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封翟让为魏王,追封翟弘为齐国公,追封翟摩侯为鲁郡公。
“封徐世勣为右武卫大将军,卫南县公;封单雄信为左武侯大将军,济阴县公;封邴元真为民部侍郎,甄城侯;封贾雄为刑部侍郎,灵昌侯;封裴仁基为左骁卫大将军,襄城郡公;封裴行俨为左骁卫将军,阳城县公;封王伯当为右骁卫将军,济阳县公;封郝孝德为……。”
“贼寇李密,辜恩负义,倒行逆施,贪残酷烈,天人共怒……。得李密首级者,尽赦前罪,赏黄金千两,明珠百枚,玉壁十对,奴婢百人,爵封国公。”
读着化及兄假托伪帝杨浩名誉发布的讨贼檄文,李密气得连蛋蛋都在发抖,虽说决定拒绝向化及兄进贡粮食的同时,李密就已经做好了与化及兄翻脸成仇的心理准备,但李密万万没有想到化及兄会这么快动手,还会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李密不怕化及兄正面来战,也不怕化及兄背后捅刀子,但化及兄这次捅的是李密的蛋蛋!追封翟让为魏王爵,追封翟弘和翟摩侯国公郡公,又给翟让的旧部和李密的几个重要部下封了一堆官爵,化及兄这么做摆了明就是想挑拨离间,激起翟让旧部对李密的仇恨,也摆了明是想要李密的命,不留半点回寰斡旋的余地!李密可以容许化及兄在他面前耀武扬威,也可以为了自身利益暂时对化及兄低声下气,但李密绝不能容忍化及兄捅他的蛋蛋,戳他心头最疼的伤疤!
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了,化及兄的大巴掌已经抽到了小黑脸蛋上,李密无论如何都忍不下去了!所以李密立即召集了麾下重要文武,当众出示了迟早要被他们知道的化及兄的榜文,然后再度解释了自己当初宰杀翟让一家完全是因为迫不得已,更是为反隋大业和推翻隋炀帝暴政的大事着想,绝没有任何的半点私心!还拿出了刀子放在面前,邀请觉得自己有罪的部下尽情上前历数自己的罪恶,然后提刀子把自己砍死!
当然没人历数李密的罪过,更没人上前提刀把李密砍死,有的只是大跳忠字舞,大骂宇文化及禽兽不如,人面兽心,一百步笑五十步——也确实是一百步嘲笑五十步,坑爹专业户裴仁基为了表示忠心,还拉着儿子要立即带骑兵去找化及兄拼命!
谢过了裴仁基父子的耿耿忠心,李密又发表了一通慷慨激昂的演说,然后当众宣布要与化及兄重新开战,血拼到底绝不言和!早已在童山大战中被化及兄打怕了的李密军诸将嘴上大声赞同,纷纷发誓要与化及兄决一雌雄,不灭化及兄绝不收兵,心里却都有一些打颤,不过当李密正式公开他已经和陈丧良暗中缔结了盟约准备联手扑灭化及兄后,会场顿时就又沸腾了,不少将官直接惊叫出声,“我们已经和陈应良奸贼暗中结盟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早在宇文化及逆贼兵进河内之前,我就与陈应良暗中缔结了盟约。”李密一边出示他与陈丧良亲笔签名的盟约,一边解释道:“只是陈应良还没来得及出动主力西进,为了掩护他从背后给宇文化及逆贼致命一击,避免提前走漏风声,所以我暂时没有公布。”
突然冒出来一个强力盟友,李密军众将当然是欢喜万分,但也有人对此表示了担心,至少裴仁基就提醒道:“魏公,陈应良小贼奸诈无匹,虽然与我们缔结了盟约,但也要防着他不安好心,嘴上说结盟,心里实际上却是想把我们顶到前面和宇文化及逆贼硬拼,他躲在后方坐收渔利。”
“这点还用你告诉我?”李密心里冷哼,但是为了给众将打气,李密嘴上却大声说道:“不会!第一,陈应良小贼虽然奸诈狡猾,但素来信誉很好,承诺过的事就从不食言!第二,陈应良小贼是靠着暴君杨广的再三提携才有今天,杨广对他恩重如山,他如果不出兵给杨广报仇,就无法向天下人交代!所以你们放心,陈应良奸贼一定会出兵,还肯定会尽快出兵,只要我们顶住一段时间,陈应良的援军必到!”
