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祗(未完)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性情善良的国王,仁慈而又公正地统治着他的国家,受到百姓的深深爱戴。

只是,国王和王后年纪渐渐大了,还没有生下一儿半女,为了王国的接班人问题,他们心急如焚,每天都向各路神明虔诚祈祷。

一个春天的晚上,国王夫妇又在后花园中向上天求告,“大神啊,请赐予我们一个孩子吧!”

这句话刚刚说完,天际突然闪现出有如白昼的光芒,无数流星在漆黑的夜幕里划过明亮的轨迹,仿佛是像礼花爆放一般灿烂。其中的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白色焰尾,从高空呼啸落下,坠进了王宫,紧接着,一个哇哇的啼哭声,打破了深夜的寂静,清晰传进了国王和妻子的耳中。

“这一定是神赐给我们的孩子!”国王兴奋得满脸通红,双手忍不住簌簌颤抖,急忙命令手下人,“快,给我把那个孩子找来。”

“陛下,这就是你要找的孩子。”

王后抢先凑过去打量,立刻高兴地几乎说不出话来,“真是个好孩子啊,额头像满月一样光洁,眼睛像星星一样灿烂,手脚像萝卜一样白嫩,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快,让我抱一下!”

“我有后代了,我有后代了!”国王激动得摸起了下巴上开始变得花白的胡须,忍不住老泪纵横,“王后,我们先给小公主起个名字吧。”

“陛下!”王后忽然间惊叫一声,“这个孩子看起来好像是刚出生,可是分量怎么这么沉重?”

“这是神给我们的礼物,当然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样了。”国王听了王后的话,更加开心,哈哈大笑起来,“来人啊,称一称小公主究竟有多重?”

“禀报陛下,公主有二十二斤重。”

“唔,二十二斤……就给她起名为俩俩好了。”

※※※

十年以后,细细的柔风吹过王宫的高墙,院落里时常飘出同样的话语。

“俩俩公主,请你狠狠地辱骂我、嘲笑我、挖苦我、指责我吧,怎么样都不要紧,就是求您千万不要再夸我了。”

每一个角落里都回荡着哀求的声音,每一条小道上都碰到匆忙散去的人影,哪怕是突然跳到他们面前,得到的也只是慌张的眼神和恐惧的表情。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躲着我呢?”

年幼的小公主抬起头,一双美丽的青绿色瞳孔,不知何时蒙上了淡淡的雾水。

“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做错了吗,难道我不是好孩子吗?”

几个年老的宫女在墙角低头打扫,心里轻轻为小公主叹息。“上天”送给老国王的这个孩子,既聪明、又伶俐,既可爱、又乖巧,幼年时有如众星捧月,万千宠爱集于她一身,可自从咿呀学语之后,王宫里几乎每个人都对小公主避之惟恐不及。

怪事的由来,是大家渐渐发现,谁也受不了俩俩公主的好话。

厨师被小公主夸奖菜肴可口,下次烧饭不是放错配料就是锅底烧穿;裁缝被小公主夸奖衣服合身,下一件服饰不是袖子放长就是裤腿截短;花匠被小公主夸奖苗圃精致,以后做活不是浇水过多就是剪叶过剩;还有王宫卫兵队里一群年轻英俊的小伙子,无论刮风下雨、闪电雷鸣,每天都按班在小公主门前值岗,感动得小公主夸赞说“你们真是好人啊”,于是至今全部都打着光棍……

王宫中的仆从对公主的恐惧与日俱增,到后来只要远远看见她的身影,就像见到巨龙恶魔一样忙不迭地躲开。有时当面撞上,只好苦苦哀求公主不要赞美自己,或者沉痛坦白过去做过许多坏事,良心一直受到折磨,想让公主将自己狠狠骂上一顿。然而小公主只会满怀同情地好声安慰,让一心想要挨骂的忏悔者更加痛不欲生。

在这样的环境下,俩俩背地里被冠上了“大神”之名,她是国王的女儿,没人敢说小公主是霉星,以神灵的名义来称呼,是指她带来灾祸的能力远远超过了凡人,而他们的观念里,也早就把诸神当中掌管厄运的那一类神祗,与公主对应了起来。

