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听到一半的时候，莫千蕊就开始忍不住吐槽了。
施周公之礼……
这话虽说是文绉绉了一些，却还难不倒莫千蕊。只是她可不认为所谓的周公之礼是纯睡觉，这分明……唉，你说那人咋不干脆将小姑姑弄到家里当婆娘呢？正好给小姑姑一条出路，也让莫家少了一个祸害。
可等听完阿娘所有的话时，莫千蕊却彻底无语了。
一时间，她也不知道究竟谁更倒霉一些了。
虽说阿娘没有指名道姓，她却是明白那个不幸失了腹中骨肉的妇人是谁了。
阿娘的表弟妹，应该就是小姑姑的大表嫂，莫千蕊的大表婶了。
从最早她跟随自家阿奶、阿爹往镇上送粮食时，就已经见到了那位传说中怀了身子的大表婶了。当时，那位大表婶给她留下了一个泼辣凶悍且精明能干的印象。
后来，她和阿爹从明月镇往村里赶，途经绿萝镇时在舅公家里歇了一晚，也是那位大表婶，居然梗着脖子跟阿奶对吵。
虽说莫千蕊和大表婶仅仅就见了这么两次面，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却是极为深刻的。
而如今乍一听阿娘说大表婶失了腹中骨肉，这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诚然，她不喜欢这样性子泼辣的人，可说白了，大表婶跟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哪怕人家嘴皮子过于利索了些，却也没有真正跟她对上过。
“唉，大表婶也是个可怜人。”
沉默了半响，莫千蕊终于寻出了一句话。
不想，阿娘却又道：“可怜是可怜，却也是个厉害精！”
这一次，倒不需要莫千蕊再苦苦追问了，既然已经将话说出来了，阿娘干脆就将事情说了个全乎。
“你大表婶的出身极好，据说娘家是万花郡里很有名望的大家族。哪怕她是旁支，按说也不该嫁给你大表叔的。却说当初，她还在她娘肚子里时，她亲爹就没了。她阿奶将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她阿娘，结果她阿娘也是个硬气的，居然自请下堂。若这样也罢了，偏生就在回娘家两个月后，才发觉自己有了身孕。可到了那会儿，还哪里说得清呢？”
莫千蕊听得瞠目结舌，咋她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背后都有故事呢？
“就是因为这个，你大表婶的身世就有些不明不白了。等长大后，根本就没有好人家愿意娶她过门。巧合的是，那会儿你大表叔正好去万花郡打零工，他有一手不错的撑杆手艺，就这么着俩人看对眼了，也不知咋的，没过多久，就拜堂成亲了。说起来，这还是去年间的事情呢。”
“阿娘，那你为啥说她是个厉害精呢？”
“还不是因为她那性子？你也晓得你阿奶是个厉害的，却拿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从进门到如今，也就一年的光景，你阿奶不知道在她手底下吃了多少暗亏了。这一次，乍看是她受了天大的委屈，可一般人遇着了这种事情，早就慌了神，不哭死算好的。可她呢？听你阿爹说，她是一步步的紧逼着，最后硬是往你阿奶身上咬下了一块肉，还将人统统扫地出门！”
“啥？咬下了一块肉？”
莫千蕊快速的回忆起来，阿奶方才凶悍的样子，可不像是有伤在身。
“我就打个比方。你阿奶多看重钱财呢，这些年，咱家都在往镇上送粮食，除却吃掉的那些，和给你小叔叔念私塾，多少还剩下了一些。这次你那大表婶，硬是将你阿奶攒了多年的钱都搜刮去了。听说，将人扫地出门时，连件衣裳都不让收拾，还有上次送去的那些粮食，都还堆在那里没拿回来呢。”
虽然没有亲眼见到，虽然阿娘描述的并不是很精彩，莫千蕊还是感到浑身凉飕飕的。
阿奶那么彪悍的人都在大表婶手底下落不了半点儿好，她这个怂货还是老老实实的离大表婶远点儿吧，免得不晓得被人惦记上了，到时候被扒层皮下来都是有可能的。
母女俩就这么一面走一面说，事情差不多说完了，也走到了第一川。
“阿娘，咱们要不干脆上万隆布庄瞅瞅？”
阿娘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别介，这钱倒还罢了，别等下被你阿奶知晓了，反怪咱们多费钱。”
虽说阿奶格外的疼爱小叔叔，吝啬的本性却没法改。给先生的束脩钱是没法省的，笔墨纸砚也是必须买的，旁的东西却是尽量能省则省。
想明白了之后，莫千蕊也就不坚持了，反正她手头上有钱，大不了以后自个儿来买布就好了。
话说回来，仿佛她买了布也没用呢，她又不会做衣裳。
正这么想着，不提防阿娘却也说起了这事儿：“大丫头，你也不小了，该学学女红了吧？”
“阿娘！”莫千蕊瞬间垮下了脸，“上回咱们不是说好了吗？等小姑姑嫁出去了再说，反正我是不会给她做嫁妆的。”
