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意！
段家家主的脑海里全是唐晏岫说的那几个字。
哪怕唐晏岫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非常的淡定，却也不妨碍他脑补出话语背后的鄙夷和嫌弃。
凭良心说，段家家主也明白段寄秋并非是全天下最好的。
不说全天下了，即便是在段家，比段寄秋更为出众的姑娘家也有很多。
这里出众包括很多的方面。
比如容貌，毕竟段寄秋到如今也不过才八岁。八岁的小姑娘片子，即便长相不错，也不过是被称赞一句容貌清秀可爱罢了，真要说绝美动人那是不可能的。
自然身段也是没法看的，八岁呀，就算是莫千蕊如今都十二岁了，也还是前后都一样，八岁的孩子就不能提身段。
而家世出身方面，碍于段寄秋的父亲只是段家的一个庶子，可以说，但凡是段家正经的嫡出姑娘都要比段寄秋来得高贵。即便，段家老太太为了提高段寄秋的身价，将她特特接到身边来亲自抚养，仍然不能改变段寄秋的出身。
这么说吧，段寄秋需要靠所谓的养在老太太膝下这种名声来寻亲事。
而段家的其他嫡出姑娘，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人家本身就能寻到好亲事。
可不管怎么说，在段家家主看来，即便段寄秋有千般万般的不好，总归比莫千蕊这个乡下的粗野丫头来得好吧？
撇开情人眼里出西施这种观念不论，单单是段家已经退让到这个地步了，唐晏岫凭什么不同意？
凭什么！
“唐晏岫！你真是有种！白得一份万贯嫁妆都不要，就偏生要守着这乡下的粗野丫头是吧？行，你能耐，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段家因为这事儿而名声扫地，看着你的那些表姐妹表侄女因为这事儿而耽搁了亲事！亏得我平素待你视如己出，你外祖父母为了你的事儿****愁眉不展，你就这么报答我们的？”
唐晏岫继续茫然中。
段家家主的话，拆开了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明白，可问题是，他无法理解更深层面的意思。
又或者是，即便理解了也不妨碍他拒绝亲事。
本来嘛，拒绝一个人哪里要想那么多？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想娶就是不想娶，哪儿就有那么多的利害关系？
至于表姐妹表侄女的亲事会被耽搁……
苍天大地啊！他真的理解无能啊！
“噗哈哈……呃，你们继续。”旁人也许无法从唐晏岫面上的神情里看出他心里的想法，可莫千蕊却是没有问题的。事实上，打从一开始，唐晏岫就一直处于灵魂放空状态。
原谅他吧，作为一个理科男，他真的无法理解这种深层次的东西。
“继续什么？”唐晏岫扭头看着莫千蕊，一脸欲哭无泪的神情，“我根本就不懂他在说什么，不就是成亲吗？我同意，你同意，不就成了？哪里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了？逼死我算了！”
继莫千蕊的喷笑之后，唐晏岫的真情流露更让段家家主无法接受。
什么叫做根本就不懂他在说什么？
敢情他说了那么久，唐晏岫压根就没有理解？
段家家主从未觉得这般无力过，以往，即便面对心机深沉的生意老手，他也是见招拆招，从未惧怕过任何人任何事。可今个儿，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终于踢到了硬铁板上。
这叫什么？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或者干脆就是对牛弹琴？
看到段家家主整个人都处于即将崩溃的状态，饶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的莫千蕊都有些同情他了。
当然，同情归同情，让莫千蕊放弃唐晏岫让给段寄秋那是绝无可能的。
可适当的安慰还是有必要的。
“晏岫的大舅呀，其实晏岫没有理解你的想法，你也一样的。你提出的法子虽然看着很是不错，仿佛不用付出什么就能得到万贯嫁妆。可你似乎忽略了一件事儿。晏岫他完全没法接受娶自己的表妹，不管是否在一起，哪怕只是嘴上说说，都已经很让他崩溃了。”
莫千蕊说的格外的诚恳，也许是因为她的态度打动了段家家主，段家家主并未制止她说话。
“娶表妹这种事情，也许旁人能够接受，可晏岫是绝无可能接受的。这么说吧，他会觉得他要是真的同意了，就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咳咳，苍天大地！反正就是那种特别丧尽天良灭绝人性，恶心的能将去年的年夜饭都给吐出来的那种。所以，不是段家小姐不好，只是他根本就没法接受这么惨烈的事情。”