众将官纷纷点头,多少恢复了一些信心,李密也立即调兵遣将,当场部署洛口仓城的防御计划,给各个防区安排了责任将领和驻防军队,然后才让众将散去准备作战。结果也是到了众人大都走后,李密最心腹的两个部下房玄藻和王伯当才提出警告,“魏公,洛口仓城远不如东都城池那么坚固,宇文化及如果不惜代价的全力攻打,我们只怕还是会有危险,必须早做准备的好。”
“还能有什么准备?”李密的黑脸上终于露出些伤感,黯然说道:“洛口仓已经是我们的最后立足地,我们还能往那里去?退到虎牢关外,去已经被打成一片焦土的中原继续做流寇?”
“如果洛口仓实在守不住的话,我们还可以退到虎牢关去继续坚守。”房玄藻建议道:“虎牢关的关城远比洛口仓坚固,地势又险要,可以长期坚守。我们退到了那里隔岸观火,坐看宇文化及与陈应良等贼火并,将来还可以赢得东山再起的机会。”
“如果洛口仓的粮食能够搬进虎牢关的话,我肯定就这么做了。”李密闷闷不乐的答道:“没有了粮食,我们就更没了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不到最后时刻,我们绝不能轻易放弃洛口仓。”
摇头叹了口气后,李密又想了想,说道:“玄藻,你去组织人手,把重要将领的妇孺家眷全都转移到虎牢关城里,交杨积善将军严密保护,记得对他们说清楚,这么做是为了他们好,大战一起,洛口仓内外必然是烽火冲天,只有虎牢关城里最安全。”
房玄藻答应后,李密又转向了沉默守侯在一旁的王玄策,向他吩咐道:“玄策,替我准备纸笔墨砚,我要给陈应良奸贼写信,让他尽快出兵来与我军联手。”
“恩师,火炮,记得向陈应良奸贼要火炮。”王伯当提醒道:“陈应良奸贼既然把火炮给了王世充,又和我们缔结了盟约,应该也给我们一些火炮,帮我们破敌。”
“试一试吧。或许有点希望。”李密苦笑答道。
与此同时,奈何不了东都城池的化及兄留下部将元武达与许弘仁率领一军守卫金镛城后,迫不及待的就带着主力掉转矛头,向李密的老巢洛口仓城直接杀来。对此,司马德戡和赵行枢等将颇有怨言,都觉得不该开设第二战场,应该先集中力量铲平王世充,然后再去攻打李密。结果化及兄只用一句话就堵住了他们的嘴巴,“你们谁能立军令状,限时拿下东都内外城池,我马上就掉头继续去打王世充!”
王世充的韧劲已经让宇文军众将吃够了苦头,考虑到东都确实难以迅速攻破,也考虑到拿下洛口仓后,可以好几年都不用为军粮烦恼,宇文军众将还是点头应诺了化及兄的军令,跟着他率军向东开拔。——这么一来,躲着东都城里的王世充自然是脸上笑开了花。
化及兄一伙人很快就发现,洛口仓城其实远没有他们想象那么好大,此前王世充与李密盘肠大战时,两支军队都在洛口仓以东修筑了大量的工事堡垒,呈半圆形包围洛口仓,其中最重要的黑石堡,还恰好卡在东都与洛口仓之间的必经之路上,严重威胁着化及兄进兵洛口仓的粮道后路,现在李密军已经尽数控制这些堡垒工事,化及兄想要拿下洛口仓,就非得先拔掉这些钉子不可。
没关系,童山惨败后的李密军现在已经是元气大伤,表面上还有十几二十万的军队,实际上其中大部分都是不堪一击的炮灰士兵,典型的乌合之众,离开了工事保护,骁果精兵能够一个杀败他们三十人,所以嫌这些堡垒工事碍眼的化及兄也没客气,立即分兵出击,拔除这些烦人钉子。
绝大多数的堡垒工事都被化及兄的部下轻松拿下,堡中那些拿着农具当武器的李密军炮灰也几乎没给骁果军制造什么伤亡,只有黑石堡例外,李密军勇将孙长乐率领一千五百精兵拼死而战,凭借着反复加固后的坚固堡墙和险要地势,接连三次打退宇文军的进攻,还给宇文军制造了不少伤亡。化及兄闻报大怒,一边扬言破城之后尽屠堡内守军,一边亲临堡下督战。
亲临堡下督战也没多少作用,黑石堡建于高地,三面都是无法进攻的山崖,唯有南面缓坡可以通行,骁果军在这里兵力既没办法展开,也没办法发挥兵强将勇的优势,宇文军在一天之内四次发起进攻,全都被孙长乐率领守军杀退,骁果军猛将尹正卿还在攻坚战中无比倒霉的被流矢射中面门,没救过来在当夜毙命。吃了大亏的化及兄更是大怒,一边重新布置进攻,一边索性下令,今后再攻破的李密军堡垒,无论堡垒里的李密军守兵是否投降,一律全部处死!
