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到的时候徐若瑄和明兰都在跟前,他抬手让几个孩子起来,又让人安置着胤禛在床上躺下。

小孩子圆嘟嘟的小脸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瘦了下去,好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一般,连目光都坚毅了起来,只是眼睛还红肿着,就是坐在床上也是紧紧的抿着嘴唇腰杆挺的笔直。

他在胤禛的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哪里不舒服么?”

胤禛自慢慢懂事之后康熙从来没有这么亲切的对待过他,他不适的动了动抬头看向了康熙:“儿臣已经好多了,没有哪里不舒服了。”

康熙摸了摸他的头:“要是哪里不舒服了,一定要跟嬷嬷宫女们说,马上叫太医过来看看,可记下了?”

胤禛点了点头。

康熙不说话,胤禛也就乖乖的坐在床上不吭气。

父子两静默的坐在一起,徐若瑄抬头看的时候第一次发现原来胤禛跟康熙的侧脸看上去是如此相似。

隔了好一会了,康熙又摸了摸胤禛的头:“好好歇着吧,朕就走了。”

边说着起了身。

胤禛忽然拉住康熙的龙袍。

康熙停下脚步回头看时,见胤禛正仰头看着他:“皇阿玛,我额娘会好的,是不是?”

他握住胤禛的手觉得那双小手还在微微颤抖,他平静的道:“你额娘自然是会好的,不要乱想了,好好歇着吧。”

胤禛恩了一声。

康熙走了,胤禛安静的躺在床上,徐若瑄淡淡的道:“皇上对四阿哥也算不错了。”

“是吗?”

徐若瑄捏了捏胤禛的老虎枕头:“你都这么大了还枕这种东西?”

明兰的嗓子还有些哑:“皇贵妃姐姐说了,他没有老虎枕头睡不着觉。”

三人忽然安静了下去,没一个人开口说话,明兰又红了眼眶。

太子和大阿哥三阿哥进来的时候诧异的道:“这是怎么了?”

胤禛要给太子行礼,太子忙扶住了他:“孤听说你得了风寒了,过来看看你。”

“谢过太子了。”

太子摇了摇头,在胤禛的床边坐下:“你可还好?”

胤禛抿了抿嘴:“臣弟很好。”

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逞强,事情不能瘪在心里,你,还是要先保重身体。”

“谢过太子。”

太子看着他忽然道:“我刚生下的时候我额娘就没了,我也没见过我额娘,就只看过我额娘的画像。”他低着头慢慢的道:“不管怎么样你比我幸运多了,我也在想如果额娘抱着我坠马了,也一定会像皇贵妃一样完完全全护着我的,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安慰,我额娘也是最疼我的,只是,我也只能想一想,想一想若是额娘还在会是什么情形。”

胤禛总觉得太子是个最喜欢跟他抢额娘的人了,现在在看的时候又觉得太子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轻声道:“赫舍哩皇后一定是最疼爱太子的。”

“你也这么想?”

“额娘应该都是疼爱自己的孩子的。”

“一定是这样的。”

大阿哥看着两人道:“都这般年纪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孩子一般,没了额娘难道就不活了?”

三阿哥道:“大哥有额娘了才说这风凉话。”

明兰也道:“大阿哥站着说话不腰疼。”

太子哼笑道:“大阿哥整日里只记得舞枪弄棒,他何曾愿意有一点考虑别人是怎么想的?别指望他说出什么好话。”

徐若瑄觉得在让这几人说下去打一起也是有可能的,忙岔开话题道:“也不知道皇贵妃的事情到底是何人所为?”

这话果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太子皱着眉头道:“反正不是阿娜日做的,是后面有人。”

徐若瑄脱口而出:“难不成是葛尔丹?”

太子诧异的看着她:“你一个小姑娘家的,从哪里知道葛尔丹的?又怎么知道是葛尔丹做的?”

徐若瑄意外的道:“奴婢不过随口一说,难不成竟是真的?”

太子挑了挑眉头:“总之这事情不简单,你们别乱猜了。”

胤禛这个时候才知道人小力微是什么意思,他低垂着头道:“太子知道皇阿玛是什么意思吗?那个葛尔丹又是怎么回事?”

太子安抚的拍了拍他:“皇阿玛自然不会放过那些作怪的人。”顿了顿又道:“葛尔丹是鲁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第六子。康熙九年,其兄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第二年噶尔丹自西藏返回,击败政敌,成了准格尔部的首领。十五年,噶尔丹俘获了他的叔父楚琥布乌巴什,在一年又击败和硕特部首领鄂齐尔图汗。十八年,□喇嘛赠以博硕克图汗称号,但他年年纳贡,向咱们称臣。”

“他的野心不小。”

太子点了点头:“现在看来他是三藩之后的又一大患。”

大阿哥大嗓门的道:“总之以后收拾葛尔丹一定不能少了我!”

太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也就起了身:“你还是要好好养着身子的,若是有需要的也可以来找孤。”

胤禛点了点头。

太子又对徐若瑄和明兰道:“四阿哥这你们两多上点心,你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也好好安慰他,皇贵妃会没事的。”

徐若瑄和明兰都应了是。

事情查下去到底还是葛尔丹的人渗透进来做的事,现在的问题是要怎么对付葛尔丹。隆科多的立场很明确:“葛尔丹是虎,养虎为患,一旦他真正的羽翼丰满,其难缠的程度绝不亚于三藩!”