不知道是谁告诉过她,你不是国王的亲生女儿,而是被流星送来到地上的这个国度。小公主尽管将信将疑,却慢慢喜欢上了一个人静静地仰望天空,向那一片澄净的蓝色述说自己的心事。

可是就像每一次提问那样,干干净净的天空永远是蓝得那么无辜,也从来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小女孩的视线从上空收回,眼中的雾水已经散去,微风里似乎还残留着隐隐约约的“大神”话音。

“你们希望我是大神,我就是大神。”

又是五年过去,老国王更加衰老了,头发胡子再也找不到一根黑色,瘦瘦的身体蜷曲在宝座上,模样更加老态龙钟。

依偎在他身边的王后,头发也斑白了一大半,忧心忡忡地开口:

“陛下,我们大概没有多少时间了,可是俩俩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放得下心啊!”

国王睁开昏沉的眼睛,吃力地慢慢回话,“俩俩?她不是、很好吗?”

“陛下,那孩子的脾气可大了,对待卫兵和仆从张口就骂,举手就打,还时常骑马冲上街道,撞伤过好几回路人。像她这样胡闹,以后继承了王位,怎么能得到臣民的爱戴呢?”

“怎么会、这样?她、小时候,不是、很乖、很懂事吗?”国王惊愕地问。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王后苦恼地叹气,“陛下,我们必须要想个办法,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不然的话,对她自己,对这个国家,都会有灾难啊。”

“可是,我、年纪、大了,没力气、管教她了……”国王十分无奈。

“陛下,我们可以为俩俩找一个有本事的老师,来教育她学会做人的道理。”

“这个、办法好,”国王苍白的眼珠里,露出几丝喜悦的光芒,“可是、请谁呢?”

“你忘记了吗,在你祖父为王的时候,有一位路过的大贤者喜欢上了这座城市,就留了下来,在郊外建了一座法师塔。请这个人来教导俩俩再合适不过。”王后很快想出一个人选,“而且,俩俩成为了大贤者的弟子,国家的未来也更加安全了。”

“好,就请、那位、大贤者,当,俩俩、老师。”

※※※

十七层的高塔,全由纯白石料砌成,立于顶层足以俯瞰全城。塔身不是笔直朝天,而是弯成了微微的弓形,远远望去,仿佛一轮新月。

“这个跟香蕉一样的塔楼,就是你造的吗,品位还真不是一般的差……”

“啪!”一声沉重的闷响在俩俩手心爆发,火辣辣的疼痛感立即传来,讥嘲的笑容在脸上瞬间凝固。

“对老师要有礼貌,记清楚了么?”重重落回桌面的,是一柄刻满各种量度符号的繁纹银尺,发出耀眼的白色光泽。“还有,我这是象牙塔,不是香蕉塔,记清楚了么?”

公主的脸孔气得和手掌一样通红,过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算什么老师,看上去年纪比我还小。”

在她的对面,是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孩儿,罩着一领蓝白相间的法袍,长长的白发束在肩后。

“啪!”又是一尺闪电般地打在手心,“老师的年纪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明白了吗?”

“明白了。”公主露出温柔的笑容,“老师你真是好人,大好人,从头到脚都是好人,自古以来就没有人像你这样好……”

法师塔的主人笑眯眯地听着学生的溢美之词,时不时地点头以示嘉许,直到两个小时后夸奖者因为口干舌燥停住了口,才接着说道,“很好,像你这样的表现就很乖,很听话,很懂事。”

“你死定了,”俩俩心里得意地转着念头,“我还是头一次对人家说这么多好话,再过一万年你也别想嫁得出去。”

“以后你每天上午打扫房间,洗衣做饭,下午来图书室学习,直到你毕业为止。”耳里再次传来大贤者的指令,“听清楚了没有?”

“什么!”公主差点跳起来,“打扫房间?洗衣做饭?你把我当佣人使唤啊?”

“我用魔法在这座象牙塔里设置了触发条件,你必须把所有的房间打扫得足够干净,藏书室的大门才会对你打开。”白发女孩自顾自地说下去,“如果你不认真干活,就没有办法学习,也就别想毕业。”

“不毕业就不毕业,你以为我想啊!”俩俩恼火地说。

“当然,我不能强迫你学习。”老师点着头说,“你只要高兴,荒废学业也由你,反正你父王在你毕业之前,每个月要交一万金币的学费,我不会嫌钱太多的。”

“你你你……”公主气得牙齿直咬,“简直是抢劫!”