余下未破的李密军堡垒守兵当然为此倒足了大霉,李密则为化及兄的这道命令乐开了花。结果也不出李密所料,得到了化及兄疯狂屠堡的消息后,原本就打得十分顽强的黑石堡守军打得顿时更加顽强,堡中守兵宁可抱着宇文军士兵滚下堡墙同归于尽,也不肯放下武器向化及兄投降,七万宇文军用了三天时间里前前后后发起进攻一十三次,楞是没能拿下芝麻绿豆大的黑石小堡,相反还付出了不下五百精兵的伤亡。
考虑到黑石堡位置重要,能够时刻威胁化及兄的粮道,李密并没有坐视孙长乐军孤军苦战,当天夜里,李密派遣裴行俨率领三百骑兵借着夜色掩护悄悄出击,突然奇袭化及兄的营地,骄狂轻敌的宇文军措手不及,被裴行俨率领的骑兵成功突入营地,到处杀入放火制造了巨大混乱,然后裴行俨又抢在了数量庞大的宇文军骑兵集结反击之前,带着骑兵飞奔逃回洛口仓城。
李密对这个结果悔青了肠子,一再懊恼说早知道化及兄这么轻敌和疏虞防范,自己就应该出动所有骑兵去劫营,结果白白错过这么一个重创化及兄的大好机会。裴行俨劫营时被吓得尿了裤裆的化及兄却是气炸了肚皮,不仅尽数活埋了不慎被俘的十几个裴行俨部下,还处死了十几名防范敌人夜袭不力的自军校尉。然后化及兄还不听部下的一再劝阻,扔下黑石堡不理,又直接带着主力来洛口仓下找李密算帐。
从地利角度而言,占地达四十余里的洛口仓城自然远比三面都是悬崖的黑石堡好打,但是从战术角度而言,化及兄这么做简直和发疯没什么两样,背后有黑石堡守军虎视耽耽,随时威胁他的粮道,正面是众志成城的李密军主力,侧面还有和黑石堡同样坚固的洛口仓卫城偃月城,东面三十里外还有杨积善率领的虎牢关守军,也有可能随时发起奇袭,化及兄四面受敌,一举一动都在李密军的窥视之中,稍有疏忽就有可能被李密军下黑刀子,晚上睡觉都不敢合眼。
但是没关系,咱们宇文大丞相别的没有,武装到了牙齿的精锐强兵要多少有多少,密公的军队只要敢离开乌龟壳的保护,化及兄的部下一巴掌就能抽得他们满地找牙!而与此同时,密公也犯了一个糊涂,看到化及兄初来乍到营地未稳,便又派遣爱将郑德韬率军一千在夜里出城劫营,还安排了后续部队接应,指望着郑德韬劫营得手就立即出兵加强攻击,尽最大可能扩大战果。
密公为他的这个奇袭付出了惨重代价,宇文大丞相的智力数值虽然还没有达到可以准确预料密公战术的地步,没有提前在营内布置埋伏,但化及兄麾下的一干骁果猛将却不是吃素的,郑德韬的军队才刚接近营地,就已经被吃过亏的宇文军暗哨发现,值夜的骁果军大将陈智略立即率军迎战,只一个冲锋,就把郑德韬的偷袭军队杀散,在攻坚战中憋足了火气骁果军将士人人争先,个个奋勇,直把郑德韬军杀得是人仰马翻,尸横遍野,还在乱军之中生擒了郑德韬。
与此同时,司马德戡和樊文超等将也一边全营戒备,一边组织军队发起反击,再次把密公派来的接应军队抽得满地找牙,还直接追杀到了洛口仓城门下,如果不是密公见机得快,不顾败兵还没全部入城就已经赶紧关闭城门,司马德戡军只差一点就能乘势杀进城内!但就算如此,密公先后派出的三千军队,能够活着回城的还不到九百人,余下的绝大部分都被杀得尸骨不全,只有极少数幸运儿靠夜色掩护逃进南面山区,仓促应战的骁果军能够打到这个地步,战斗力之恐怖,由此可见一斑。
