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方面有家族遗留问题的原因,另一方面,族内反对改革派势力在乔森纳恒星系统官场积聚,合力对抗新政,并拥护苏尔巴乔,对抗作为父亲的康格里夫。
表面上,他们对改革给予默许,但是在实际操作过程中,要么对一些条款束之高阁,要么进行地方解释,完全歪曲康格里夫意愿,以致“乔森纳”的改革进程举步维艰。
在官场上,他们牢牢把控军政两界,如同一个独立王国。康格里夫空降过去的官员要么遭到排挤,要么遭到无视,甚至于暗杀。同时,越来越多被分掉奶酪而不满新政的贵族倒向反对改革派,加剧“乔森纳”与“阿拉黛尔”的对立。
要瓦解反对改革派,政治手段行不通,便只剩下军事手段。“阿拉黛尔”有黑曜石舰队、琥珀舰队、阿拉黛尔驻防海军舰队。“乔森纳”有爱德华舰队、乔森纳驻防海军舰队。
看起来“乔森纳”的军事实力要弱于“阿拉黛尔”,然而这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反对改革派所属大小贵族都隐藏着一定数量的私军,全部汇聚在一起足有2支千艘级常规远征舰队规模。
他不敢打,一旦开战,整个公爵领便会陷入混乱,不仅改革进程受挫,他本人也有失势的危险。
在这样的背景下,他只能通过特殊渠道,比如安插特工、布置情报网、秘密渗透等办法,徐徐图谋“乔森纳”。
其实反对改革派在“阿拉黛尔”同样部署有大量特工、死士,只可惜在艾玛强大的监控、筛查能力下,被一一甄别出来。交给“艾蒂亚”陆军处理掉,而康格里夫在“乔森纳”部署的情报系统则一切正常。
凯莉尼亚由卡特?博那罗蒂那里获得部署在“乔森纳”的情报系统使用权后,命令那些特工在“乔森纳”散播“阿拉黛尔”生变,以苏尔巴乔为首的反改革集团被黑曜石舰队汇同唐舰长的生体战舰群瓦解,连爱德华舰队都全军覆没的消息。
这不是终结。只是开始,过些时日,黑曜石舰队、琥珀舰队、生体战舰群组成的联军会降临“乔森纳”,彻底荡平反对改革派余党,解救受苦受难的平民脱离苦海。
反对改革派在国际上渲染晨星铸造威胁论,挤兑星盟政府发难“迪拉尔”。凯莉尼亚来了一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激化“乔森纳”阶级矛盾,引发社会震荡。
当民间的反抗浪潮一波接一波,逼迫当局用暴力手段维护稳定的时候,她又以卡特?博那罗蒂、斯坦贝尔等人的名义。给“乔森纳”军政两界中、基层官员派发密函,要求他们在联军到达的时候,里应外合,彻底剿灭那些顽固的贵族势力。
在这样的关键时期,康格里夫安插至“乔森纳”的情报系统开始发挥巨大作用,出现波及整个社会,以及军政两界的超大范围动荡,反对改革派余党在这样的冲击下焦头烂额。疲惫不堪。
苏尔巴乔、吉尔哈桑、阿曼达,及其他克纳尔家族重要成员全数死亡,本身已经大大削弱反对改革派的政治、军事影响力。如今再被凯莉尼亚玩了一手漂亮的釜底抽薪,毫不客气地说,陷入举步维艰的困境。
如果没有外部势力干预,放任事态持续发酵,恐怕“乔森纳”的社会系统会自行崩溃
斯坦贝尔、克莱斯顿等人震撼无语,原以为“晨星号”上最狡猾的家伙是唐舰长。没想到这个女人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有过之无不及。
如果没有她的协助,单凭他们这些军队将领。即便加上老公爵的顾问团,绝不可能把反对改革派逼入绝境。相反,只怕已经落于下风,毕竟他们的反叛行为名不正言不顺。
现在倒好,完全不占理的一件事被凯莉尼亚一番美化包装,竟tm成为理所应当,他们更是由叛逆摇身一变,成为老公爵最忠贞不二的骑士。
简直没有天理!