在莫千蕊说这番话的时候，唐晏岫一直在拼命的点头。
几乎是莫千蕊每说一句，他就点一下头。
等莫千蕊说完所有的话之后，唐晏岫一副恨不得大力鼓掌的模样。
当然，他没敢当着段家家主的面鼓掌表示赞同。
“反应你就是死活不同意是吗？莫姑娘，你也非要如此？”段家家主在唐晏岫和莫千蕊两人之间来回的看，虽说他明知道俩人在出身家世方面有着天壤之别，却怎么也无法否认，这俩人坐在一块儿是多么的和谐登对。
简直就是还没成亲就已经直接步入了老夫老妻的状态！
“晏岫的大舅，这并不是我非要如此。”见段家家主直接点到了自己的名字，莫千蕊当然不可能无视。
凭良心说，段家家主并不是一个很让人心生厌恶的人。
只是，这事儿真的没法商量。
“假如段家小姐的身份并非是晏岫的表妹，那也许这事儿还能商量一下。好歹也是万贯嫁妆呀，得来太容易了。可这不是……表哥表妹什么的，真的是丧心病狂了！”
比起唐晏岫，莫千蕊倒是能理解段家家主那番话背后的含义。
毕竟，莫千蕊上辈子没少看各种古装电视剧。虽说电视剧里有太多不符合逻辑的漏洞，不过牵连这种事情却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旁的不说，这不是有现成的例子吗？
李家慧娘就是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牵连，弄得她如今无着无落的。
如果说，拿慧娘当比喻有些羞辱慧娘，那么就说花姑娘的继母，曾经跟李大掌柜有一段情的刘蓉好了。
刘蓉就是因为当初死活要嫁给李大掌柜，最初却导致她母亲病逝，她和她的三个嫡出妹妹亲事都遇到阻碍，刘家四姐妹无一觅得佳婿。
而段寄秋那事儿却是比刘蓉更惨烈的。
毕竟，刘蓉跟李大掌柜还算是仅仅见了那几面，之后，刘蓉都是被父母关在家里的。
可段寄秋呢？
她不仅跟唐晏岫曾经待在一个屋檐下，甚至于还背着家人千里迢迢的从鲁阳郡追到了万花郡。甚至于在没有长辈的陪同下，在唐宅里一住就是个把月。
这还不算，段寄秋还以绝食相威胁，非唐晏岫不嫁！
而唐晏岫也能耐，人家死活要嫁，他是死活不娶，简直就是将段寄秋的脸面往死里踩。
好歹刘蓉跟李大掌柜还算是你情我愿的，段寄秋却是贴上来人家都不要！
就是因为先前那些事儿做的太绝了，段寄秋仿佛是吃定了唐晏岫一定会娶她。若是唐晏岫最终真的娶了，这事儿过个一年半载的，也就平息了。
可若是不娶呢？
当初，寻死腻活的非唐晏岫不嫁，那之后，段寄秋还能嫁给谁？
不论嫁给谁，那人心里都免不了会膈应！
但凡是个男人都不能接受，妻子还未进门，绿帽子就已经锃光瓦亮了。
可若是段寄秋因而嫁不出去了，那以后的事情呢？段家可不止段寄秋这么一个未嫁的姑娘。很明显，因为她的事儿，必然是会牵连到其他的姐妹或者侄女们。
其实，这事儿基本上就已经是个死结了。
段寄秋除非嫁给唐晏岫，不然她这辈子就都毁了。
唐晏岫死活不愿娶段寄秋，表哥表妹什么的，口味太重了！
简单的说，这事儿根本就没有解决的办法。
用最为通俗的语言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段家家主，包括莫千蕊所理解的段家因此会受到的责难。当然，同时莫千蕊也强调了一件事儿：“晏岫的大舅，你还是死心吧。”
死心吧……
段家家主的确是死心了。
诚然，段家也可以用强制性的手段将唐晏岫硬生生的押回鲁阳郡，逼着他拜堂成亲。可问题是，真若是这么做的话，唐晏岫跟段家却是真正的撕破脸了。
当然，若仅仅是事后撕破脸，为了段家的名誉，也许段家家主还是会选择这么做。
可唐晏岫还有最后一招啊！
休书……
倘若段寄秋仅仅是嫁不出去，对段家印象已经不小了。可若是段寄秋刚成亲就立刻被休弃，那事儿可就真的闹大了。段家百年来的声望真心会全部毁掉的。
这年头，哪怕是跟心怀鬼胎、城府极深的人打交道，也好过于跟唐晏岫扯皮。
正常情况下，除非是想跟亲家彻底开战，要不然就不会提休书。可偏偏唐晏岫提了，且还是满不在乎的模样。诚然，段家可以选择事后进行疯狂的报复，可所谓的报复，与其说是报复，不如说是威胁来得更为妥当一些。
段家只是希望双方各退一步，从而商议出一个比较稳妥的方案来。
可这招对唐晏岫没用啊！
不是唐晏岫不怕段家的报复，而是……
段家家主有理由相信，唐晏岫他根本就不理解休书对于一个女子乃至于整个家族的意义！
没法继续聊了。
在唐晏岫、莫千蕊，以及至始至终都是背景板的李大掌柜的注视下，段家家主步履蹒跚的飘出了天字一号房。
那背景萧瑟的让人忍不住落下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