“没办法啊,虽然我是名师,可要是学生太笨的话,也只好多花些时间,多花些心血慢慢调教了。”白发女孩不紧不慢地说,“授一个月的课时,就收一个月的费用,这是很公道的。”

“不要说了!”俩俩大声喊叫起来,“拖把、扫帚在哪里?”

※※※

“为什么,我连一个小火球也发不出来呢?”公主伤心地看着双手,干干净净的十根指头上面,没有一丝烟雾的痕迹。

离初次踏进象牙塔已经过两个月的时间了,俩俩翻遍了几十本有关初级魔法理论的书籍,几乎达到了倒背如流的程度,可是不管她按照书本上的哪一种方法去念咒施术,都不能凝聚出一点点成形的魔法能量。

“该不是,这个小丫头为了多骗几笔父王的钱,故意给的假魔法书吧?”公主心里对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老师没有任何敬意,每次见面都要送她一箩筐的赞美,可是这个白发女孩总是笑咪咪地全盘收下,还抚摸着自己的头夸奖几句好孩子,让自己更加憋气。

“你的父王很守时,第三个月的学费又早早送来了。”这一天,在见面问礼之时,大贤者手中攥着重重的钱袋,很随意地说着,“不过这也是很自然的,像我这样在教育界享有崇高声望的人物,全大陆哪个君主不信任呢。”

“老师教得好,收这些钱是应该的。”俩俩努力地在脸上凑出一个笑容。

“可惜啊,就是学生笨了点,不能充分领会我这个名师……”大贤者忽然有点意识过来,“不过呢,你只要再多努力几倍,还是可以造就的。”

公主看着白发女孩洋洋得意的笑容,心里越来越生气,这些天来都是我自己苦学,居然全成了你的功劳?更可恶的是,这家伙可能在用假教材延长学时,达到多收学费的目的,居然还好意思说我太笨。而我天天给你做女佣做得腰酸背痛,见了面还要恭恭敬敬地说你的好话,真是太没天理了!

正想到这里,大贤者又晃了晃钱袋,悠悠闲闲地离开,留下了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听说,南方刚刚遭受了一次旱灾,这次的学费是从赈灾款里留下的。”

轰隆一声,好似有个惊雷在脑海里炸开,俩俩的面孔立时变得煞白,木雕泥塑般地站在原地。

从出生到现在,一幕幕景象闪电般地掠过:诚恳地表示感谢,却被当作是大神;真心地送上祝福,却被说成是祥瑞;努力去适应大家的观念,却被父王母后认为是堕落;刻苦地学习魔法知识,却被无良老师看成是肥羊;到了最后,还要因为自己的无能,害苦无数的灾民……

“遥望大贤者……该死的星星……你是大混蛋……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公主一边呜呜咽咽地哭泣,一边语无伦次地骂着法师塔的主人。

呼地一声,蓝白袍子的女孩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长长的银尺闪耀生光,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你在骂我?”

“我骂你又怎么样?”公主什么也顾不上了,声调越来越高,“凭什么我每天要辛辛苦苦给你做工,凭什么我要在你的假课本上浪费时间,凭什么我们国家的财富要被你侵吞,凭什么你……”

十岁以后,俩俩的骂声就成了王国里最受欢迎的话语,这也练就了她出神入化的遣词用句,种种匪夷所思的污言秽语,就如狂风骤雨向白发女孩当头淋下,即使以大贤者的见多识广,也有许多名目闻所未闻。

好容易雨停风歇,老师依然面无表情地问,“骂完了?”