眼前这个女人几乎把肮脏的政治变成一种赏心悦目的艺术。
…………
“阿拉黛尔”的变故像一场大海啸,席卷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全境,包括国际各大势力,几乎都将目光集中至这个好像深渊寒潭一样宁静的国度。
继星盟推进阿亚洛斯-科普林-斯兰达尔无人区海军防线、蒙亚帝国、苏鲁帝国再次往边境增兵的消息后,唐舰长再一次站上风口浪尖。
没人想到,他这一次竟然跑到别人的地盘,搞出这么一件大事。
很多局外人啼笑皆非的同时,禁不住都在心里腹诽,这家伙果然是个惹祸精,无论走到哪儿,都能搞出事端。
星盟首府“格林尼治”市南郊,星光像流水一样泻下,月色沉静,极远处有汽笛声传来,为静谧的夜带来一些别样色彩。空气中漂浮着安宁的味道,有小花舒展身躯,汲取来自天上的星辉,伴着时有时无的和风,轻轻摇曳。
一辆复古的甲壳虫轿车离开幽静的林间小路,进入半山腰一座院落,停在中央2层小楼东南角停车区。
车灯熄灭后3秒,前门打开,一个满脸大胡子,头戴经典款海盗船长帽,手里提着一把西洋剑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沿着花团锦簇的石板路,往小楼大门步行。
皮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压过两边草地里的虫鸣,为这静谧的夜带来几分躁动。
几个呼吸后,小楼的门被推开,男子走进昏幽的前厅。
四壁镶嵌的矩形灯具漫出浅蓝色光晕,轻轻晃动的波痕扩散至整个房间,如同沉在水底的梦幻世界。
哈姆雷特走到大厅中央偏右的沙发上坐下,望着和衣躺在柔软的单人沙发上的特里?费迪南德,轻轻摘下头顶的海盗船长帽放到茶几上。
他的动作很轻柔。却还是惊醒了对面的老人。
“咳咳……”
一阵剧烈的干咳声中,他睁开眯起的眼,打量一眼妆扮有些不伦不类的哈姆雷特先生,用一种嘶哑又慵懒的声音问道:“晚会结束了?”
“海盗船长”转身走到大厅左侧陈列架前面,将雪亮的西洋剑斜挂墙上。回到沙发上坐下,才回答道:“结束了。”
“怎么样?”
他摸着下巴上贴的假胡子,尝试几次,没敢往下揭。
然后,他撩起遮住脖子的胡须,指着脖根儿几颗红草莓。得意说道:“星盟的姑娘太热情了。”
特里?费迪南德呵呵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男人。”
哈姆雷特认真回想一阵,说道:“应该不会吧……手感还不错。”
宽松的长袍开始剧烈抖动,议员先生的咳嗽加重许多,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架势,像一个时日无多的病人。
只有哈姆雷特知道。他本就时日无多。
嗯,还有海伦女士,议员先生的私人医生。
“抱歉,抱歉。我不该这么得意忘形。“
哈姆雷特很贴心地倒上一杯水,从药盒倒出几粒胶囊,推到特里?费迪南德面前:“你该吃药了。”
他皱皱眉,有点不喜。
茶盘里的蓝色胶囊让他不爽,用以延长寿命的东西。在他看来却似一点一点抽走生命精华的毒药。
不过他还是接过来,含进嘴里,和水吞服。
弱光在他脸上荡漾。在水中荡漾,在明亮的茶几表面荡漾,迷花了人眼,朦胧了人心。
哈姆雷特问道:“还不行动?”
他长出一口气,苍白的脸多出一丝生气,说道:“我想再等等。”
“还等?你的时间……还够吗?”
“我会坚持的。”他低声说道:“为了星盟……”
他的声音很无力。身子更为虚弱,唯独眼睛里的光芒不曾黯淡。不曾浑浊,像落在海底的星星一样明亮。
哈姆雷特用一种非常特别的目光看着他。手捧茶杯,轻轻揉搓。
“知道吗?现在的你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特里?费迪南德说道:“我喜欢孩子。”
哧的一声响,哈姆雷特先生终于把下巴贴的大胡子揭落,连自己的胡子都被拔掉一些,疼的直咧嘴,琢磨化妆也是有代价的。
“听说蒙亚帝国与苏鲁帝国又在往边境增兵,柯尔克拉夫一世甚至把‘许德拉’军团交给哈利法克斯统领,已然开拔上路。”
特里?费迪南德抬头瞄了摘下帽子,撕掉胡须的“海盗船长”一眼,说道:“你的鼻子真灵。”
他没有露出意外表情,相反很平静,只有眼里的星光慢慢变冷,变长,宛如剑锋泻出的一抹寒光。
哈姆雷特摸摸自己的鹰钩鼻,哈哈大笑起来:“我还知道星盟的斯巴达克斯联队正在去往卡里兰-鲁托纳多无人区的路上。”
“斯巴达克斯吗?”