“唉，还嫁什么呀。罢了罢了，今年就算了，等明年开春以后，你一定要开始拿针线了。”
虽说没有被赦免，可好歹也算是缓期执行了，莫千蕊稍稍松了一口气。
正好瞧见旁边有家布料铺子，二话不说赶紧拉着阿娘往里头走。
这有正事要办了，阿娘自然也没空叨叨莫千蕊了。
稍稍打量了柜台上的各色布料，阿娘很快就拿定了主意。料子是棉布的，摸着舒服价格也便宜，色儿也不需要太花哨的，挑了个藏青色的，不打眼看着也舒坦。
问了价，稍稍还了一些，阿娘就唤掌柜量了足够给一个成人做衣裳的料子。
一共花了一百八十文钱。
虽说阿娘也没有啥不乐意的，可心里头却还是有些不舍。这镇上的东西倒是真好，却架不住卖的贵。又想起往后怕是还要负担所有人的食衣住行，阿娘的脸都揪在了一起。
对此，莫千蕊却是毫无办法的。
别说这年头特别注重孝道，就算是她上辈子，若是阿奶没处住，住到自家来也是很正常的。
只不过，如今不是阿奶一人，而是还要添上小叔叔和小姑姑罢了。
莫家租住的院子太小了，统共也只有两个房间，就连灶台都是搭在檐下的，以往自家一家四口也就堪堪够住，添了小姑姑都没法安排房间了，更别说如今又多了俩人。
不过，这事儿倒是不需要莫千蕊来操心。因为等她和阿娘回到院子时，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
半个院子里，阿爹不知道从哪儿搬来了几块木板，敲敲打打的弄了一个简易的小床。
等小床打好了，立刻搬到了原先被小姑姑强占的房里，只听阿奶朗声宣布道：“往后，你俩就别管俩丫头片子了，我带着她俩睡这屋。二丫跟我一床，大丫头睡那张小床。记着了，你俩专心造人，老娘还等着早日抱孙子呢！”
莫千蕊瞬间被噎个半死，再看阿爹阿娘，俩人俱已涨红了脸。
唉，阿奶的彪悍就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不过，问题也来了，小叔叔和小姑姑咋办？
好在阿爹也想到了这个问题，没等莫千蕊鼓足勇气，他就先开口问了。也算是变相的岔开话题吧？
“咋办？就这么办！二山子不是住在私塾了吗？正好让他可劲儿的做学问。”阿奶完全无视了小姑姑，说完这话后，就进屋扛了一袋子粮食出来，“我去给二山子送点儿粮食，可不能亏了他。”
在场所有的人就这么目送阿奶扛着粮食走出了院门，愣是没有一个敢说半句不是的。
可等阿奶走了有段时间后，从进院门就没怎么吭声过的小姑姑“嗷”的一声叫唤开了。
这么冷不丁的一声嚎叫，却是将莫千蕊吓得跳了起来。
“叫叫叫！你有种你就冲着阿娘去叫唤！搁这儿吓唬我闺女是干啥？”阿奶的离开，瞬间被打了鸡血的并不止是小姑姑，还有阿爹。
小姑姑才嚎了一声，阿爹劈头盖脸冲着她就是一顿臭骂。
说实在的，这憋了一肚子气的可不止是阿奶。
对于阿爹来说，他损失了大笔的钱财，还为了小姑姑惹下的事情操劳了数日。若是没人惹他，他倒也不会刻意说出来，可谁叫小姑姑没眼力劲儿呢？这档口，居然还敢叫唤，挨骂那是妥妥的！
不想，阿爹这番话却没有吓住小姑姑，又或者小姑姑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惧怕过阿爹。
“都怪你们！就是你们害了我！”
“你说啥？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百遍我也要说！要不是你抠门，我能有这事儿吗？你有那么多的钱！二十多贯钱呢！要是早些拿出来给我当嫁妆，我什么好亲事说不成呢？就是你！就是因为你抠门小气，不肯拿钱给我，我才自个儿拿的！这才有了后头那些糟心事儿，都是你的错！”
“好好！都是我的错是吗？你信不信我这就抽死你！”
“你抽啊！你有本事抽我啊！就是你毁了我一辈子，你才不是我大哥呢，你就是害人精，害死我了！”
“啪！”
阿爹一巴掌扇在了小姑姑的脸上，用力之猛直接就让小姑姑一头栽倒在地。
见到此情此景，莫千蕊只能选择眼不见为净，默默的转身进屋去了。
说实在的，她完全不能理解小姑姑到底有着怎样奇葩的脑回路。也许阿爹打人是不对的，打女人就更不对了，可她就算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也觉得阿爹没有做错。
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架不住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啊！
既然小姑姑你铁了心要找骂找打，那神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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