学生依然怒气冲冲地瞪眼,“远远不够,等我歇口气,还要再骂。”以前公主虽然见人就骂,心里却是无奈的苦笑,只有这一次,才是真正因为憎恨,骂得既痛快又彻底。

“啪啪啪!”手心重重挨了三下,痛得俩俩直吸冷气,心里却想,这次骂的太狠了,这个无良老师肯定不会这么简单放过。转眼间,已经有了一死了之的念头,这样最好,父王就可以不用再交学费了。

“这三下是惩戒你刚才的骂人。”老师收回了银尺,指了指旁边,“等一下你力气恢复了,还要骂的话到那间小黑屋里去,我就听不到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俩俩愕然而问。

“高兴了想夸,生气了想骂,这是人之常情,不必忍着挨着,要发泄就发泄。”大贤者将银尺竖在肩上,“然而你要骂的人是我,我听到这种骂声会影响心情,必须又要惩罚你一番来平衡感受。所以你应该在一个我听不到的地方骂,这样你得到发泄了,我也耳不听为净了,大家都方便。”

公主更加傻住。

“还有,平时见面依然要向老师问好,这是基本礼貌。”大贤者悠悠说道,“要是不满意,在小黑屋里多骂两句补回来。”

※※※

自从那一天以后,俩俩似乎就成了哑巴,每天只是埋着头干活,趴在桌上看书,见了老师也不行礼,为此吃了不少次尺子。

“你以前见了我,都能滔滔不绝说上半天的好话,这本事现在就没有了?”大贤者又到了拿学费的日子,心情很好,在餐桌上没有挥舞尺子,“可要说你恨透了我的话,好像你一次也没去过小黑屋。”

“我是很想骂你一场,”公主没精打采地回话,“可是我骂你对你来说是好事,一想到这个我就不甘心。说你的好话倒会是让你倒霉,但是我再也不愿意来恭维你了。”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叫做骂我反而是好事,夸我却会让我倒霉?”白发女孩好奇地问。

“你难道没在城里听过这样的流行话吗?”俩俩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公主一夸,人生就垮;公主一骂,幸福全家。”

“哦,原来你是被看作一个乌鸦嘴的典型。”大贤者点了点头。

“我可比那玩意高级多了,已经被喊成大神了。”公主声音越来越低,“一开始我也不想的,到现在只好顺着他们,只说晦气话,不说吉利词。”

“所以呢,你也就违背自己的心意,想对什么人好,就骂他狗血淋头,想让什么人倒霉,就夸成一枝花?”象牙塔主人露出鄙视的神色,“一个人,当然应该依照本心行事,你喜欢谁,就对他说好话,你讨厌谁,就别给他好脸色,至于人家从哪个角度去理解,那是他们的事,与你何干?”

“可是,大家就喜欢听我骂他们,我骂的越凶,他们就越开心。

“这种情形,有一个行为可以形容之。”

“什么行为?”

“犯贱。”

“老师,我的话真的很灵验的。”俩俩摇了摇头,“我从小到大,见到太多人被自己夸出了事,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

“这种现象,也有一个词可以解释。”

“什么词?”

“必然。”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别人的定见已经影响到你心里,连自己都这样认为了,自然就觉得如此的事情是必然了。”白发女孩悠悠叹了口气,“谁一辈子不碰上几件倒霉的事情呢,你夸过某人,他无论是三两天后遭灾,还是两三年后遇祸,都会算到你头上,你就也觉得是自己造成的原因,这样一来,你的说话怎么会不必然应验呢?”

“而没有应验的事情,你要么是自动忽略了,要么是觉得还没有到发生的时候,”大贤者淡淡说道,“任何灾难的发生都有它本身的原因,牵强附会只会影响问题的解决。你心中的愧疚,只会害自己无谓难过,有必要么?”

“老师……你真是好人。”俩俩哽咽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

“谢谢。”

※※※

“死星星,你给我看的肯定是假书。”

“啪!”银尺飞速地打上手心,“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要有礼貌,喊老师!”

“哼,违规的代价也不过是吃一记尺子是吧?”

“当然了,我是一代名师,教学制度一向完善,从来不会随意增加罚条。”

“好的,那我告诉你,我不高兴喊你老师,我就是要喊你死星星,每次一记尺子我还承受得起。”

“那我怎么办?”白发女孩皱起了眉头,“老是被学生喊死星星,我的心情可就大大糟糕了。”

“你不是可以打我一尺子来恢复感受了嘛,还叫什么冤?”

