哦,大个啊……”邱思谬眼睛闪烁了下,声音放柔和了很多。“你把详情说来听听。”
“不就是他为个小倌把李家公子给开瓢……”许亦凡说到后来总算发现了不对,气的哇哇大叫。
“你诈我,你根本不知道对不对。”
邱思谬挑眉,管他知道不知道,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出去。”和刚才诱骗的温柔声音不同,这次的声音冷的跟二月天里的冰似地。
“邱思谬你——”
“本官说了,出去。”邱思谬说着将许亦凡轰了出去。
“大人怎么对许大人这般严厉。”
“他这人皮的狠,不狠点他能上房揭瓦。”
“邱思谬你不许在先生面前说我的坏话。”声音房顶传来,谢禹鸢扶额,还真上房揭瓦了。
“许亦凡,如果你再不走我就去告诉许相爷,你以后也别来找我。”
“你——”上面传来许亦凡气急败坏的声音,将房顶上的瓦片又踩破了几块后没了声音,应该是走了。
“大人和许大人感情很好啊。”
“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他又比我小上几岁,所以他打小就黏我。”
中午谢禹鸢准备出去告诉下人,他和邱大人今个还是在房中用膳,让他们将饭菜送来,门外的下人不晓得去了哪里,他只好往远些的地方走走,刚走到拐角处差点被绊倒。
定睛一看居然是环抱着坐在地上的许亦凡。“许大人。”
听到他的声音,许亦凡抬起脸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就像是被主人丢弃的弃犬。
“我不想让他讨厌我,我不喜欢这些,可是他喜欢,所以我才来当官的。”许亦凡说着眼瞳如被风吹拂过的秋水一样泪汪汪的抓着谢禹鸢的衣袖道:“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谢禹鸢怔了怔,其实许大人说的喜欢应该只是指兄弟间的喜欢吧。
“我还没出生时就跟他定了娃娃亲了。”
谢禹鸢忽然感觉什么东西砰砰一声砸在了自己的脑壳上,一下子蒙住了,像是没发现他的异样一样,许亦凡仍然自顾自的说着:“打小他就那个样子,对我爱理不理的,我也是没出息,明明知道他不喜欢我,我还总缠着他。”
“邱大人应该并不是真的讨厌你才是。”谢禹鸢总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来安慰面前的人,便开口说道。
“真的!”许亦凡眼睛一亮立刻又黯淡下来。“骗人的吧,你不用安慰我。”
谢禹鸢刚想点头说没错,却在这人泪眼汪汪中败下阵来,许亦凡生了张娃娃脸,委屈的扁着嘴,眼睛大大的睁着有泪水快要溢出来,任谁也不忍心说出伤害他的话来。
想了一下才想出一个比较中庸的说辞。
“每个人对感情的表达是不一样的,邱大人如果像别人一样对你示好的话你也不一定会认为好吧。”
邱思谬那个人像其他人一样讨好的看着自己,对自己说软话……许亦凡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不禁打了个寒颤,太可怕了。
“可是他总是对我那么凶。”
“他可能只是还没明白自己真实的想法罢了。”谢禹鸢说着深思已经飘了很远。
吃过饭后难得的闲暇,邱思谬茶盏放了又拿起,似乎是考虑了很久问谢禹鸢:“你看我是不是太严厉了,我看他们都哭了。”
“谁啊。”谢禹鸢故意装傻,还能是谁,除了那许亦凡还能有谁,难得看这人露出犹豫不绝的表情,把他难得的恶兴趣也给勾起来。
“就是那个……那个谁啊。”
“谁啊谁啊,大人不说明白禹鸢怎么能为大人解忧呢。”
“就是……就是……”难得邱思谬脸上露出一些红晕,他大掌往桌上一拍。
“少在这跟我打哈哈,你谢禹鸢还能不知道。”
“扑哧——”
“哎呦,两位这是聊什么,那么开心,说出来让本王也开心开心。”萧凉的人未到声先到。
“还不就是邱大人他……”
“谢禹鸢——”
“好好,我不说不说,我这就把书卷拿回房去整理。”谢禹鸢笑着把门关上,萧凉刚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拿着公文,应该是有要事和邱大人相商,他识相点自己走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