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用完早点,云定初便前去吏部报到,看看自己这个考功员外郎究竟是管什么的。吏部,历来都是六部之首,掌管全国官员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考功司就是负责其中的考课,考功司设一郎中与员外郎,郎中负责京官考课,而员外郎则负责外官考课。
云定初走进吏部大堂的时候,吏部侍郎裴蕴正指挥着二十多名吏部官员整理大量的公文,分门别类,按照级别地域等条件作上标记,以便录入府库进行登记。
裴蕴眼睛虽小,也是尖利,第一个看见云定初走了进来,他轻声叮嘱了身边小吏,便抽身走了过去。
“裴大人。”云定初微微一笑,行礼道。裴蕴知他是皇帝钦点的员外郎,也淡淡笑了一笑,引他往云定初办公的地方而去。裴蕴也是出任吏部侍郎不到三月,这期间官员的升迁调动频繁,有人青云直上,有人跌落凡尘,眼前这位少年有为的员外郎既然深得皇帝青睐,又有军功,必然以后不可限量。
裴蕴貌似忠贞,在杨广一朝却是奸佞逢迎的小人,不过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不减“俊杰”风采的一一解释云定初的工作职责。云定初口中应付着,自己这员外郎现下却是闲暇,隋朝考课一年一小考,三年一大考,而且今年考课业已结束。
裴蕴颇有些自得的说道:“本朝在一定程度上依然保持着世族门阀势力,但无论什么人,一入朝堂,不论身份尊卑,地位高低都要参加考课,薛道衡薛大人主管京官的考核,而你则负责外官的考课,不管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协助你的。”云定初没想到自己的同僚却是薛道衡,点头拿起身前桌上的卷宗,裴蕴从旁笑道:“这是薛大人整理的京官考课资料。”
只见上面写着“左仆射高颎,德义有闻,清慎明著,评为中上,右仆射苏威公平可称,克己恪勤,评为中上,左武卫大将军窦荣,深沉度气,连兵不殆,评为中下,右武卫大将军宇文述,仁被士卒,谦谨循礼,评为中中。。。。。。”连篇累牍的看下去,云定初好奇的看着裴蕴,这卷宗上最好的也就是高颎苏威两人被评为中上,连上下品都一个也没有,裴蕴解释道:“圣上要求考核官员要严而不滥,高相因此圈定评核官员要实事求是,自己定自己为中上。薛大人评核的时候,自然以高相为参考了。”
“原来如此。”云定初心中生出佩服之意,高颎不愧是开隋第一功臣,他对裴蕴的讲解已经了熟于心,裴蕴见他对那考核官员的卷宗兴趣颇大,也开口勉励两句,然后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云定初目送裴蕴远去,又拿起卷宗看起。不由笑了笑,这薛道衡倒是毫不谦虚的给自己评了个中中品,夺目得很,他前后左右的同僚不过是下上,中下,比比皆是。目光流转,却又看到自己的好友朝散大夫展子虔却被评为下下,云定初哭笑不得自言自语道:“书画绝伦
,玩忽职守这评论却是无懈可击。”说不定薛道衡以后成为了展子虔的老丈人,展子虔还会感谢老丈人这评价。
也脸熟了几个考功司的小吏,薛道衡倒是一直没出现,云定初便开始埋头文书卷宗,既然杨坚调他任文职,也好,这吏部考功司掌管全国官员的考课,选拔,也是有实权的部门,借助吏部培养自己的班底,提拔有真才实学,郁郁不得志的官员也未尝不可,隋朝历史上多猛将名将,文臣却少得可怜。
不知不觉间过了两个时辰,云定初悲哀的发现确实没有自己听说过的文臣,这或许和自己历史老师其实是化学老师兼任的也有一定关系,又或者,隋和宋完全相反,一个重武轻文,一个重文轻武,想来也是,隋文帝忙着干突厥,干陈国,干吐鲁浑,杨二忙着干突厥,干高丽,干女人,哪有时间去发掘人才,有高颎苏威李德林宇文化及等人也就够了。
不过唯一让他略微欣慰的是,王世充因军功此时任职兵部员外郎,与他同阶。王世充狡诈伶俐,通晓经史、兵法、律令,这样的人在隋末是生逢其时,云定初轻轻用朱笔在王世充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却到了散值(现代称下班)的时间,云定初伸伸腰,长吁了一口气,自嘲原来当官是这么累的,要是在党的体制内当官肯定是另一番情景了。走到吏部大堂的时候,裴蕴也在收拾,瞧见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云定初笑了一笑,走到他跟前说:“薛大人今日没来么?”