不经意间打了一个这样的胜仗,化及兄难免更是得意洋洋,一边下令将郑德韬押到洛口仓城下,当着李密军的面把他活生生五马分尸,恫吓威逼密公部下尽快开城投降,一边大肆破坏河南郡环境,砍伐树木打造攻城器械,扬言要将洛口仓一举拿下。
郑德韬的惨败也再次提醒了密公,让他知道在正面战场上,他麾下那些装备简陋的起义军将士绝不可能是武装到牙齿的骁果军对手,逼着密公放弃了迅速打败化及兄的不切实际幻想,改为绞尽脑汁的盘算如何以计破敌。这时,平时里很少说话的王玄策突然向李密提出了一个建议,道:“魏公,贼军势大,我军正面难敌,但贼军狂妄轻敌,两线作战首尾难顾,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派人向王世充求援,请他出兵攻打宇文化及的背后,为我们分担压力?”
“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李密苦笑答道:“早在宇文化及狗贼南渡黄河之前,王世充就已经几次向我们求援,请求联手抵御宇文化及,我都拒绝了,现在我们情况危急了又去求他,除了图取其辱,还能得到什么?”
“魏公放心,王世充不是寻常人,他看得清楚形势,知道孰轻孰重。”王玄策说道:“我军若败于宇文化及之手,那怕只是洛口仓被宇文化及拿下,宇文逆贼等于就是在东都旁边扎稳了根基,到时候王世充绝不会有好日子过,他不会看不到这点。”
说到着,王世充又补充道:“况且王世充一直在图谋夺回洛口仓,彻底解决他的粮食问题,洛口仓在我们手里,他也许还有一点希望,但洛口仓如果被宇文化及拿下了,以王世充的实力,再想拿回洛口仓只能是比登天还难。这个道理,王世充老贼应该也明白。”
盘算着点了点头,李密说道:“你说得对,我和王世充确实是迟早还有一决胜负的一天,但是以他的聪明才智,在共同的强大敌人面前,他不会看不清楚轻重缓急,我马上给王世充写信,请他出兵帮我。”
采纳了王玄策的建议后,李密自然少不得夸奖一通自己年轻的机要秘书,王玄策则谦虚道谢,然后又建议道:“魏公,学生还认为,那宇文化及匹夫无才无德,除了家门显赫外毫无一能,他的部下对他肯定多有不满,内部矛盾肯定不少,既然如此,魏公你何不尝试离间敌人将帅,只要他们内部矛盾一起,再想破敌不是可以容易许多?”
惊讶的看了一眼王玄策,李密黑脸上露出了笑容,道:“看不出你小小年纪,竟然还能有这样眼光见解,是个好主意,我是应该全力一试。”
赞许过后,李密又盘算了不少时间,然后才想出一个办法,派人传令裴行俨和单雄信两员猛将,让他们适当安排哨骑出击,全力争取给自己抓几条舌头回来问口供。传令兵应诺而去后,李密才又叹道:“说到这离间计,本公承认,还是陈应良那个奸贼拿手,如果他在这里,只怕宇文化及匹夫的内部早就被他搅得一片大乱了,说不定宇文化及匹夫的脑袋都有可能已经被部将拿下,本公在这方面,确实差他差得太远。”
感叹过后,李密又情不自禁的把目光转向了西面的关中方向,冷哼道:“奸贼,探到本公、王世充和宇文化及三军打得这么热火朝天,你的嘴巴都该笑歪了吧?想笑就尽情的笑吧,赶快出兵来帮忙,别让本公和王世充等你太久了。”
“确实,陈留守,快来吧。”王玄策也在心里说道:“别总是用密信与我联系,我等你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