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一听这话,脸色大变,一下子站起了身,沉声道:“华强,这怎么可以!皇上有明令,在岭南不能乱来,不能失掉人心的,不然岭南这种蛮荒之地,就会永无宁日了,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连这个也想不到?”
王华强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了声音,小声地说道:“弘大,其实如果要岭南长治久安,就得向那里大规模地移民才行,岭南的问题就是蛮夷太多,汉人太少,而且那里的气候环境都不适应我们汉人的农耕文化,所以不得不一直依靠着当地的蛮夷首领来进行治理。
象是冼太夫人这样的,明事理,心向朝廷,自然是可以合作,但从这次的事情我们可以看出来,即使是冼太夫人的孙子,也对是否要继续忠于朝廷三心二意,对他来说,朝廷很远,叛军很近,又是同族,换到这个冯暄接掌罗州刺史的话,我担心岭南再起风波的时候,他未必会象这次冼太夫人这样站在朝廷一边了。
所以对岭南这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先以强大的军力威服蛮夷,使之不敢再起反叛的心思,然后需要大量向这里移民,可是岭南这地方环境恶劣,就连我们的这些士兵都以为洪水猛兽,若不是我开出了足够诱惑力的条件,他们连到岭南打仗都不愿意,更不用说留下来了。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让后来者看到岭南这里足够的好处,足够的机会,他们才有可能舍弃在家乡的安定生活。来这蛮荒偏远的岭南之地。这次若是能放纵士兵们抢劫。他们得了好处,最后又留在岭南,这才会让他们家乡的亲朋好友们争相到岭南移民。”
裴世矩摇了摇头,正色道:“华强,你这法子不行,岭南的俚人侗人加在一起有上百万,而且多数是居于深山老林之中,跟汉人其实并没有多少交集。他们在山里打猎捕鱼,摘食野果,而我们汉人则是在几个大城市以外开荒种田,双方的来往都很少,很难有什么融合。
而且就算你的那三千军士全部留下了,又能如何,当地没有那么多的汉人女子可以和这些军汉婚配,如果你找的是俚人侗人的女子,那她们只怕是很难适应出了深山老林的汉族生活方式,只靠这几千人的小规模移民。是根本无法在岭南站住脚的。
华强,做事情要量力而行。顺势而为,皇上在岭南的政策没有问题,通过俚人侗人的首领酋长,来控制上百万岭南蛮夷,通过几个大城市的几万汉人,能维持岭南的交通线,这应该是治理岭南的最好办法了。
要是按照你的那套,纵兵抢劫,然后通过屯田驻军的办法来威服的话,只怕连冼太夫人以后也会背弃我们而去,失了人心,再想收回来可就难了。”
王华强叹了口气,说道:“弘大,这个事情上你我各自保留意见吧,对于蛮夷只讲仁义是没有用的,在我看来,今天扶持这个头目,明天依靠那个首领,终非长久之计,冼太夫人是因为嫁了汉人,所以才会到第三代还忠于朝廷,可她今年也有八十了,过几年要是不在了,我们到哪里再找个冼太夫人呢?
当然,纵兵劫掠是不得已的下下之策,刚才华强也说了,那只不过是最后一招刺激这些兵油子们的办法,现在看来用不上了,但是如果这次平定岭南,以后如何驯服这些蛮夷,只怕还得想个好办法才是。再说了,这次起兵的王仲宣,周师举的那些部落,不可能再跟他们客气,肯定是要剿灭掉的。”
裴世矩笑了起来:“那是自然,元凶必究,胁从不问,这就是高仆射这次临行前给我的方针政策,这次也不妨一并透露给你,军事打击为主,但也要兼顾人心,与我军合作的部落需要封官赏爵,在战事中保持中立的部落也会派人加以慰问,只有铁了心和我大隋对抗到底的部落,才会加以剿灭,华强,你觉得这样如何?”
王华强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我估计一个月后等我军训练完成,兵出始兴的时候,岭南那里的蛮夷们就会彻底表明各自的立场了,华强可以大胆猜测,我军打败周师举之时,就是冼太夫人收回冯暄的兵权,与那叛将陈佛智决战之日,到时候我们还要早早地派人联络冼太夫人,和她的部落约期在番禺城下会师。”
王华强说到这里,抬起头看着仍然兴致十足,变换着各种队形的士兵们,高声叫道:“午饭的时候到了,大家先吃饭!”
一个月后,岳麓山的兵营里,王华强和一个月前一样,全身铠甲,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下,满意地看着台下沉默的军阵,已入九月,最火热的酷暑已经过去,这些士兵们黑了许多,也瘦了一些,但是一个个都精神焕发,脸也都刮洗地干干净净,不象一个月前那样眉毛胡子一把抓,脏兮兮地身上全是跳蚤。
这一个月来,王华强白天对这些军士们进行超强度的体能和队列训练,晚上则逼着这些家伙们排队洗澡,打到的溪水里都放了不少豆角粉和蒜头作消毒剂,因为来自后世的王华强深知,跳蚤和虱子比起敌人的刀箭来说,对一支部队的杀伤力更大,在这个没有抗菌素的时代里,疾病会被这些小虫子在闷热潮湿的天气里以更快的速度传播。
士兵们开始还不太乐意天天泡这种一股味道的水,但是连续几天下来后,却觉得神清气爽,把那些生满了跳蚤的胡子刮干净后,更是免了每天被叮咬吸血之苦,人也一下子精神了很多,以至于十天之后,这些军汉们每天不主动洗澡都会觉得浑身难过,与之相应的,部队中的生病人数降到了最低,扶伤营里的那几个大夫成了整个军营里最清闲的人。
高质量的卫生水平也带来了高水平的训练,这些南陈老兵们本就是征战多年的锐卒,无论是跟隋朝的战斗还是在南陈时湘州一带的平蛮作战,都经历过许多,一个月下来,在这些隋军军官和老兵们的魔鬼训练下,所有人都掌握了隋军各种战斗队形的要领,三千人行动起来整齐划一,王华强指挥起来就象指挥自己的手臂一样容易。
这阵子裴世矩也没闲着,他知道训练军事非自己所长,每天就来往于长沙城和岳麓山之间,根据王华强的要求,发动了长沙城及周围十几个乡镇的铁匠铺,打造起上等的盔甲兵器。
长沙本来就是湘州重镇,又要作为大军前往岭南的基地,上次王世积来此时也丢下了不少军资,加上这阵子裴世矩新打造的兵甲,三千人都可以装备一套鳞片锁子甲,一顶铁盔,一张铁胎弓或是一部二石步兵弩,再加上各人称手的长槊,大刀,战斧等肉搏兵器,这会儿站在台下的士兵们个个英姿勃发,装备精良。
王华强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拿出了一道黄绸诏书,这是前天他刚刚收到的,上面是朝廷的正式任命,以其南征时的军功封他为正六品奉车都尉,虽然早就是预料之中,但拿到手后王华强还是高兴了好一阵。
王华强威严地看了一眼台下的军士们,高声说道:“列位请看,这道诏书,就是皇上特意在出征前,晋升我为正六品奉车都尉。你们想不想也当上这个官职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