“口胡,这一尺子的价钱你情愿支付,就说明卖价太低,我吃亏了。”大贤者翻过公主的双手,眼神里闪过惊讶,“怪不得,被打出一层茧来了,不在乎我的尺子了。”

“嘿嘿,谁叫你是小女孩呢,力气也不够了吧。”

“啪!”又是一记尺子挥下,大贤者恼怒地叫喊,“小女孩也是不可以叫喊的。”

“你个死星星,这也打我……等等,等下再打,这些假书的事情你先给我交代清楚。”

“什么假书?”象牙塔的主人一脸不愉快,“这些魔法基础理论书籍,都是各国法师协会的正规出版物,连购买票据我都保存了。倒是那些深奥书籍,有很多是高级法师的笔记和手撰本,你怀疑那些是假的才有几分道理。”

“那为什么,我到现在,连最最基本的魔法飞弹都用不出来?”

“这还用问,自然是你太笨了。”

“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俩俩哼了一声,“那还有一道很简单的题目,为什么我四次考试你都说不对?”

“这还用问,自然是你太……”

“死星星,这次你少别骗我!总共就四个答案,为什么我一次选一个,都没有一次是对的?”

“是哪一道题目?”大贤者拉过试卷。

“就这条,MeteorShower属于什么派别的魔法?答案一,Air;答案二,Earth;答案三,Fire;答案四,Water。”

“哦,本来嘛,这道题目你选任何一个答案都不对。”

“死星星,这是你自己承认了,居然连正确答案都不设置,你是成心不让我毕业了,想骗父王的金币,想骗国家的财富,想害死我们的人民,你卑鄙无耻,狡诈阴险,没有人性,罪大恶极……”

“停!”大贤者连续敲了好几下银尺,才暂时按下公主的怒火,“谁跟你说我没放正确答案了,明明就写在试卷上。”

“那你说是哪个答案?”俩俩气呼呼地问。

“正确答案就是,四项全是。”

“胡说!”公主又蹦了起来,“明明是一道魔法,怎么可能全部都是?首先,MeteorShower为什么是空气系魔法?”

“流星之雨天上来,又怎么不是风系?”

“那,它为什么会是地系魔法?”

“流星的物质成分是外星陨石,属于土石类,当然是标准的土系魔法。”

“好吧,那又怎么能算到火系头上?”

“流星穿过大气层,必定会摩擦燃烧,所以MeteorShower又名流星火雨啊。”

“呸,那和水系又扯得上什么关系?”

“流星雨啊流星雨,这么明显的一个‘雨’字,谁能说它不是水魔法?”

“死星星,你分明全是狡辩、耍赖、瞎编、乱谈,胡说八道!”

“你这笨蛋学生懂得什么,地火风水源自远古时期的分类学,建立了一个魔法理论的朴素框架,但它只是根据外相形态来大致划分魔法,许多地方都是机械式地生搬硬套,并没有涉及到更深层的本质。”大贤者也有点恼火,“以现在的观点来看,用这套理论去解释魔法的本源,当然是似是而非了。但是在它的基础上,发展起了现代的十二系魔法分类法,所以对于初学者来说,四系分类法入门也是很适用的。”

“真是这样么?”

“我告诉你,地火风水四系的法术修习到高深地步,皆能以本系的魔法力演化出MeteorShower,这就是流星雨同属于四系的最好例证。”白发女孩,“其实,四系与魔法本源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任一系都可以反推至另外三系,水系法师也能发火球,地系巫师也能放闪电,像雷火弹、寒冰墙、熔岩喷发、电流卷积云这样的交叉魔法、合成魔法也是越来越多,还有召唤、传送、心灵控制、时光调节、逆转命运这些类型的魔法根本不能简单划分到任何一系,所以,按实用功能划分的十二法系最后终于取代了传统的地火风水。”

“那么老师,十二法系究竟是哪些呢?”

“只有中级法师才可以深研十二法系,你想学的话先过了基础考试。”

过了很久,俩俩点头,“我明白了,这初级的地火风水的理论基础,其实就在于为分类找理由,分到哪一类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出合适的理由。”

“我的学生,”白发女孩笑吟吟地说,“能明白这一点,你就可以算是毕业了。”

“死星星,你怎么这么说?”俩俩惊讶地问。

“你父王让你来,并是不让你当一名法师。而且你到现在冥想没有任何效果,足见天生学不了任何魔法。”

“噢,”公主的脸上一下子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站起身来就要离开。

“回来!”大贤者举起银尺,“刚才你又喊了一句死星星,把这一尺还了再走。”

“死星星,小丫头,死星星,小丫头……”俩俩一口气喊了几十声,然后把双手一起伸了过来,“这下,让你打个痛快吧。”

“我把这五十尺打下去,究竟算是惩戒你,还是给你按摩?”贤者大人摇了摇手,“快走,快走,别让我看着你生气。”

※※※

“俩俩公主,今天的天气如何?”