裴蕴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细长的双眼眯了一下,笑道:“他早上应卯来得挺早,然后处理了点事务,有事就出去了,那会你还没来。”
云定初咋舌暗忖隋朝三日一朝,上朝时要凌晨4点左右就要到朝,无朝会时,则早上七八点也要去部署应卯办公了,今日没有早朝,他也是天蒙蒙亮就起身出门了(有读者说设置古代时辰什么的读着费解,就换算成现代时间了,望方家见谅)。薛道衡来得倒真是早。
裴蕴复道:“应卯不能延时,罚了俸禄是小,会有吏部行文批评,这就不太好了。至于散值,只要手头的事务办完,倒是可以离开得早一点。”云定初恍然大悟似的点头表示知晓了,两人走出部署时,夕阳西照,已是傍晚日落时分,云定初想到这已是回来的第二天了,心中也记挂着独孤依冉,便和裴蕴一起步行了一阵,顺便了解下更多的吏部情况。
裴蕴见云定初在赵国公独孤罗府邸前驻足不行,知他要与自己分道扬镳了,没想到这小子和赵国公家也有牵连,怪不得圣上如此安排。裴蕴心中有了计较,脸上却毫无鄙薄之情,安然去了。
云定初手悬在半空,犹豫了半天也没敲开红漆铜环的赵国公府邸的大门,“吱嘎”一声,两扇大门却被从里面拉开了。开门的独孤府的一个家仆见门口立着神情尴尬的云定初,青衣小帽本要迈出门槛
的身形顿时止住。欢天喜地的喊道:“小姐,云公子来了。”
云定初愕然,上次自己来的时候,不是被老头子好一阵奚落,被列为国公府十大不欢迎人物之首吗,这也是他非常头疼的事情。难道去了一趟突厥,赵国公就转了性,这是不是要成为东床快婿的节奏。
进了厅堂,云定初尴尬的面对着独孤罗,记得第一次他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对他评头论足,现下这老头子却是十分满意的端详着他,云定初觉得气氛似乎有些凝重,行礼笑道:“国公近日可好。”
独孤罗笑而不语,许久才答他道:“前人说知耻近乎勇,你小子倒也争气,没枉费了小四的一番心意。”独孤依冉排行第四,上面有三个哥哥,是独孤家的独女。云定初半年前见他的时候,仍是白身,现下却是吏部员外郎,品级不高,却也是靠自己的本事挣出来的,独孤罗另眼相看自然情有可原。
云定初知他世家门阀观念严重,换做现代的话,就是讲究门当户对,说为人势力的话倒是有些过了,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起码衣食无忧。云定初笑了一笑,却不知独孤依冉为什么还不出现。
独孤罗见他心不在焉的模样,倒也了解这小儿女之间的感情纠葛,笑道:“你耐心等会,话说你何时去的凉州,她就何时开始。。。。。。”“爹!”一声娇嗔无情的打断了独孤罗的话,云定初眼睛一亮,独孤依冉秋水洛神般怡怡然嗔怪的给了独孤罗一个好看的白眼。
独孤依冉显然是用心打扮了一番,碧玉绾起的青丝映衬得含嗔带怒的俏脸分外温婉,娥眉蹙起,好似月牙,一身淡粉色丝绸罗裙恰当好处的勾勒了她纤细的腰身。独孤罗显然是说错话,被这女儿抓了个正着,拍头笑道:“小四,爹可没说你什么坏话,爹对这小子态度也好得很。”
独孤依冉没好气的呵气如兰道:“算你了。”旋又目光移到云定初身上,鼓着小嘴道:“你来了!”云定初见她虽然薄施脂粉,依然掩饰不住憔悴之色,清减了不少,整颗心都不自禁的都软下来,柔声道:“你清减了,依冉。”
独孤罗似乎非常乐意打扰到底道:“也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了,你们想吃点什么。”说着,这老倌大大咧咧的左右摆头看着两人。独孤依冉嗔怒的跺脚道:“爹!”独孤罗悻悻的站起身来,愤愤想道有了情郎忘了爹,他自觉的怒瞪了那些家丁仆妇,然后带着他们离开,给这久别的恋人留下了一片自由空间。
云定初忍俊不禁看着判若两人的赵国公愤愤然去了,这才转向眼前时刻萦绕在心的娇娆。独孤依冉终忍不住心中刻骨相思,如同轻捷的燕儿扑倒在云定初怀中,云定初轻展猿臂,已是紧紧的抱住了她,双眸射出如幽深海水般的深情。两人紧紧的拥抱在一起,感受这无声胜有声的销魂蚀骨感觉。
相思苦,刻骨铭心情不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