老人摸着担在沙发扶手上的银质拐杖手柄,脸上有种叫做缅怀的情绪积淀。
50多年前,他的第一个儿子加入有着相同番号的部队,离开“巴比伦”,踏上反击侵略者的征途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从此,这个名字与他儿子的名字被一起铭刻在沉重的十字架上,每天早晨会沐浴在格林尼治的阳光下,迎接缓缓升起的“杜马”兄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今天。
斯巴达克斯联队,是一支威武之师,也是一座英雄冢。
它是星盟的骄傲,也是悲伤,是时代烙印,也是不朽丰碑。
毫不客气的说,没有斯巴达克斯联队,便没有今日星盟。
在国内,它与荣耀军团齐名,是公认的星盟最强战力。与蒙亚帝国的许德拉军团、凯尔特卫队、皇家海军,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狮心王独立舰队、第游骑兵团,苏鲁帝国的帝国禁卫军、圣?安东尼舰队等同属国家级军事单位。
对于星盟民众而言,荣耀军团比斯巴达克斯联队的名声要弱一些,这是因为荣耀军团是星盟建国后第二任总统李家辉下令组建,用以配合斯巴达克斯联队,防御菲尼克斯帝国、银鹰团双重威胁的军事组织。
“怎么?想起你的孩子了?”
哈姆雷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道。
“你知道么……”老人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有时候知道太多,真的令人很讨厌。”
“神佑星盟,神佑人类。”他很虔诚说道。
特里?费迪南德叹口气,说道:“昨日银鹰团那边送来消息,菲尼克斯帝国内部激进贵族蠢蠢欲动,甚至有人表达出对弗吉尼亚?亚历山大慎重作风不满,就着唐方在‘阿拉黛尔’干的那些事,要求帝国给星盟一点颜色瞧瞧。”
“你知道的,那小子可不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哈姆雷特说道:“这群白痴……”
就像克纳尔公爵领反对改革派余党一样,总有些人觉得唐舰长这么做,有星盟的影子在里面。
“星盟是块金字招牌不假,可也要问问当事人屑不屑用才好。”
这句话说的有点诛心,议员先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当然,他的脸色本就差劲,再难看也就那样。
哈姆雷特用拇指解开船长服最上面一枚扣子,歉然说道:“那个……我不是有意的。”
老人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要不……我去跟他们玩玩?”
特里?费迪南德说道:“你不是一个看客么?观棋不语才是真君子。”
哈姆雷特笑着说道:“你错了,我不仅仅是一个看客,还是一个商人,做买卖是我的本职工作。”
“你要跟我做交易?”
特里?费迪南德愕然,扫过眼前大厅,用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说道:“我只有这么一间屋子,给了你我住哪儿?”
哈姆雷特同样用很认真很认真的语气说道:“你不是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吗?”
他没好气地说道:“你可真是个奸商。”
“……”哈姆雷特摇着手指说道:“东方有句古语,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从来都是一个讲诚信的商人。”
他用颤巍巍的手拿过拐杖,慢慢从沙发起身,说道:“我累了。”然后往前厅右面的卧室走去。
宽松的白色长袍微微摇曳,拐杖轻轻撞击木质地板,发出轻而闷的声响,在如水的幽光下,他缓慢走远,伛偻的身影看起来就像一个背负大号甲壳的蜗牛,笨拙,却很坚定。
哈姆雷特从茶几下层最里面摸出半瓶威士忌,斟了满满一杯,浅酌一小口,后知后觉说道:“你看,我可没有在你面前喝酒……比起死亡,我更希望你能多活一段时间,或许……我已经不再习惯寂寞。”
他擦掉脖子上的草莓印,望向天窗那边遥远的星河彼岸,有缅怀,有惆怅,也有坚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