“嗯,我看现在天气清朗,阳光明媚,万里晴朗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大家可以把被子拿出来晒晒。不过常言说得好,天有不测风云,一会转阴到多云,间或有小雨夹雪也是很正常的。要是强热带台风突然过境,来场狂风暴雨,风向一下子东南西北到处都有,我们就要做好防汛抗洪准备……”

“公主殿下,今天的菜还合口味么?”

“这鱼烧的鲜滑爽嫩,入口即化,这肉炖的香浓多汁,十分美味,这菜炒的脆松清甜,很有咬劲,这汤煮的浓稠鲜美,富有营养……不过今天我有点感冒,鼻子不通,以上感受如与大家有不同的话,纯属意外,如有相同的地方,实为巧合。”

“大神啊,新年到了,你看看小人的运程如何?”

“站岗的大哥,运程随新的一年而变,又不一定随新的一年而变,只要你小心谨慎,不犯大错,你今年提升卫队长应该很有机会。去年本国各方面都很顺利,那场大旱有遥望大贤者求雨,没有太大影响,所以现在国库充盈,说不定很快就会给你们加一点薪水。至于你的个人问题嘛,其实收到好人卡的机会和收到婚姻卡的机会是成正比的,只要你大胆追求,多面撒网,就算今年不成功,也能为情场生涯积攒丰富的经验,下一年还可以卷土重来……”

……

“陛下,俩俩去大贤者那里,好像没有学到什么真本事嘛?”

“我们,是让她,去,学习,人生的,道理的。”国王气喘吁吁地说道,“王后,你没发觉,这孩子,有点,和以前,不同了吗?”

“嗯,她开朗多了,和气多了,说说笑笑也多了,就是废话也多起来了。”

“这就对了,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就是要,会说,正确的,废话。”国王兴奋地举起沉甸甸的宝石王杖,“这样一来,我就能,放心地,把王位,传给,她了。”

“老师——”哀戚的口吻飘荡在空中,“你要是不来,那我可怎么办哪?”

“俩俩,我说了很多次了,”一个更加稚嫩的声音很直接地予以拒绝,“今年二月十四这一天,我是绝对不会离开法师塔一步的。”

“可是,可是……”头戴金冠的少女咬着下唇,“那一天是我迎娶王夫的日子,我的父母都已经过世了,这个国家除了你,还有谁能为我们主持婚礼呢?”

“你选什么不好,为什么选这个日子?”倚在露台栏杆上的小女孩叹了口气,慢慢回过头来。

“因为他说,二月十四是最吉祥的日子,在这一天成婚,会永远幸福。”

几年以前,公主接任了这个国家的王位,美貌与智慧之名迅速传遍了大陆四方,不知有多少王室公卿的子弟前来提亲。可是说来也怪,每当女王看上中意的青年才俊,回函允诺婚事后,未婚夫不是突然坠马溺水发生暴毙,就是无故精神错乱成为白痴,竟从来无人逃过悲惨结局。如此一来,俩俩大神的“祥瑞”之号更是不胫而走。

“哼,你们才是祥瑞,你们全家都是祥瑞!”女王一想到整个大陆都在传播侮蔑自己的谣言,就不禁悲愤交加兼而怒火中烧,“凭什么要把那些事都归到我头上,人家根本什么都没做嘛!”

“你每次答应成婚的时候,不是都在回信上把人家猛夸了一通嘛?”