索额图不满的道:“佟大人说话不要带自己的情绪在里面,葛尔丹不过是个小小的部落首领,如何跟经营多年的三藩相比?”

费扬古道:“索相这话就偏颇了,蒙古人是出了名的骁勇善战,且葛尔丹此人不但有有勇有谋还是个极其有军事才干的人,可不能忘了元朝。”

费扬古是三番之战中脱颖而出的比较出类拔萃的武将,这个时候已经进了内大臣的行列。

因为只自己儿子说的话,佟国维并不出声发表任何意见。

安亲王岳乐看了看上首沉默的康熙道:“依本王看来,葛尔丹胆敢把主意打到皇贵妃的头上就已经说明此人的狼子野心,现在要说的只是总要公布天下咱们是为什么出兵攻打葛尔丹才对。”

李光地道:“只是台湾还没有收复,现在就要再次兴兵终归不太妥当。”

明珠最会猜测康熙的意思,只眯着眼道:“特殊时期自然是特殊处理,葛尔丹他算是个什么东西,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不荡平他那点小地方,让他以为朝廷是好欺负的?再个佟大人有一句话说的也是极对的,不能等到他羽翼丰满,要不然以葛尔丹这个人以后就不好说了。”

康熙长出了一口气:“葛尔丹比灭!”

大臣们静默了一会,自成团体交换了眼神,皇上因为皇贵妃的事情看来是真的动怒了,葛尔丹一不留神触到了康熙的逆鳞,这回是要真遭殃了。

康熙沉声道:“若是诸位爱卿没有异议,这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尤其是兵部和户部这几日拟一份关于围剿葛尔丹逆贼的奏折呈给朕,礼部在拟个奏折葛尔丹逆贼必须剿灭,定几个罪状。”

自古大军出征首先都必须是师出有名,得了天下人的拥护才算是名正言顺,古人最受不得的就是别人的差评,尤其是一个帝王一个朝廷。

众人见康熙已经下定了决心也都高声应了是。

只是大军打仗粮草先行,兵部尚书科尔坤这会已经在用眼神示意户部尚书,银钱粮草一丝都不能少。

户部尚书却丝毫不去看他的眼神一个劲的往别处瞅,户部管得是天下粮仓,又不是只管出征打仗,哪能说给多少就给多少?

打仗不管是战场还是后勤都远比想象中的要复杂麻烦的多。

康熙顿了顿又道:“安亲王岳乐为征远大将军统领这次征讨事宜,费扬古为征远先锋将军在安亲王帐前听令。”

皇上的决心有多大这就看的清清楚楚。

并且康熙之雷厉风行还不单单体现在此,他当下就让人拿了葛尔丹领地一代的地形图过来跟众大臣商议了起来战略。

直到深夜才放了王公大臣都下去,可他自己却丝毫没有一点睡意。

草原的夜晚漫天的星辰璀璨夺目,夜风卷起龙袍他负手站在突起的小丘上,看向夜色中朦胧的远处,也就只有这个无人能看见他的眼神的时刻,他才愿意释放最深处的情绪,那满眼的哀伤和寂寥就像是离群的孤狼。

李德全在康熙身后轻声道:“万岁爷,夜里凉,回去吧。”

他收回目光淡淡的道:“皇贵妃还没有醒?”

“还没醒了。”

他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依旧沉默的看着远处。

李德全想了想道:“万岁爷,奴才听着人说在昏迷的人跟前多多说话,尤其是跟昏迷的人及其相熟的人,说不得皇贵妃多多听听万岁爷的声音也就醒来了。”

康熙转身看着他:“你从哪听来的?”

“宫里头那些上了年级的老太监跟前得来的。”

康熙已经阔步往回走去:“去看皇贵妃。”

李德全忙应了一声。

这都两日了,明菲的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康熙怔怔的坐在明菲床前,李德全在一旁轻声道:“万岁爷,要不说两句吧。”

康熙挥了挥手:“都下去吧,朕跟皇贵妃说会话。”

李德全忙带了众人退下。

草原上的夜晚一点都不安静,虫鸣,偶尔的几声鸟叫声,风吹过的声音,隔了帐篷听起来像是情人间低低的呢喃声,他自己脱了靴子,在明菲身侧躺下,又不敢离得太近怕碰着了明菲的伤口,他转头看着明菲的侧脸。

脸上的伤因为有宫中秘药的原因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皱起了眉头,只两天她的脸似乎就比以前又小了几分,他怜惜的又摩挲了几下,只是手却不敢在动了,她头上还有伤口。

他干涩的张口道:“都两天了,你怎么还愿意醒?你怎么就…”

他将后面的话咽了下去,又换上了温和的口吻:“明菲,你快些醒来吧,你醒来了要看着朕如何收拾那些暗害你的人,看他们最终都得不了好下场。你不是想去看江南水乡的景色吗,朕带你去,你说你要骑着马放风筝,朕带着你来草原,你愿意怎么来就怎么来,你喜欢女孩子,想生几个就生几个,朕养得起,你说不想自己的姑娘嫁到蒙古朕就不让她们嫁,你说你不喜欢穿花盆底,你醒来了以后都可以不用穿,你说汉人的衣裳漂亮,要多少朕让人给你做多少,你要什么朕都愿意给你的……”

他的声音渐渐的低了下去,最终都化成了一声痛苦的叹息:“你快些醒来吧,朕真的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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