“老师,无论是基本的处世交往还是起码的外交礼节,我都不能不说几句好话吧?”俩辆急得差点跳起来,“再说,这和我有什么相关,是他们自己碰上倒霉事,也能算到我的头上!我赞美了你这么多年,你从来也没有一点事啊。”

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那些贵族青年的英年早逝,使他们背后的家族和国家都愤怒了,“诅咒”的说法也在一次次“佐证”中不断地被坐实,直到再也没人敢来求婚,直到所有的人都确信不疑。于是,诸国联军杀气腾腾地撞开边境大门,于是,铁骑洪流势不可挡地涌到都城墙下,于是,侵略者以“死者家人”的身份叫嚣着要将女王当作女巫烧死。

“幸好还有他。”俩辆眼中闪过泪花。那时候,强敌困境,城内绝粮,心里已经完全绝望,正打算牺牲自己,求敌军放过国家子民,却突然看到了一道光亮。依稀记得,己方军中一名银甲骑士突然冲出,如闪电般迅疾地扑出城门,如闪电般威猛地劈开敌阵,如闪电般凌厉地杀尽敌国首脑,也如闪电般照亮了女王眼瞳中的天空。

“他救了你的国家,所以你准备嫁给他?”大贤者彷佛是自言自语地问道。

“当然,镜子是我的救星,我封了他水月公,在爵位上已经可以配的上我。”女王念着心上人的名字,脸上尽是幸福的笑容,“老师,我有了个这么好的丈夫,你还不帮我的忙吗?”

“可为什么是二月十四呢?”法师塔的主人走到露台上摆放的望远镜旁,顺着长长的筒壁朝夜空中望去,眉头皱了起来。

俩俩叹了口气,“老师,你也知道,臣民在私下里对我还是比较忌讳的,特别是最近还因为祥瑞问题被打上门,我不在最好的日子中结婚,他们对国家今后的前途也不怎么放心啊。”

“那么,可以改期吗?”

“怎么改期?”女王一脸郁闷,“一年只有一个二月十四啊!你要我等到明年吗?”

“怎么不可以改期!”大贤者也发起脾气了,“今年的二月十四是九星联珠的日子,几千年才有一次!”

“你说什么?”学生的脸色一下子愣住了。

象牙塔很高,仲夏之夜,顶层露台上凉风习习不断,倍感心旷神怡。但这顶层并非是塔高的极限,一架二百八十尺长的巨型反射望远镜微微侧倾,将塔身增高了几乎一倍,十六尺宽的筒口犹如一只硕大的巨眼,不知疲倦地凝视着璀璨的星空。

“多年以前,我用历法算到了这一次出现的九星联珠,在你曾祖父时代,我就来到这里建了法师塔,八十四年的等候,全是为了观测这千年一遇的天文奇象。”老师的声音淡淡传来,“你说,我会在这一天去做其他事情么?”

“……对不起。”俩俩的脸上红了一下,“老师,我愿意再多等一年。”

“这才是听话的好孩子。”大贤者踮起脚尖,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如果你的眼光准,他也一定会愿意陪你等的。”

女王嗯了一声,忽然好奇心又冒上来,“老师,我听说,九星联珠发生的时候,会给世界带来大灾祸,这是真的吗?”

九星联珠,是指这个太阳系中,九颗以上的大行星于某个时刻在绕日轨道上的位置,近乎排在一条直线上。虽然这是难得一见的异象,但好像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将其解释为吉兆。

“没有可能。”大贤者一口否定,“不管是引力波还是辐射量,其他所有大行星加起来,能够产生的影响力对我们脚下的星球来说,都不及太阳或者月亮,甚至可以说,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是,可是,假如有神灵作祟的话,让九星联珠一直持续下去的话,”俩俩眨着眼睛,“那不是会形成永恒的日食嘛?”

小女孩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你这个稀奇古怪的念头是从哪里来的?”

“啊?好像是听哈迪斯大人说的。”

大贤者喘了口气,“俩俩同学,你有没有见过凌日这种现象?”

女王茫然摇了摇头,“听都没有听说过。”

“太阳与艾普林可间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没有任何星体在中间可以完全遮盖太阳的光芒。即使是能留下最大阴影覆盖面积的月亮,日全食的范围也只能笼罩很小的一个区域。”天文学家指了指上空,“而那些远在天边的大行星,即使插到太阳中间来,我们也只能看到太阳表面出现一个穿越而过的小黑点,有时候还要用望远镜才能看出来,这就叫做凌日。”

“可是,哈迪斯大人为什么会那么说呢,他可是我的偶像啊。”俩俩心情低落地问道。

“这很简单,”大贤者耸了耸肩,“一个长年窝在地底,看不到星空的家伙,你能指望他的天文学知识过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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